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平南郡主捂住唇,露出一副极夸张的表情,“呀!我忘了,他原本也不是喜欢你的。他喜欢的是陌子秩啊,而你,只会让顾煙觉得恶心。”
郡主很聪明,她知道桃灼身上哪块疤最疼。
原本如死灰黯然的双眸微微一动,桃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那日,郡主说我是可怜虫,却也不惜想尽办法诬陷我。说来,郡主您连可怜虫还不如呢。我就是因为长得像陌子気,所以才得将军垂爱,郡主也想长成陌子秩那般模样吧?可惜,你也只能想想罢了。”
到底是被揭开了身上的逆鳞,那如深渊地狱的痛苦令桃灼看不见一点点光明。这一刻,无关乎死亡,只是想让郡主也尝尝那滋味,软刀子扎在心上到底有多痛。
如桃灼所愿的,平南郡主被气的娇俏五官都尽显扭曲。
她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桃灼,“打,给我打,打到他生不如死。”
知道再无人护着桃灼,彩珠又记得上次责罚的仇,对着桃灼左右开弓,下起手来狠如蛇蝎。
许是心里的伤过于疼痛,倒显得落在脸上的巴掌微不足道。
许久,彩珠打的手心都酸痛。她略有停顿的,揉了揉双手。
桃灼唇上沾满了血迹,他抬眸看向满目狰狞的平南郡主,扬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你……。”见惯了桃灼的软弱可欺,稍有了反抗就惹来郡主暴怒,“还笑是吧?想求死是吧?来人,把这贱奴吊在院子里,每日鞭打,我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您想死?我还偏让你活着,受尽折磨。”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
四月里的日头并不算毒辣,只午后略有灼热。但早晚温差较大,一冷一热的易染风寒。
桃灼被捆绑着两只手腕,吊在偏僻的小后院,脚尖稍能触碰到地面。微风吹起他凌乱的发丝,拂过满是红肿的脸颊。被鞭子抽烂的衣服似破布条子随风舞动,露出来一道道暗红的血痕。
闭紧双眸时犹如死尸,在风中摇荡。
又有脚步声传来,桃灼耳梢微动却未睁眼。这两日来的或是扬鞭的家奴,或是掌嘴的彩珠,或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然,将军……
桃灼不再作多想。
“哗”的一桶盐水兜头泼下,身上的伤口霎时绽开狰狞的血红,就像是万虫撕咬。桃灼痉挛般弓起后背,
下意识的想缩成一团。奈何双手被绑吊,只能生生忍着这份蚀骨,痛不欲生。
有清脆的珠玉碰撞声,浓浓胭脂香。
尖尖的护甲猛然扎进桃灼的伤口中,鲜血瞬间涌出,沾染着纤纤玉指。不堪这疼痛,桃灼骤然睁开双眼,平南郡主得意傲慢的面孔闯入。
“这两日怎么听不见你嘴硬了?”
郡主抬起滴血的护甲,碾过桃灼灰白干裂的双唇。那一抹红,刺眼。
“你,杀了我吧。”
—开口,嗓子仿似有刀片刮过。疼痛令发出的声音如破风箱,粗糙沙哑。
桃灼颠簸流离什么苦没吃着,但他依旧如杂草般生长。他惧怕死亡,如今却被这生不如死的折磨侵蚀了所有的顽强,只求一死。
“想死?”平南郡主轻笑,“哪那么容易?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的生死都攥在我手里,由不得你。不过,你若是求求我,我也可以考虑让你少受些罪。”
郡主语气中明显的戏虐。
“我求你。”桃灼盯着郡主一字一字说着,“求你让将军过来看看我,也不枉我与他同床共枕过。”
桃灼笑,唇上那抹血红衬托着惨白的脸颊更显刺眼。
真真是拿捏住了郡主的痛处,衣袖下的双手微握,护甲在掌心留下弧形的血印。
“贱奴。”郡主咬牙切齿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一手夺过家奴手中的青藤鞭,狠狠的抽向桃灼。鞭尾从耳梢划过,留下长长的血印子延至半露的锁骨处。尤是打了十几鞭子还不解气,郡主顺手拔出纟官发的金簪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簪尖泛着恶寒。“长得像陌子気是么?”郡主扬唇。
充满恶毒的笑意令桃灼打个冷颤,杏眸紧张的盯着簪尖,凝进了恐慌与害怕。
眼看金簪刺过来,桃灼吓得猛然闭眼。
然而疼痛未落,却听得耳边“哎呦”的一声。
桃灼缓缓睁眼,只见顾安生捂着冒血的手背,与郡主陪着笑脸。
“混帐东西。”郡主抬手就打了顾安生一巴掌。
顾安生慌忙跪下,“少夫人息怒,少夫人息怒。奴才是奉将军命,请郡主过去听风楼。”
平南郡主一怔,“何事?”
“奴才不知。”
郡主低头将金簪又纟官入发中,狠狠的瞪了桃灼一眼才转身离开。
待身影不见,顾安生才站起身。将还在出血的手背放在唇边,轻吹了几下。
“你不该……。”桃灼哽咽着说不出话,唯有泪水晕染了视线。
顾安生看着桃灼此刻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我同在一屋住了许久,你又经常分吃的给我,我是应该帮着你的。可我也只是府中奴仆,哪敢跟少夫人顶撞。且帮了你这次,也救不了你下次。”
顿了顿,又说道,“公子为了程将军的事焦头烂额,这不,请郡主过去,好像就是为了让她在长公主面前美言几句。”
“程将军,他怎么了?”桃灼问着。
“肆意顶撞长公主,连累全家被关进大牢。”
桃灼忙问,“那会被砍头么?”
顾安生摇头,“我怎么知道。”
说完瞄了眼桃灼身上错杂的鞭痕,“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咱们公子可能抽不出空来管你。平南郡主骄纵,你多顺着她,也能少遭些罪。”
桃灼沉默不语。
咱们公子就算得了空,怕也不会再管我的死活。他认定了我是嫉妒,毁坏陌子秩之物。
只怕,每每想起我,唯剩下恶心了。
第40章
人心冷,路艰难,雨打杏花残。
刑部大牢外,停靠着几辆华贵马车。细雨霏霏,枣红色骏马甩着鬃毛上的雨露,发出一嘶长鸣。
经过众人多番努力,程家父子无罪释放。
三皇子萧慕一袭白衣素雅,腰系墨色长笛。伞下容颜依旧,唇角总是含着淡淡笑意。
“既程老将军无恙,我也放心了,这便回宫了。”
顾煙与沈枫急忙拱手行礼。
沈枫道,“多谢三皇子殿下挂心,我代子渊谢过。”
“不必,程家父子为我荆国立下汗马功劳,本也不该遭此劫难。也幸而父皇英明,没有伤到国之根本,万幸。”
看着萧慕离去的背影,沈枫与顾煙低语,“或许,三皇子会成为明君。”
顾煙摇头,“尊卑有别,他的身份地位越不过任何一位皇子,陛下不会把荆国交给他。”
当萧慕路过徐府车马时,恰巧徐天磊从轿辇内探头。
匆匆下了马车行礼,“多谢三皇子殿前为我姨夫和表哥求情,天磊在此谢过。”
萧慕依旧是淡淡的笑,“徐公子不必言谢,我人微言轻又不得父皇喜爱,实则没帮上什么忙。”
这可如何是好?徐天磊心中犯难。他一个皇子说出这么卑微的话,我若是奉承显虚伪,我若是接着他的话又显大不敬,我若不开口又显难堪
正为难着呢,好在萧慕打破了这份尴尬。
“听闻徐公子已在兵部入了册,不日也可出征沙场。祝徐公子凯旋,早日封将。”
徐天磊捏了捏耳垂,眼珠四下转了转见左右无人,孩童儿一般凑到萧慕身前低声说道,“不瞒三皇子,我是一点都不想上战场。若有机会,也请三皇子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最好封我个闲散的官职。品级不高没关系,只要清闲就可。”
萧慕着实一怔,见惯了费尽心机往上爬的,徐天磊这般也算股清流了。
“徐公子为何不想上战场?”
徐天磊爽快的回着,“怕死。”
萧慕忍不住笑出声,亦是往徐天磊身边凑了凑,低声说着,“巧了,我也怕。”
这徐天磊是家中独苗,从小被宠的跟个宝贝似的。故而心思通透,纯真也顽皮了些。
眼下与萧慕说上两句话,就分不清尊卑了。笑哈哈的拍着萧慕的肩膀,嘴里嚷着:同道中人,同道中人。明明比萧慕大上三岁,又比萧慕高出半头,举止却反倒像个小孩子。
萧慕斜眼看着拍在肩上的手,眸色沉沉,未语。
徐天磊猛然反应过自己的失礼,急忙弯身拱手,一本正经的说着,“恭送三皇子殿下。”
萧慕点头,转身离去。
另一旁,沈枫也与顾煙道别。
“多谢你这几日为此事奔波,待子渊身体好些,我与他再登门拜谢。”
顾煙摆手,“哪里话,他是我身边副将,我怎会置之不理。倒是你,要去程府照顾他?”
沈枫点头,鬓角发丝潮湿着沾在脸颊上,几分疲惫又几分憔悴,但眼底却是清明。
“只怕,你们之间的事,会有所传扬。”顾煙语气中略有担忧。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且长公主一直对沈枫念念不忘,怕来日依旧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