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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 (单机玩家)


  院中的声音嘈杂起来,她听到院门被撞破发出的闷响,那几个小兵,应该是破门而入了吧?青槐呢?一定要逃走啊,一定要逃走啊!
  事与愿违,院中随即响起几声呵骂,“呦!小子!你跑啊?你娘的怎么不跑了?”接下来便是几句不堪入耳的讽刺。在这堆醉醺醺的声音中,她听到一个极粗俗的声音问道:“喂!小子!那小娘们儿哪去了?”另一个人打趣道:“藏起来了呗!院子就这么小,咱们刚才也在外边看着,一定还在这院子中……”
  “老子去找!”
  “找啥?问问这小子不就结了?”
  一下子沉默了一瞬,似乎在等着青槐回答。但是他没有说话。
  “娘的!老子问你话呢!”清漾听到人被踢倒而匍匐在地的声音,心中骤然一紧。
  她之前听得不错,那几个人确实是喝多了酒,此刻便掺着发酒疯的癫狂在里边。青槐被踢倒在地依然不肯说出清漾在哪里,着实激怒了这群发酒疯的士兵。
  “你不说是不是?老子非要打得你说不可!”其中一人头脑一热,双目煞红的往院中一看,准备找一件顺手的家伙。他瞥到一根胡乱丢弃着的木棍,随手提了过来,抡起便打。
  青槐刚刚被踢倒在地,还未从地上爬起,便被这猛烈的一击打蒙,重新扑在地上。
  钻心的疼。
  他痛的低吼一声,双手指头居然在地上抓挠出两条长印。
  清漾也听到这声并不高亢的痛呼,突然想起一个事情:青槐是饮药易容的!这药有使人感觉更加敏锐的功效,放在平时大约不算什么,但一旦遇到伤及皮肉的事情,所遭受的疼痛也会是旁人的十倍有余!
  她想起一次,炉子上的药温好了,小筝先垫着棉布把它端起来。正逢自己叫她有事情吩咐,她便把手中的药罐递给了青槐。那可是一个女孩子家家都端得起来的药罐,青槐一接过去,脸上神情都变了,药罐在左右手中倒了几下,终于忍耐不住扔在地上。
  好不容易煮好的药就这样白白泼了,小筝不高兴的责怪了青槐几句,然而清漾却知道,在小筝手中只能算略烫的触感,在被易容药改了体质的青槐手上,便如同把手放进火炉中灼烧,疼痛不是常人所能估计的。
  别人尚且能忍受的痛楚,在他身上都变得如此剧烈,更勿论常人都不能忍受的痛楚的极限。
  清漾越发着急,她憋足了劲儿想动弹一下身体,却依然只能软软地晃晃手指。
  青槐那个混蛋!平时不声不响,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江湖上点穴定人的招数!
  她心里又恨又急,只想喊出声来,让那些军中的渣滓冲她来好了,然而却只能嘴唇无声地翕动几下,眼角缓缓渗出一点晶莹的泪珠。
  耳中的叫骂声和踢打声依然不决,却再也听不到青槐的痛呼声。
  青槐,不要死。不要死。
  外边传来木棍抽打的声音,传来□□沉重的砸向地面的声音,传来那几个残暴的士兵酒气熏人的笑骂声。
  清漾的眼睛逐渐变得盈满水雾。
  突然,万籁俱静。
  她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时,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有力而急速的脚步声急切的迈进来。那脚步声在门口稍驻,便立即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青槐?
  盖在她身上的柴草被粗暴的推开,然而映在她眼中的却不是青槐的脸。
  是檀云。
  檀云惊讶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道:“是你?青槐指给我屋中有人,我还不信。幸亏……”
  清漾来不及听他要说什么,待穴道一解,便急忙爬出柴草堆,跌跌撞撞地冲至屋外。院子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她一眼便看到槐树下瘫倒的少年,急急扑了上去,把他抱在怀里。
  眼中的泪珠滴上青槐那张早就不算俊俏的脸,顺着他沾着残雪、混着泥土的腮滑落。
  “青槐……”
  他身上衣衫不整,露出的手臂和腿上各有几条斑驳的青紫色淤肿。衣衫的下摆被撕开,腰部下的雪地上氤氲出斑斑血迹。
  那几个混蛋居然……
  清漾活这样大,第一次有了将人碎尸万段的念头。她只听说过有时军中由于寂寞难耐,士兵们会狎弄男子,但从未曾想过,这样肮脏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青槐的身上!
  青槐的头仰躺在她的膝上,如同被什么哽住喉咙似得,嘴角一直往外冒着血水。清漾用手颤动着扶正他的下颌,他呕吐几下,一条被血染红的肉吐了出来。
  居然是一截被咬断的舌头!
  她明白过来,为何自那一声痛呼后,就再也没有听他因痛叫过。
  她抱着他抽搐的身体,把头缓缓地埋在他的胸口上,直到眼泪无声的打湿他胸前的衣裳,直到脸颊下的胸口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她轻轻地把青槐的身体放下,起身沉默的走至檀云身边,一言不发地伸手抽出檀云腰际的匕首。
  檀云刚刚想要阻拦,看到她神色,只得任由她拿走。清漾提着匕首一步一步走过去,用匕首狠狠地割下那伤了青槐的人的人头。
  一个。两个。三个。
  清漾把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脸上和手上早已血污一片。
  她低头凝视自己喷溅满血滴的手指半响,复回身在槐树下掘出那黑漆铜盒。一手拿着盒子,一手绕到已经气绝的青槐的背后,想要抱他起来。
  檀云醒悟过来似得赶上去劝:“全城戒严,你带不走的。”
  清漾凝视怀中的青槐片刻,把他复又平放在残存积雪的地上,回到自己藏身的屋中搬出那成堆的柴草,垫在他身下。院子里的药炉边上,有以往煮药剩下的打火石。她去捡了几块,用力的如同宣泄一般,重重地击打了几下。
  干枯的柴草很容易就燃起来了,火苗愈来愈大,逐渐吞噬掉了火中那个消瘦的人形。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青槐这个人了。
  再也没有了。

  ☆、水落石出

  皇帝被程婕妤扶着喝了一盏茶,复懒懒地躺下。
  他扯过锦被,自顾自地合上眼帘,并不跟金鸾多说一句话。程氏也习以为常,伺候他喝过,便安静地把杯盏收拾齐整,端到一边。
  自从阅过刘钰在狱中畏罪自杀的折子后,尚在壮年的皇帝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原先尚可称为微恙,现在居然显出仓皇的颓势来,还不如老太后在世时的精神头儿。
  但早朝虽罢,皇帝内心还是猜测得到一二,前朝恐怕早就握在三子刘蒨的手里,要杀要剐,都得由这个儿子说了算。后宫也不由自己掌控了:刘钰死讯一出,往常伺候他药膳的尤昭仪就莫名消失,大概早就在这宫里哪个角落尸骨无存了吧?
  朝文帝失神地躺在软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片静默中,传来外殿朱门推开的吱呀声,接着便是几声不轻不重的脚步。光从这脚步声中,似乎都能看到来人的举重若轻、势在必得。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朝文帝慢慢睁开眼,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一身黑色朝服的刘蒨。
  程氏不知何时已经颇有眼色的退出去,内殿中,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二人。
  刘蒨凝视躺在床上的皇帝半响,缓缓跪下。
  “你现在的身份,还需向我下跪么?”朝文帝语气有些酸楚。刘蒨没有半分迟疑,如同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一般,从容应答道:“本不欲跪。今天所言可能有辱圣威,您毕竟是我父亲,所以先长跪谢罪而已。”
  “本不欲跪?”朝文帝把他的话又重复一遍。“朕哪里受不得你跪了?你再如何得势,现在的皇帝都是朕,不是你!就算你手里把着多少筹码,朕不下旨传位给你,你所作所为就都是谋权篡位!”
  皇帝情绪动荡,一时喘不匀气,咳嗽起来。刘蒨等他咳声稍寂,才又说道:“杀母仇人,难道受得我这一跪?”
  朝文帝惊愕地瞪大眼睛,直直瞪着刘蒨。
  “你……”
  知晓当年事情的人,也就只有宫中那几个老人,哪个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对皇子谈起当年旧事?
  “父皇何必惊讶?难不成您忘了,当年可是您亲自下令溺死大哥的。”说着刘蒨嘴角微微一撇,“只不过大哥与刘熙姐姐太相像了,所以那帮蠢人把两人搞错,白白害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却放过了被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太子刘颐。”
  再听起人道起往年旧事,皇帝只觉得恍如隔世:他本以为自己要带着这秘密进坟墓的。
  当年确实是皇帝自己,下令暗中杀掉大皇子刘颐的。如此做的因由,一是因为冯家势力强大,倘若再让冯皇后的孩子继位,恐怕收敛不住冯家;二则是,
  “刘颐他不是朕的儿子。”
  刘颐确实不是朝文帝的亲子,他是冯皇后与那时太医院中的杨医官所生,他与青槐,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刘蒨明显也知道此事,只是低着头,不晓得脸上是怎样一副神情。刘颐的真实出身,恰恰也是他不能把皇位给刘颐的原因之一。
  无论他如何不在意王位血统,但毕竟是刘家子孙。刘家的天下,不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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