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斐瑄盯着樊渊一动不动,移不开眼。
他特别想当场鼓个掌,为君行呐喊助威一番。可还是生生忍住了,只能在心里无声赞叹。
唔,君行真棒(/≧ω\)
第一章 占取韶光不需懂
平日里的樊渊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待人不卑不亢、礼数周到。那是樊渊对自己的要求和标准,他也时刻在践行着他的准则。
如今的樊渊依然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但话里突然就藏了针。
挺直脊背,大殿之上,青色官服衬出文质风流,却也掩不住傲骨一身。
“时过乃至境迁,读书最忌断章取义,眼中格局若不大,自然会有误解之处。羿族偏远,有求学之心甚好,渊愿赠几本书给扶罔案仪,或能裨补缺漏,以示两族友好,扬吾大虞之礼,传吾大虞之章。”
笼袖一拜,不等回复,樊渊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这已是他难得的失礼。
程斐瑄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扶罔谨,然后微微垂下眼,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记上一笔。
他能看出来樊渊对这个人有敌意,也许他人看来,樊渊不过是一腔意气,看不惯羿族的找茬,才如此表现。程斐瑄却感觉到那应该是一种棋逢对手跃跃欲试的热情。
“啪、啪、啪。”三声节奏缓慢的掌声响起。
元载帝坐在龙椅上似笑非笑道:“樊卿说得有理。只是又何需樊卿赠书,传朕旨意,赐羿族使节诗书典籍百卷!”
元载帝可不用像樊渊那么客气,帝王气象,把“赠”改做了“赐”,他也有这个权利说上一个“赐”字。
扶罔谨好涵养,使节中已有人露出几分缊色,他却还能以羿族礼节拜谢:“谢陛下。”
羿族王子才立刻带着其他人跟随拜谢。这一行人,衣阿华虽是使节之首,可任谁都看得出,他对扶罔谨很是敬重。
“尊敬的陛下,我们来此是为了向朝廷求亲,结两族之好,在下怀着诚意求娶虞朝的公主殿下。”衣阿华和扶罔谨不一样,他好像全程没有明白其中来来去去的事,就死死记得他的来意,连刚刚发生的那些交锋也丝毫没反应过来一般,自顾自地说着,“这是我的妹妹衣娜塔,她是我们大草原上最美丽的格桑花,我们愿意将她献给虞朝皇室,做为友谊的见证。”
虞朝真正的公主里完全没有适合的出嫁的,只能从宗室里挑选,想来这种惯例羿族人也知道,他们同时也明白虞朝不是不能拒绝这种事,但他们赶着元载帝即将亲政的时候来,素来追求稳妥的虞朝朝廷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宗室拒绝他们。
彼此都明白彼此的意思,果不其然,元载帝没有拒绝:“既然是两族结亲,不可马虎,礼部着手挑选合适的对象也要些时日,羿族使节不妨在瑶京多逗留几日。”
衣阿华一手扣胸鞠躬行礼道:“感谢陛下。美丽的公主是娇贵的云朵,我自然愿意等待她的到来。只是我的妹妹——我们羿族珍爱的格桑花,不知何时才能有她的归处?”
元载帝沉吟不语,这个他却是不好答的,随意瞥了眼旁边的程斐瑄。
“陛下尚未将皇后迎入宫中,待立后结束,自然会娶衣娜塔公主为妃。”程斐瑄会意开口替元载帝解释起来了。
衣阿华和衣娜塔这两兄妹同时诧异地抬头看向程斐瑄。
衣娜塔公主是个难得的美人,她的美不同于虞朝女子的温婉动人,散发着一种炫目的明艳。此时她惊异蹙眉,一股英气逼人,飒爽利落。
“殿下,衣塔娜不是应该嫁给您吗?”她特别耿直地问出来。
“本王……”程斐瑄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斥道,“荒唐!”
衣阿华疑惑地问道:“听闻摄政王您也尚未娶妻,难道也要等您将您的王妃迎入府中,才能娶衣娜塔吗?”
程斐瑄冷笑一声,眼里带了三分寒意,他简直堪称肆无忌惮地说道:“本王就是不喜欢格桑花。”
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好是煞气凛然,似是动了真怒。
齐王若是耍无赖起来,当真是不讲究的。
“摄政王殿下,请您原谅衣娜塔的无礼,只是在我们羿族,从没有女人嫁给比她年轻的男人,所以……”扶罔谨一脸为难地出来替他们说话。
元载帝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他又不是傻子,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就是在逼着程斐瑄落元载帝面子。
程斐瑄若是应了婚事,那就是和元载帝抢了女人。若是不应婚事,程斐瑄的性子又急又倔,自然不会打太极般和他们东拉西扯,一口回绝得干净,这以后元载帝到底是娶还是不娶衣娜塔?难道堂堂九五至尊要娶一个被人挑剩的?
元载帝当然知道自己皇叔的心思放在谁身上,这拒绝也和嫌不嫌弃没关系,但文武百官不知道啊。
可以说,羿族这一闹,蠢是蠢了点,但挑拨离间孤立齐王的效果是达到了的。
“既然如此,只叹草原的公主与我大虞无缘了。”元载帝转瞬之间摆出了最强硬的态度。
樊渊自刚刚除了风头,这会儿一直就没说话。就算听到衣娜塔的话他的脸色也变都没变一下。
羿族那些人的很少玩这种手段,只有扶罔家的人爱用这种看似蠢却有效的计谋。正因为看似蠢,所以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存了轻视之意,殊不知他想传达的已经被你接收到了。
对付这种手段,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头到尾无视。
只是听到元载帝拒绝了继续娶衣娜塔为妃的话,樊渊了不由大感新奇。
因为这是尽可能维护程斐瑄的最好的选择。看来这两叔侄之间的交情也不算差啊。
“衣阿华王子不必多言了。”看到衣阿华张嘴想说什么,元载帝抬手止住,“朕会命礼部挑选合适人选嫁给王子为妻。只是衣娜塔公主,我虞朝皇室无法接受这样珍贵的礼物,草原上的格桑花应该属于草原。”
一场婚事定下,羿族使节可以回驿馆了,扶罔谨离开时路过樊渊身边,脚步微微一顿,对他笑了笑。
樊渊气定神闲地微阖眼睛,似要闭目养神,仿若没看到那个人一样。扶罔谨神色不变地继续向前,走出殿中。
这场朝会匆匆散场,一出殿至门外,杨述就上前一步来低声道:“那人跟你有仇?”
樊渊轻轻摇头。
“……你知道吗?你可从不会对人这么不客气的。”杨述眨眨眼,欲言又止道,“就是……就是……”
“就是如何?”樊渊随口笑问。
“你对他太特别了。”杨述低声咳了两句,含含糊糊道,“只怕那位殿下是要吃醋。”
“渊知道。”樊渊不咸不淡道,“然后渊就可以等到扶罔谨的详细资料了。”
“你……”杨述目瞪口呆道,“我算是看错了,你对殿下才是真不客气。”
樊渊所料不差,程斐瑄一下朝雷厉风行地换了一身常服,就往焂夜的店里跑。
推门不打招呼就直接道:“扶罔谨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漫不经心地打着算盘的焂夜郡主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算账一边道:“扶罔谨?羿族使节里那个?”
“嗯。”程斐瑄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坐在了她的对面。
焂夜停止了打算盘,好整以暇地抬头缓缓道:“因为今天樊大人对他表现得不一般?”
一点也不奇怪掌管着暗卫情报的焂夜会立马就晓得今天刚刚发生的事,程斐瑄认真地点点头。
“这算什么不一般,或许看不顺眼?难不成都和樊大人见内了你还这么没自信?我看樊大人可不是不负责任的人。”焂夜一副无所谓地旁观好戏的姿态。
程斐瑄不明所以:“这和不负责任有什么关系?”
焂夜一愣,盯着程斐瑄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昨晚你彻夜未归,属下都找到我这来了,被我打发走了。我还以为……原来你们根本还没……哈哈哈……你不懂我还可以理解,没想到樊大人也这么……哈哈哈……”
她也不解释,直接起身罢弄了两下书桌上的饰品,暗门打开。
“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个东西给你。”焂夜头也不回地走进暗门,不到半柱□□夫又回来了。
“送你了,不客气。”焂夜特别大方地把手中的书抛过去。
程斐瑄下意识接了,这是一本蓝皮封的书,书名叫《行船图》。
他随手翻开了第一页,微微皱眉,像是没看懂,再往后翻了几页,渐渐好像明白了什么,再看一页,他突然像是被烫了手一般,吓得手中一松,书合上,落在桌上。
“是不是长见识了?”焂夜撇撇嘴,“不用感谢我,好好学习,早日让樊大人见你的内。”
结合他看到的图片,程斐瑄终于隐约明白过来过来他当时到底对樊渊说出了什么。
程斐瑄不自在地动了动,把书往怀里一塞,慌慌张张地问:“你……你又想干什么?”
焂夜乐呵呵地拍拍程斐瑄的肩膀:“好兄弟,果然懂我。那个礼部尚书脑子不太好,居然把我放在了和亲的人选中,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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