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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 完结+番外 (俞夙汐)


  越凌无奈摇头:“其迁作京官时日尚短,且也不常入见,吾实是不晓。”
  南宫霁笑道:“陛下既左右为难,臣下又皆偏私,吾倒有一想,何不教这二人相较一场?想宗旻本也好胜,陛下便予取予求,取胜者前往,岂不正好?!”
  越凌凝眉斟酌了一阵,道:“也好,便依你所言!”既商定,心中之烦扰顿觉轻去了,乃道:“汝今日怎有隙前来?乃是有事要言?”
  南宫霁略一沉吟,摇了摇头:“无他,但知你近来食寝有所不宁,因而不甚心安,前来一探罢了。”
  第二日,越凌便独召杨、刘二人入内,命于靳国索地一事各陈己见,之后,又命往都亭驿会靳使,探其口风,回朝具以闻。
  一番相较之下,确是杨稹略胜一筹!因而遣使一事,就此议定。即日便下旨,进杨稹为枢密直学士,即刻随靳使一道北去复命。
  杨稹入内辞行,但道:“主忧臣辱,臣此去,必极力以争,固守祖宗疆土不失分毫!”
  越凌为之动容,却也一再嘱其不可强争,须知迂回、酌情行事、婉措其辞!
  杨稹一一记下,却固辞枢密学士一职,乃道:“国家有急,义不惮劳,而赏罚之令,必出有因!臣无寸功,不敢凭空受禄。”
  越凌道:“此危难之际,卿挺身替朕分忧,已是功高,而北去其情叵测,更是劳苦,当受褒奖!”。转身踱了两步,又语重心长道:“靳主气傲,所谓职微则言必轻,若你以原职前去,他定然不将你放在眼中!”
  此一言实已道出越凌心中隐忧:南宫霁所言不差,北人虽不羁,谓之不拘小节礼数,实却是轻诳不容忤逆!更莫言他赫留宗旻一朝天子,心气高傲,前两回求像遭拒,只恐视为辱事!南宫霁所言,宗旻乃性情中人,当初旧情,本不当轻易弃置,而当下之举,恐还为前事因果之使然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别离
  九月初二。
  窗外,新月早已西沉,漫天星辰挣破夜幕而出,闪耀于苍穹,璀璨如珠。
  越凌一手撑头,时而阖目似小憩。今夜,酒意有些上头,然也无妨,时辰已过,不急归了。
  门外有人轻叩了两声,南宫霁应道“进来罢”。
  便见一小僮闪进门内,探头瞧了瞧桌上,道:“李翁问,官人可还需添些甚么?”
  南宫霁摆了摆手:“不必了,夜已深,你且随李翁去歇罢。”
  小僮诺了声去了。
  越凌道:“今日怎不见禇翁?”
  南宫霁笑道:“这老汉教张放要了去,如今已在河北!”
  越凌诧异:“禇老汉一介匠人,张放要他何用?”
  那人凑近,故作神秘:“你不知,那老汉并非寻常木匠,除了那些个鸟兽机关,尚能制军器!”
  越凌乍一闻,倒还犹信犹疑,然再一忖,那禇老汉本精通奇门之术,若在疆场有所用,倒也不足怪!便笑道:“若果真如你言,这张放倒也可谓识人善任。”
  南宫霁见他似已微醺,便也不再劝进,但自啜了一口,道:“官家若以为张放实堪大用,吾便与他先求个情分在此,一旦西北平定,还望许其归列文班,予他个前程!否则以其人之才,只可一世戍边,未免可惜!”
  越凌哼了一声,半嗔道:“朕的朝堂所列何人,却也容你置评?!”
  此言若是换作任一旁人听得,自要失色。南宫霁却报以一笑:“罢,罢,陛下的朝事,不容外臣置喙,这便不说了。只是今夜无月无花,也无舞乐凑兴,若言风月亦不应景,这便,言何才好呢?”
  夜风忽起,但闻檐下花草摇摆窸窣,便似觉凉意已席卷周身。到底是九月的天,夜露风寒。
  越凌起身推上窗门,悠然转回桌前,才道:“今日既是你生辰,可许你一求!但非出格,朕自无所不应!”
  酒已微凉,那人端起一饮而尽:“仅许一求,陛下未免悭吝,臣还需好生思量来!”
  残酒尽,权君须沉醉。
  更漏促,烛烬香残帘未卷。宫树暗,鹊桥横,人似玉。凤帐里,琼枝玉树相倚,罗带已结同心,堪负春情?
  星沉乌啼云雨散,梦魂飞断烟波。
  夜深人寂,隐约闻窗外淅沥之声。
  帐内之人略诧异,思来上夜尚星光闪熠,而遥夜西风,竟又溟濛。此间之风云,果真难测。
  心绪错杂,醉亦难眠。索性欹枕半倚,低头看向身侧之人:此刻阖目轻睡,气质依柔泽。俯身在那玉容上印下一吻!却见他长睫轻颤,缓缓睁眼。
  南宫霁有些无奈,一手轻覆上那微敛的眉心,柔声道:“夜深,尚为何事困扰?”语间带无限怜惜。
  那人星眸一转,便平添数种风情:“如此,你又缘何夜不思寝?”
  南宫霁一哂:“你方才许我一求,当下我已想好!”
  那人嗤道:“原来辗转半宿,却是为此。那便说来听听。”
  南宫霁却故作沉吟:“方才既我先问,自你先答,这三更半夜,究竟所忧何事?”
  “你说,此回赫留宗旻若不肯退步,一心定要取幽云,却如何是好?”那人一面倚坐起身,一面含颦幽幽道。此刻眼底,已满是迷惘,甚还夹杂几丝无望。
  他忧虑甚甚,南宫霁心内又何尝轻快?也只得暗喟一声,伸臂揽住他:“如今杨稹已北去,其果未知,过分揣度亦是徒增烦恼。”
  越凌蜷了蜷身,虽未答言,却能看出心内之极不定:幽云十六州,亦或羌桀所纳之钱地,可并非蝇头小利!但凡常人,若因此而背信弃义,又有何怪?
  南宫霁忖了忖,道:“你当日曾问,若我为靳主,当作何断?吾思来,若我是宗旻,则有下情必须斟酌,一则,南朝提封万里,屯兵亦下百万,当下虽用兵西北,然并非无后计,若果真孤注一掷,以河北及京中所储三十万兵力去抗衡之,北朝能保必胜乎?就使其胜,所耗之巨大,恐是举国难担负;其二,拓跋温性阴鸷,乃反复无常之小人,若得姑息,必为后患!此二点,若细权衡之,则兴兵之利弊,乃一目了然!”
  越凌敛眉:“然而他索幽云之求既出口,便断无轻易收回之理!”
  南宫霁道:“虽不能收回,然他若愿修好,则必有化解之法!”
  越凌讪然一笑:“他法?自有!无非舍钱财换安宁!然朕须舍多少岁币(1),方能买回幽云?”满是自嘲,却无端教人同生恨叹。
  南宫霁沉吟片刻,道:“他若愿舍地而取财,便是已生退让之意,而这后计,你心自明,非吾能言。”
  越凌扶额静默片刻,音容黯淡:“此些,皆是一厢情愿之揣度,你且说说,他为何定要退让?”
  但闻此,那方才还畅所欲言之人却忽而缄口,缓坐起身,烛光下的面色依旧温润,却又有几分捉摸不定。好一阵,才苦笑道:“你定要装作糊涂么?你实明知,他于你。。。”“有意”二字未尝说出口,仅化作一拳落于褥上,“但你亲自开口,他。。。并无不细酌之理!”一气将胸中之言吐尽,却未得意想中的轻快,反似有何物在胸腹间不住翻腾,时刻将冲顶而出!
  四周俱寂。
  良久,一双纤臂由后环来:“霁,他作何想吾不知,然吾心中,着实惟有你一人!”话音平淡,然于听者,却柔似杨柳春絮,拂过周身,便教心骨俱酥,一时似置身云端!
  余下,皆是情不自禁。
  窗外,淅沥之声已逐渐不闻,偶有枯叶残枝飞落,划过窗壁,其声细碎。
  身侧人此刻应是才入梦,眉间的深锁总是解开了!南宫霁微一哂,合眼亦觉倦意上涌,然心底尚存一丝离愁轻荡,不时撩起些涟漪,因而难以深眠:母亲旧疾复发,他欲回蜀一探,踌躇几日,今夜总算得机提出此请,那人虽应诺,却能看出心底的不舍,然,又有何法呢?今日之别,还只一时,但到日后,久去长离,尚不知如何凄楚?于那情景,现下实不敢思。
  愁情别绪,或果通灵犀,身侧人忽而一颤,竟是惊梦!心怀不忍,伸臂轻将纳他入怀:即使终难一别,也惟愿那日,迟一些至。
  清早,晨曦方起,出城的道路上,已是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出了城门,道上方才松畅些,然晨间露重,甚觉寒凉。
  眼看前方已至城郊,路不好走,车马偶现颠簸,身侧之人眉心轻蹙,似有所不适。也难怪,本是一夜未尝歇好,一早却如何也不听劝,定要送他一送,当下之状,着实教人忧心。
  南宫霁撩帘唤停车马,回身拉过那双微凉的手一面轻摩挲,一面笑道:“好了,再这般走下去,便到洛阳了,不如就在此别过罢!”
  那人垂眸不语,半晌,微微颔首,眼角却已泛出微红,教人心头一阵酸楚,却也不顾外间尚有仆从侍卫林立,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未及宽慰,却闻他闷声道:“你此去,可还会回来?”
  南宫霁心中一震,口中却嗔道:“怎莫名生此想?明知吾此去只为一探母疾,至多月余便归,竟致教你这般多心?”
  怀中人再未多言语,任他拥着。许久,缓缓抬头,目中似有几多彷徨与忧郁,道了句:“果真?”听去似带不定,“然吾总觉。。。再见似遥不可期。。。”最后几字,几是轻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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