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脆的读书声从屋子里传出,桃灼站在门口不自觉的就扬起嘴角。小孩子是应该读书识字的,想自己就是启蒙太晚,所以就显得笨拙,总是被人瞧不起。
笑容忽又僵在脸上,桃灼想起了自己能读书识字是顾煙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今怎么就落到这般地步?憎恨着,算计着,却又纠缠着。
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心酸。
许是这叹气的声音过大,扰了屋子里读书的小宝。
“爹爹。”
小宝难得再看见桃灼,高兴的起身扑过来,连先生都被抛之脑后。好在先生通融,给了他们一柱香的功夫亲近。
小宝胖乎乎的小手捧着桃灼的脸颊,奶声奶气的问着,“爹爹,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把我扔在这就不管了。”
霎时,桃灼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出来。
可现在他还不能带小宝走,只好避开小宝的问话,反问道,“将军府里的人待你不好么?”
“父亲和祖母待我很好,但郡主娘娘不喜欢我。嗯,陌叔叔会和我说话,也会教我背诗,但不怎么爱笑。”
桃灼疑惑着,“为何叫陌叔叔?”
“不然叫什么?”小宝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桃灼。
桃灼哑然失笑,到底是自己想的复杂了,不如小孩子心思单纯。总觉得即叫了父亲就得有个母亲,可说来就算要唤母亲,也应是郡主,怎么也轮不到陌子秩。
正抱着小宝闲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唤着公子,细听之下好像是月无痕的声音。
“小宝乖乖读书,爹爹先出去一会儿。”
小宝有些不舍的拽着桃灼的衣袖,“爹爹,那你什么时候还来看我?”
“爹爹有时间就过来。”桃灼弯下身子用力的在小宝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才转身离开。
前脚刚刚踏出碎竹轩的院子,一道身影就飞身跃到自己面前。可不正是月无痕,神色慌张如见了鬼似的。
“公子,出事了。”
桃灼心底咯瞪的一下,平日里这几个猴崽子最是没心没肺,眼下月无痕的神色令桃灼隐隐不安。
且又不见风玄苍过来,莫不是被顾煙……
“发生什么事了?”桃灼有些焦急的问着,“风玄苍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他伤了人。”
“顾煙?”桃灼愈发心慌。
“不是,是那位姓陌的公子。”
“陌子気?”桃灼震惊失色,艰难的吞咽着口中的唾液。
他带着风玄苍和月无痕来将军府闹事,本是与萧慕事先商量好的,无非是想让顾煙家宅不宁,对朝中之事有所分心。可这一下弄巧成拙,万一因为陌子秩一事把顾煙直接推到对立面,他和三皇子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路上听了月无痕的解释,原是他们与顾煙打斗之时,陌子秩突然扑上前为顾煙抵挡了风玄苍挥下的那一剑。
“不对啊。”桃灼停住脚步,“我明明见他离开了,怎么又回去了呢?”
月无痕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莫非是故意的?桃灼揣摩着,人虽是风玄苍伤的,可这笔账势必要记在我的头上。陌子秩倒是聪明,这么—来自己和顾煙那点不雅的传闻自然就烟消云散了。再提及,也只剩下他甘愿为顾煙而死,情比金坚了。
到了辰星阁,只见风玄苍被四名侍卫用刀压跪在地上,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公子。”风玄苍捂着伤口,有些吃力的说道,“我给公子添麻烦了,请公子赐死。”
桃灼皱了皱眉,回身贴在月无痕耳边低语了几句。
月无痕很是为难的悄声回道,“那公子你呢?”
“别管,人不是我伤的,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只见风玄苍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溢血,月无痕咬牙与桃灼说道,“公子务必小心,我迟些带花不归和雪玲珑来救公子。”
虽然与顾煙交手不占优势,但区区几名侍卫还不被月无痕放在眼里。将那四人打退后,月无痕扶起重伤的风玄苍飞身离开将军府。
内室,陌子社平躺在床榻上,从肩部染出的血痕还未干涸。血色刺眼映衬着他苍白的脸颊,令人心生怜惜。
大夫也还没过来,顾煙想看看他的伤口,他却死活不让顾煙碰。
“子铿,你不要再和我使小性子,伤成这样不看看我怎么能放心。”因心中害怕与惦念,顾煙的语气不知不觉就重了些。
陌子秩似是被吓到了,眼睛里覆着薄薄的水雾怔怔地看着顾煙,那哀怨的眼神令顾煙感到自责。他不敢看陌子社的眼睛,只是轻手轻脚的解开陌子社的衣衫,肩上那一道深深的伤痕令顾煙拧起剑眉。
眼泪顺着陌子気的眼角滑落,打湿了两鬓的发丝。他哽着嗓音嘲讽顾煙,“你是不是很擅长与人宽衣解带?”
最是令顾煙难堪的一幕,脸都没地儿放了。想解释,却无从开口,不解释,怕起了隔阂。
“子铿,我……。”
到底是陌子秩爱的更深更执着,他从顾煙眼中的纠结与鼻尖上渗出的细汗,几乎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陌子気以一句诗词打断了顾煙想说的话,悲戚的目光显出涣散,陷入思忆之中。
“终究时光流逝,再不复从前那份单纯,彼此相爱又彼此无忧的日子到底是远去了。凤兮,早知如此,我宁可魂藏西北风沙中,也不愿守着一个陌生的你。”
是的,陌生。不管顾煙对他有多好,心里藏了旁人的顾煙,对陌子秩来说就是陌生的,陌生到不敢相信不敢承认。
顾煙原是想说出自己的内心的想法,此刻却什么也不能说了。他只有选择,势必要舍去一个。
从前他会不太犹豫的选择陌子秩,可对于桃灼他真是丢怕了,总是相思最熬入。心里也劝说着自己选择子秩,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辜负,且子秩现在也只有自己可依赖。但一想到放弃,又觉得心脏的另一头被剜空,血淋淋的疼。
恰巧这会儿桃灼走进来,更为顾煙添了几分烦乱,心中如麻紧紧缠绕着理不出头绪。他与千军万马前可临危不乱,与战场杀伐时可冷漠果断。只是英雄难过情关,唯有一个情字最令人优柔寡断无法抽身而退。
“大夫还没来?”桃灼走到床边扫了一眼陌子铿肩上的伤,“需要我帮你止血么?”
陌子秩将头扭向一边,无视桃灼的存在。
倒是顾煙暂时放下心中的纠结,只惦念着陌子秩的伤势。
“你给他看看吧,伤成这样我实在担心。”
然而桃灼的手指尖刚刚触碰到陌子秩的衣领,就被陌子铿很用力的打开。“啪”的一声清响,桃灼的手背上瞬间浮出一片鳞状的红色印记。
“别碰我。”陌子铿的抵触情绪很强烈,好似与桃灼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似的。
捂着红肿灼痛的手背,桃灼冷哼道,“狗咬吕洞宾。”
顾煙弯身握住陌子程沁凉的手指,轻声细语的哄劝着,“子铿,就先让他帮你止血,大夫很快就过来。”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何苦这般强迫我与他共处。”陌子铿眼角的泪水更凶了,被顾煙握着的手指都发出微颤。
往日里陌子社心思也是细腻敏感,会落泪却不会哭的这么凶。顾煙心疼的一边擦着陌子社眼角的泪,转头与桃灼说道,“你还是先出去吧。”
尽管桃灼也不愿站在这看着他们情深意切,可顾煙的驱赶还是令他有些不是滋味。到了门口,桃灼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虽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却难免羡慕陌子秩能被人如此垂爱怜惜着。
想自己也是个藏不住泪的,只是再没人心疼罢了。
出了门正好与匆匆赶来的大夫撞了个正着,看样子被催的紧,额头上都是汗水。
桃灼是想回府的,但院子里的几个侍卫哪肯让他离开,跑了个风玄苍这会儿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着呢,生怕被将军怪罪。
桃灼左右看了看,用衣袖将桂花树下青椅上的残雪扫去,而后坐在那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天空。直到眼前被晃出一片花白,桃灼才收回目光,低头搓揉着被冻的发木的双手。
咳声震落了树枝上的白雪,洋洋洒洒的沾在桃灼的身上,将他斗篷上雪白的毛领打湿。
桃灼受不得冷受不得潮,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脸色也由红转白,怏怏的没了精神。
临近正午,没等到顾煙,倒是等来了月无痕他们几个,气势汹汹的一副要把将军府铲平的架势。
“公子咱们走,今儿看谁敢拦着。”雪玲珑傲气的叉着小蛮腰,“花不归已经给少主飞鸽传书了,少主说了,他会召集凌阁三十六死士前来为风玄苍讨个公道。”
“三十六死士?”桃灼好奇,但也没追着细问。
这会儿桃灼急着离开,他怕事情闹的太大自己没法善后。
“先走,回府再说。”
只是还未出辰星阁,就听顾煙冷冷的声音传来,“站住。”
顾煙虽不会把伤子秩之错怪在桃灼身上,但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伤他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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