是夜,我奔进御史府一脚踹开崇少的房门,提着灯将那床榻上睡得口水直流的贤弟唤醒,平静道:
“贤弟快别睡了,来听愚兄讲件正事。”
见来人是我,迷迷糊糊的崇少忙一个骨碌翻起身来,依言坐到桌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很快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我放下灯,回想着白日里的种种,高深莫测地笑道:“愚兄不才,从此也不再惦记劳什子骊珠儿玳瑁儿,现下已是觅得了新的良人。”
单纯如崇贤弟自是不知他的晟鸣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好奇道:“哦?是哪位佳人?”
我笑得更恶意了。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萧浓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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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
崇少看着我,低下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后,便凑过来,试探着将掌心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拍开他的手,正色道:“愚兄并没有发烧说浑话。且想一想,还有什么比看死对头断袖给自个儿更大快人心的膺惩哪?只要本侯是上头的那个,即便两人的绯闻日后在这京中流传开来,也称不上什么丑事;可他被挑的萧郎就不一定了。”
我眉飞色舞地说着,愈发觉得想出这般计谋的本侯果真英明神武、颖悟绝伦,仿佛下一刻便能看到野鸡美男放下架子追在本侯身后凄凄哀求、最后却被始乱终弃、终日以泪洗面的可笑模样,胸中郁积许久的恶气仿佛也在一瞬间消散,迫不及待便想捋起袖子去实施了。
见我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报复计划中不可自拔,崇少这才慢慢明白了过来,迟疑着道:“是说……晟鸣兄你打算佯装去追求萧兄,要他断袖给你么?”
“不错,”我递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仍是扬着嘴角道,“想来这姓萧的野鸡并不热衷女色,年近十八家中也没有妻妾,会不会好男色也着实不一定;本侯英俊潇洒魅力非凡,挑断他的袖子亦并非难事。”
见崇贤弟蹙眉听着,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会意地来赞扬本侯,我顿了顿,沉下脸道:“怎么,贤弟你能断上那个徐起潭,还不许愚兄我去逢场作戏断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袖不成;还是说,你信不过愚兄有这个本事教他萧浓情/欲罢不能?”
“愚弟并无此意。”崇少连忙否认,沉默了一会儿又挠头道,“只是今日我觉得晟鸣兄……也……也不似全然不会断袖的模样,当真是假意追求萧兄作戏也就罢了,日后若一时不慎陷进去,我忧心晟鸣兄会……”
“呸,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说断就断么?”我懒得唾弃他这荒唐的念头,伸出手来给自个儿扇了扇风,眸光一沉便道,“贤弟大可放心,愚兄自当全身而退。”
……
于是兴致勃勃地跟崇贤弟讨论这一恶计到后半夜,便也靴一蹬紧挨着他在这御史府中睡下了;翌日起床洗漱过后,我见天色还早,尚不及打扮一番去挑某只野鸡的时候,便瞥了一眼正在束发的崇少,打算难得地同他去上一回学。
“还没找见么?”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看他道。
崇少满头大汗地在书案下翻找着昨晚写完的作业,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个儿那一册诗本,好半晌才揩揩额角的汗水,抬头道:
“晟鸣兄,不若你先去吧;愚弟找到了再到讲堂去,给我留个座位就成。”
我想了想,道:“行,反正现下离开堂还差些时候,我也回侯府找找落下的课本,等下再来寻你一道上学。”
便接过了御史府侍人送来的鸡蛋烘饼,边吃边步履散漫地遛回了自家侯府。
一进门,偌大的庭院中不见府内其他侍人与我爹,罗汉松旁站着一个仰头望天、神色悠闲的徐静枫。
我几口咽下手中的鸡蛋烘饼,又看了他一眼,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徐静枫收回那游离在空中的视线,手中折扇敲了下掌心,望着我幽幽叹气道:“小侯爷,何苦见了下官便是一副见鬼似的面孔?”
“……”
我他娘的能不像见鬼似的吗?
打从探清了这徐静枫的底细后我便知道,左侍郎登门便如白无常降诞,谁家倒楣催的惹上大事,一准有这个鬼见愁笑眯眯地前来送终。撇下他四处去寻我爹,无果;想到皇上与我爹之前那略显古怪的气氛,我双脚一软,险些没能站稳。
将我的神色收尽眼底的徐静枫微微挑眉,心下似乎已是了然;便从袖中捡出一封像是墨迹未干的信来,递到我眼前道:
“不必担忧,老伯爷只是有要事在身,这般起程独自回一趟襄阳老家罢了;小侯爷若是不信,且看这一封裴老请在下代为转交的家书。”
我劈手夺过那信,七手八脚地展开来仔细读了一遍,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却又慢慢再度皱起。
信上这白纸黑字确乎是我爹那风雅潇洒的字体不假;他的墨宝从未在这京中流传过,甭说皇上的人没可能看到,便是与之朝夕相处的亲儿我也模仿不来,所以我自然不怀疑这封家书会是他人伪造的。
只是我爹道他这趟回襄阳办事,兴许得过上几个月才能回来,要我在这期间好生在家待着不要惹是生非,府中事务他托给了近日得闲的徐侍郎来打点,若我平日里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可以尽数去请教徐侍郎,也嘱咐我需事事听从他的劝导。
我爹叫我防着皇上。
徐静枫是皇上的人。
我爹又叫我听徐静枫的。
……教纯善了半辈子的本侯去猜想这其中错综复杂的种种,倒还不如此刻天降个惊雷劈死自个儿算了。
“便也就是这么回事了。”见我放下信来忿忿地瞪他,徐静枫微勾起唇角,悠然道,“老伯爷不在的日子,下官便是小侯爷的家长;小侯爷若有什么不甚明朗的心事琐事,也大可来寻下官一道倾诉探讨。”
这副长辈一般亲切而关怀的口吻听得我直皱眉,不由得轻哼一声,冷笑道:“依本侯看还是算了。某些人连自个儿的感情私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能来替本侯分忧?”
“……”徐静枫闻言若有所思,半晌又叹一声气,状似无奈般说道,“原来小侯爷是在记恨御史公子一事。”
我右眼皮一跳,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既然这徐起潭不打算装傻,那本侯便也不再客气,好生来责问他一番这勾引自家贤弟的重罪了。“既然侍郎大人也知晓本侯是在记恨崇贤弟的事,不妨来说说看,你心下究竟是如何打算?”我将我爹的信收入袖中,沉着脸看他道。
“如何打算?”徐静枫重复着我的问话,下一刻便失声笑道,“我一早便跟御史公子说过,这心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我中意之人并非是他,眼下也十分苦恼。”
我听得蹙眉,又想起了先前他对崇少说的那番浑话,没好气道:“怎么?你难道还当真喜欢本侯不成?”
“我自然喜欢小侯爷。”徐静枫眨了眨眼,还没等我脸色黑透,便合上自己的扇子,别有深意般继续道,“……因此这事,下官全听小侯爷的。不妨来说说看,小侯爷究竟是想让下官从了御史公子呢,还是不从呢?”
我一呆,下一刻竟忽然语塞起来。
说得倒是,我究竟是想让他从了崇贤弟呢,还是不从呢?
从我这个做兄长的立场来看,这芝麻馅儿的鬼见愁跟自家天真纯良的贤弟当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配,本侯巴不得他赶紧和崇少撇清关系了才好;可这几日据我观察,崇少这回却也并非像以往那般单纯迷恋上了哪位清倌艳伶,竟是真心盼望跟这个小白脸永修同好,若我在这里勒令徐静枫跟贤弟断绝来往,他日后伤心了可该如何是好……
正纠结着掰自己的指头,我抬起头,余光中忽然闯入一袭放大的黑影,那徐静枫竟一步上前,整张脸都朝我挨近了过来。
好在本侯身手敏捷,登时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落地整整自己的衣冠,警惕道:“你干什么?”
那徐静枫见自个儿的主意落了空,便也站直身来拨了拨额前落下来的碎发;然后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声音竟有几分幽怨:“怎么,御史公子与探花郎都亲得,我一个三品侍郎却亲不得么?”
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瓣,下一刻便目瞪口呆。
这徐起潭怎会知晓我亲了崇少,还险些亲了萧浓情的事?莫非昨日在御书房外,他也躲在暗处窥着我们么?
徐静枫看着我,很快善解人意道:“小侯爷可千万别误会了,下官昨日只是碰巧也在御书房外等候面圣,既没有看到小侯爷主动亲了御史公子,也没看到小侯爷与探花郎之间那旖旎暧昧的情愫,大可不必为此事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