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玉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五年前,姚松逃走前,被我斩断了右手......”
“所以他才套上了一只铁手?!”骆寻风几乎认定,程复便是五年前捅了沈止玉一刀,又害得他腿不能行的罪魁祸首——姚松。
骆寻风怒火中烧,只后悔方才没有多砍那混蛋几刀。
“若真是他,”沈止玉沉思道,“他回来做什么?”这些年,流云山庄一直到处找他,他该有多远躲多远才是,怎么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其实,今晚看见他时,”骆寻风道,“我以为,他是来找陆前辈的......”
沈止玉:“你怀疑,他是承阳王的人?”
骆寻风点头道:“这一切都太过凑巧了。他们刚在城内落脚,血灵芝就被盗了,有人闯山庄逃走后,他们也不知所踪了......”
“可那日闯山庄的几个人,似乎未尽全力,很快便撤走了。”沈止玉不解道,“世子病危,若他们真是承阳王的人,必然急着把陆前辈带回去......”
骆寻风也想不明白,见夜色已深,便让沈止玉先回房休息,“先回去睡吧,明日再说。”
沈止玉点点头,刚想去推轮椅,小腿忽然传来一阵疼痛,似有千万根尖刺扎进肉里,甚至一抽一抽地蔓延至大腿。
“嗯......”他一手抓在腿上,脸色都白了。
这场景骆寻风见过太多次了,“腿疼了?”他立马把人抱起来,朝陆知年的房间跑去,“你忍忍......”
陆知年睡得迷迷糊糊,被抱着人闯进来的骆寻风吓了一跳。
“陆前辈,您快看看,”骆寻风急道,“止玉他腿又疼了!”
陆知年打着哈欠道:“没事......这几日泡的药水会把渐渐把毒逼出来,会疼是正常的......我给他放点血就好了......来,坐下......”
他拿出银针,在沈止玉腿上扎了几针。
疼痛渐渐退去,沈止玉仍被骆寻风抱在怀里,靠着他的肩头轻轻喘着气。
喘着喘着,他忽然一手摸上骆寻风的心口,奇怪道:“为何你心跳那么快?”
骆寻风:“......”你呼吸喷我脖子上了......
“方才......跑得太急了......”
这天夜里,心跳过快的骆寻风久久不能平静,辗转难眠,最后索性爬起来给程复画了张画像。
第二日一早,他把画像拿给沈止玉辨认。
沈止玉一眼便认出,画上之人确实是姚松。
陆知年溜达着来看沈止玉的情况,一看那画像,吃惊道:“这不是承阳王的那个义子么?”
第14章
“前辈,”骆寻风把画像拿给陆知年仔细辨认,“您确定,这真是承阳王的义子?”
陆知年眯着眼看了看,笃定道:“错不了,老夫在王府里见过他好几次。”
骆寻风理了理思绪道:“如此说来,姚松当年叛出流云山庄后,化名程复,又入了承阳王府?”
沈止玉接道:“而他此次回到耘州,是奉了承阳王之命,来找陆前辈的?”
骆寻风点点头,“血灵芝应当就是他们盗的。”他转头问陆知年,“陆前辈,您身上的毒......”
陆知年摆摆手,“暂时用天山雪莲压制住了,应当还能撑一阵子。”
“前辈放心,我必早日将人捉拿归案。”骆寻风收起画像,“昨夜程复也已亲口承认,城北破庙里的两人是他所杀,我这就回衙门请周大人发通缉令......”
骆寻风回了衙门,将程复破庙杀人一事告知周怀山,而后奉命带人到城门口张贴通缉令。
午后的日光有些烈,骆寻风张贴完通缉令,顶着日头想再去城北的破庙看看。
他没走几步,身后忽然有人拍他肩膀。他骤然回身,看见了穆迟笑眯眯的一张老脸。
“穆前辈?”
穆迟拎着个酒壶问他:“小骆啊,你这是要上哪去?”
骆寻风道:“我想再去城北破庙中看看,可有什么线索。前辈,您今日不是要带十五去钓鱼么?怎么在这?”
穆迟:“我来找你的。”
骆寻风:“找我?”
“姚松此人心思深沉,一肚子坏水,”穆迟道,“我徒儿怕你吃亏,让我来看看。”
骆寻风心头一热,“止玉担心我?”
“那可不,”穆迟埋怨道,“钓鱼都不让我去了。”他打开酒壶,喝了两口,咂咂嘴奇怪道:“怎么有点淡?小骆,你床下藏的那坛子酒是梨花白么?”
骆寻风一惊,抢过他的酒壶,凑近壶口闻了闻,惊道:“前辈,你偷我酒喝?!”
穆迟不以为意,“这不是庄里的酒喝完了吗?十五又说你床下还有一坛......”
骆寻风:“......”这坛不一样!这是止玉酿的!
他后悔不已,早知道就把酒藏别的地方了。
沈止玉只酿过两坛酒,是有一回心血来潮,跟骆寻风去“十里醉”看人酿酒时酿的。“十里醉”是耘州城最大的酒坊,流云山庄的梨花白便是这酒坊酿的。
沈止玉头一回看人酿酒,有些好奇,忍不住自己上手试了试,最后磕磕绊绊酿了两坛,却淡了些,比不得坊中师傅酿的。
骆寻风把两坛酒都抱走了,断断续续喝了一坛,剩下一坛没舍得喝,一直放在流云山庄他睡的那间房的床底下。
没想到,今日却让穆迟灌走了一大壶。
骆寻风心痛地把酒壶还给穆迟,“穆前辈,以后不要动我床下那坛酒了,您要喝我给您买......”
穆迟嫌弃道:“这酒这么淡,你怎么还当个宝了?”
骆寻风心想,是淡了些,但是甜的......
他们去了破庙,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然而,两日后,有衙役发现,程复竟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茶楼里。
骆寻风当即带着人赶了过去,在茶楼里堵住了正悠闲喝茶的程复。
程复毫不慌张,甚至要请骆寻风一起喝茶,“骆大人辛苦了,喝杯茶解解渴?”
骆寻风:“杀人犯的茶,我可不敢喝。”
程复笑了笑,问道:“骆大人追在下追得这么紧,不止是为了那两个乞丐吧?陆知年身上的毒,可是要发作了?”
“果真是你偷了血灵芝,”骆寻风一刀架上他的脖子,“交出来!”
“就算我交出血灵芝,陆知年的命,也保不住了。”程复悠然道,“承阳王已在来耘州的路上了......”
骆寻风:“承阳王?他来做什么?”
“世子死了,”程复一字一顿道,“他要这‘沽名钓誉’的老东西,给他亲儿子陪葬……”
第15章
骆寻风没想到,堂堂承阳王,当今皇上的五皇叔,竟这般不讲道理,罔顾人命。
“世子之死,与陆前辈何干?!”
程复:“是与他无关,可王爷丧子之痛,总要有人受着......只怪他盛名在外,却没能救活世子。”
“这般草菅人命,”骆寻风气恨难平,“可曾把我朝律法放在眼里?!”
“这话你对王爷说去。”程复推开颈间的刀,“想来你也不会放过我了,这几日我躲得辛苦,还是去牢里待着吧......”
骆寻风握刀的手一动,程复急忙道:“你不能杀我,否则就找不到血灵芝了......”
骆寻风骤然一拳砸在他脸上。
“你......”程复被打得踉跄了几步,牙都掉了几颗,气道:“打也不行!”
骆寻风收回手,对身后的衙役道:“把他带回去!”
*
“什么,承阳王要杀老陆?”流云山庄内,穆迟等人听完消息,有些吃惊,“他还要不要脸,儿子死了就怪大夫?!”
骆寻风担忧道:“承阳王来势汹汹,怕是不好对付。”
穆迟想了想,道:“姚松知道老陆在山庄里,想必会告诉承阳王......这样吧,我在城西有个朋友,这几日,我带老陆去那边躲一阵。”他转头对陆知年道:“老陆,你收拾收拾,明日......老陆?”
陆知年似乎在发呆,被穆迟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迟疑道:“老夫总觉得,世子这病,有些蹊跷......”
沈止玉:“前辈何出此言?”
“承阳世子从小便体弱多病,王府中也不乏名医,多年来虽不能为世子除去病根,可也算调理得当,吊着一条命不成问题......”陆知年道,“可我见到世子时,他已是形容枯槁,只一息尚存,老夫也救不回了......”
骆寻风道:“前辈怀疑,世子之死不简单?”
陆知年:“老夫也不知,王府的人说世子的病情是两年前加重的,一直不见好......”
王府的大夫也很奇怪,多年来一直吃的方子,怎么突然不管用了?即便后来又试了其他药方,世子仍不见起色。
天色已晚,陆知年也想不到其他线索,便与穆迟先走了。
骆寻风与沈止玉又说了一阵,想起沈止玉晚饭似乎没吃多少,也不知道饿不饿?
“我去厨房煮碗面吃,”他说,“你要吃吗?”
沈止玉想了想,大概也饿了,点了点头。
骆寻风很少进厨房,只会做青菜鸡蛋面。偏偏沈止玉还不爱吃青菜,面端上来后,他拿着筷子,把一根根青菜挑到了骆寻风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