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将信放在桌上,对着沈欢一弯腰,用口型说道:“门外,东宫的护卫长,送来的。”
沈欢点了点头。
叫小厮走了。
那信薄薄一张,紧紧贴在桌子上。
中间有点凸起,应当是里头的信纸叠了几次才放进去,将封皮撑起来的弧度。
信封上面书了几个字:春景儿亲启。
是太子的手信。
沈欢立刻断定。
宋春景这人跟谁都不大熟络,也不受别人的套近乎。
唯独太子敢掐掉姓,只称呼他名字。
还要加上‘儿’话音,显得非常亲昵。
沈欢一时不知作何感想,鬼使神差的,拿起了那封信。
是上好的纸。
指尖滑腻的触感告诉他。
这纸是外头的贡品,去年整年,将军府一共才得了十几张,现在还压在库房里没有用。
太子随随便便就用它做成了信封。
沈欢捏着信的指尖微汗,心中翻天覆地。
就在这时,宋春景微微一动。
沈欢一个激灵,吓得匆忙将拿着信的手背在了身后。
宋春景缓缓睁开一半眼皮,模糊不清的问:“怎么了?”
沈欢摇了摇头,将那信塞到了袖筒里。
宋春景似乎一个姿势睡累了,将头偏向了另一侧。
又闭上了眼。
沈欢轻轻道:“师父去床上睡吧?”
宋春景一动未动,呼吸绵长无声,已经睡着了。
深夜更深了。
沈欢在黑暗中撩开被子,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就着透进来的月光,拿出了那封信。
信封带着体温。
表面上濡湿了几处。
沈欢咬了咬牙,撕开了封条。
“展信知思:
……”
看了开头四个字,沈欢直觉不该看下去,但是心中、脑中尽是一团乱麻。
不知为何,这信中内容,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
良久,终于少年的好奇心在博弈中占了上风。
他继续看了下去。
太子定好时间。
三日后出发。
捱到那日,全部人马整装待行。
除了太医院那位随侍太医。
太子在詹事间逗了一会儿画眉,太阳高升,又去了书房看卷宗。
他想在无形中消弭隔阂。
因此不敢露面,怕撞上赶过来的宋春景。
送去的信,也没有收到回复。
太子心中忐忑,私以为这是冷战。
指望宋春景给台阶下是不大可能的。
只能找个没人地儿,慢慢同他讲和。
乌达来了几次,问几时出发。
太子都说再等等。
不料从早晨等到中午,人影也没等到一个。
“乌达,”太子终于坐不住了,“去太医院,把宋春景叫来。”
乌达犹豫了一下,太子看过去,他大着胆子提议:“叫闫管家同卑职一起去吧。”
闫真站在一旁从眼角悄悄看了看他。
“怎么找个人还要拉帮结派的吗?”太子没什么好气,反问道。
乌达顶着压力,硬着头皮道:“太医院同咱们东宫犯冲,我……”
一瞬间,太子视线如泰山压顶般盯着他。
乌达说了半句话,汗都要出来了。
闫真给他使了个眼色,推着他,将人拉出了书房门外。
“乌达侍卫怎么同太子冲撞起来了?”这大管家皱着眉问。
乌达挠了挠脑袋,“不是,就是那个宋太医,打不得骂不得,我招惹不来。”
“不是教给你了吗?”闫真问道。
提起这个,乌达更有一箩筐冤屈要申诉,“那个宋春景,他真的……”
乌达绞尽脑汁想形容一下,又怕太子听到,闷闷不乐的喷出一股粗气,“总之,你陪我一起去,我实在搞不定。”
闫真拉着他,悄悄说:“已经安排好了,早好几天前就暗示好了,院判知道指派谁来。”
“若是那个傻院判没有听懂暗示呢?”乌达问。
“我的好侍卫,”闫真道:“院判无论如何也傻不到那种地步去,别拖着了,要吃午饭了。”
乌达无论如何不肯单独去,“不管不管,你陪我一起,走走走。”
闫真望了望里头。
太子还坐在椅子上,像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那我去,你留在这里听太子吩咐。”他道。
“不不不,”乌达赶紧摆手,“太子叫我去我哪敢不去啊,那不成了推卸事务了,我脑袋还是得要的。”
管家实在无奈。
张望了四周一圈,只好道:“那快走快走,快去快回。”
二人匆忙去了太医院。
院判脸色更加糟糕。
活像被人抽干了精血。
闫真心底说了一声糟糕,面上关心问道:“您这是……”
“咳咳,”院判咳嗽一通,又叹了口气,“唉,别提了,我头都要秃了。”
闫真也真没有时间听他说。
客套完一句,直接问道:“随太子殿下一起出门的太医定好了吗?”
院判点点头,将个面白唇红的年轻太医拉过来,“这位是……”
这位别管是谁,显然不是宋春景。
管家皱着眉,按捺住不安,上前拉着院判走到一旁,低声问道:“为何不是宋大人啊?”
院判擦了擦汗,“宋大人请了病假,按照规章,是不能指派出诊的。”
“宋大人可知道是要随太子出远门吗?”
院判眼神复杂的望着他,抱以同情和无奈,“知道哇,宋太医说了,太子叫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下官实在无法啊……”
这……
管家扭头一看乌达。
乌达虎着一张脸,仿佛再说:你看,我没说错吧,太医院真的同东宫八字不合。
管家想了想,低声又问道:“宋大人请了几日病假?”
“五日,”院判算了算,“带上今日,是第三日了。”
“我等先回去,还要知会太子一声。”闫真道。
管家抓住了他手,一脑门子官司道:“那这……”
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那年轻太医。
闫真同他对视一眼,俩人眉头皱的一样高。
“怎么不早些去说一声,也好让我等有个准备。”闫真急道。
院判更急,“这,太子人贵事忙,怎么竟连太医院的事情都如此上心了……”
“你……”管家唉了一句,“算了算了。”
他扭头便走。
“请大管家替我周璇几句呀!”院判着急喊道。
却只能看到管家匆忙焦急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诸君,520快落,爱你们笔心心~
我这两天阅读了大量诗词,想找到一个符合并且有哔——格的文名,绞尽脑汁只能想出来一些《温柔刀》《春深夜》《春椒殿》《朱墙锁春深》等……每分钟都在感叹,那些诗人们怎么那么有文化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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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闫真实在没心思同他客套。
也顾不得周全东宫同太医院的脸面。
催促着乌达,二人快步出了太医院。
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太子暴怒之下摘了他的脑袋。
东宫就在终点一点不动等着,闫真下了马,举头望着壮阔匾额,心中百味陈杂。
他无不戚戚的想:宋太医的心情,我总算领略一二,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天气晴朗的过分,春日的太阳照样晒人,乌达催促:“快走啊?”
闫真叹了口气。
见状,乌达摸了摸鼻子尖,没能感同身受他的哀愁。
颇为不解的挑起一边眉梢,看着他,“您不至于的吧?宋太医也不是头一次不来了,太子早已经习惯,别自己吓自己了。”
闫真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说。
收拾好了凝重表情,沉重点了点头。
由乌达推着,一路到了书房门口。
金丝楠木造就的厚重结实的门能阻绝一切声响,阳光下,散发出幽幽香气。
书房内寂静无声,一门之隔,不知太子在做什么。
乌达上前,一丝犹豫也没有,“笃、笃”敲了两下门。
那声音听得闫真额头直跳。
“进。”里头那人没什么感情道。
闫真跟随太子多年,抽丝剥茧,耳尖的从这声音里头听出来了期待。
他身着单衫,吹着凉风,也没有止住从额头沁出来的汗珠。
闫真不禁伸手擦了擦。
一炷香,太子什么也没做。
就坐在椅子上等着。
书房内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门被敲响。
他收了多余表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无一不妥当。
深吸一口气,严肃的看着前方。
“进。”他听自己说道。
其实太子内心已经非常焦灼不安,甚至手心也有些发汗。
脑中一刻不停的转着:
他来了。
他会说什么?
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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