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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 完结+番外 (俞夙汐)


  看来方才只言碎语,官家已然入耳。众人急忙告罪,便作鸟兽散了。
  越凌抬眼看了看依旧伫立原地之人,口气似淡漠:“汝还不去?”
  那人叹了声:“今夜人皆归聚天伦,惟臣伶仃,回府亦是独自通晓,望月则凄情更甚,因而不敢归!”
  越凌闻之,一时心生恻隐,再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遂亦轻叹了声,命于琼华阁再开小宴:许久未尝对酌,今日也算对他聊施宽慰罢。
  左右领旨方去,那人已然喜上眉梢,瞧去乃一副小人得志之态!越凌这才心知其方才不过作态而已,不免生出几分懊恼,想其素善施此术,却不知为何得逞也十之八九。
  琼华阁高余十丈,步上顶阁,蟾宫似已近在咫尺。一旦登临,便如置身秘境,教人不忍抽身。
  阁中小宴已妥,又宣进舞乐。
  小酌了个把时辰,南宫霁称似闻何处乐声,宛若云外!他人皆言未闻得。
  南宫霁道:“此刻喧哗,陛下但退左右便可闻。”
  越凌依言,却依旧不闻,倒是墙外天街上鼎沸人声依稀。
  再问之,那人却迷离着双目笑道:“何来甚么仙乐?只是欲与你独处一阵罢了!”
  越凌倒也不恼,只作势轻嗔了声。那人挪近前来,贴身相依。
  皎光入户,与摇曳的烛光相辉映,大梁天子脸上,似教蒙上了一层轻薄光晕,见他侧首合眸一笑,便令人倏然心动。
  顺势啄上那尖巧的鼻尖,逐而滑下,吻上那抹荷色。。。
  耳鬓厮磨、细语呢喃。南宫霁痴醉之余,却忽起一想:此厢风光,此生绝不容许他人得见!
  月华如水,不忍辜负,索性熄灭多余烛火,凭栏相依,任那如银光华倾泻一身。
  夜半无人,但随心私语,二人且说着往年赏花观月的趣事。
  越凌叹道:“当初你曾言,同一景致,然身处异境,与人所感却不同。吾原是将信将疑,在京中,宫内宫外,吾观这月亮,但有圆缺,然月月轮回,素来皆如斯。只是那回于陈州,流落深山,夜半得见玄月高挂,忽觉此景无限凄凉!纵然回京之后,但见弦月,便觉周身皆寒,彼时才算谙汝之意。”
  南宫霁但闻此,环着怀中人的双臂不禁紧了紧:陈州一行,虽有惊无险,想来却依旧心惊,因而不欲重提!自然,除了那一夜,那求来极难的片刻。。。感慨良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惟低头轻蹭他如漆的鬓角。
  又闻怀中人低低道:“汝曾言成都之月,与汴梁不同,却是如何不同法?”
  南宫霁笑了笑:“当初不同,是因望月思乡,如今。。。”于他鬓上轻付一吻:“虽两地风情有异,终是各有好处。”
  静默片刻,怀中人似带笑道:“汝此言若是出自真心,吾便欣慰矣!”
  抬头,那轮玉盘已近中天。
  临轩有人一声清叹:“曾有人与朕言,他国之满月,大如圆台,远盖我中土,你可信?”
  南宫霁几是未假思索道:“黄口小儿,却素出狂言,你也需理会他?”
  越凌悻悻道:“他尚有言,他国一应之物,皆盖我南朝,包括兵马!”
  此佳时,却提这扫兴之题,南宫霁不禁蹙了蹙眉!然听去他应非一时感怀,倒像事出有因,不禁又心中一紧,道:“他欲出兵?”
  越凌凝眉:“当下尚未知,只闻西北密报,拓跋温已向靳国称臣献地,以求他出兵相救!然若你是他,当如何?”
  南宫霁略一忖,道:“大梁于他有匡扶之恩,他岂能背信弃义?且两朝相睦已久,出师总需有名!”
  越凌摇头:“但有利可图,出师之名自是手到拈来,任一事皆可。实则自我始伐羌桀,靳国便已在幽云之北增布重兵,近时更闻边境异动,着实教人悬心。”
  南宫霁道:“那,你欲如何应对?”
  越凌道:“还能如何?遣使前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尚未忘当初之诺,在位之日绝不南侵!”
  南宫霁沉吟片刻,还是将欲出口之言咽回。
  只是越凌已有所察,道:“你有所想?”
  南宫霁一犹疑,乃斟酌道:“赫留宗旻,吾虽不敢言知他甚甚,然数回游猎共饮,却也足看出其乃性情中人,若好生与他晓以利害、动之以情,应是能打动之;然另一则,却是他到底年轻气盛,听不得逆耳之言!因而,若遣使,此人必得能察言辨色,且言辞敏捷,除此,自还须有胆识、存大义。”
  越凌听着,一时若有所思。沉寂片刻,乃缓缓道:“言至当下,皆是利处,想必你尚有隐忧未道罢。”
  南宫霁一笑,到底相处日久,他果是知自己甚甚,便道:“吾方才已言,他当下心气正傲,然今、旧两年两度遣使来求取陛下御像皆不得,因而,若换做你,当作何想?”
  越凌一怔,竟是缄默了。许久,往身后的怀中轻蜷了蜷。。。
  宫墙外的仲秋夜,喧腾鼎沸依旧,将至于通晓!而墙内,夜已沉寂。
  不知多时,怀中人忽而坐起身,轻嗔道:“今日缘何又无端与他起争?你与他不和,宫中几已人尽皆知,这又有甚么好?”
  南宫霁自知他所指乃当晚与豫王之事,答道:“今日实非吾有意与他争,乃是。。。”原欲道明原委,然一想,如此絮叨却又似个女儿般无趣,遂便笑了笑:“罢了罢了,你既有言,吾今后但避着他便是!”
  良夜静好,无缘由于此些琐事上多费唇舌。当下,但静谧相依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索地
  仲秋一过,朝中便始议派使之事,然中书连荐数人,皆不合圣意,当下尚在重新斟酌人选,靳国的使臣却先他而来了!赫留宗旻此番遣使,只为一事:求索幽云十六州!此求,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南朝此刻用兵西北,自不愿再与靳国兵戎相见,否则两边征战,实无胜算!因而当下索地,乃是智举!南朝多半会选择退让,遂他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坐收幽云十六州!至于羌桀,当下虽言臣服,却素来无信:自他拓跋氏主政至今,便常在南北二朝间摇摆!想当年靳圣宗也曾三讨羌桀,却皆无功而返!因而其此回若教大梁所平,也是除去一患。
  然若大梁不许割地,则他再言兴兵!彼时梁与羌桀龙虎相斗日久,必已大伤元气,他赫留宗旻正好坐收渔人之利:先纳羌桀城池,再对南用兵,可谓胜券在握!
  靳国此举,虽实为乘火打劫,然赫留宗旻或还尚念在那一丝旧情,不欲明目张胆、强取豪夺,也或为免留下忘恩负义之名,因而在这索地的名由上,倒是未尝含糊,一朝上下遍搜史籍、处心积虑,终是寻出了两条:
  其一,当年中原未定时,幽云十六州已教前朝末帝献与靳国,却教大梁太/祖出兵抢占,此为不信;
  二则,当初梁太宗伐靳之燕子城,是为无名!
  此二桩皆为旧事,距今已是七八十载,鲜有人知其细,因而大梁一时举朝莫知所答。退朝之后,上下旨广征对策。
  集贤院直学士刘筠翌日入奏曰:“后晋乃藩镇叛将割据自立之伪朝,所谓乱臣贼子,欺天叛道,岂可以之为信?更言之,末帝献幽燕之前,后晋已为我太/祖所灭,末帝穷途末路,乃许以幽燕之地以求靳国出兵相救!实则此不过一纸空文耳!”
  后又有馆阁校勘杨稹进言:“当年王师征太原,靳国既通使,却出兵援贼!太宗怒,遂回军伐之,岂谓无名?”
  于是命当殿驳之,又作报书,然靳使却言此事大,请大梁遣使面告其主!如此,事便又退回了原处,于遣使一事上,已不容拖延。
  越凌斟酌过后,欲顺水推舟,便遣刘筠前去!不想遭吕谘劝阻,反荐杨稹,其人为前相王遂门生。此议一出,便有王门下数人上疏,斥吕谘因一己之私,戕害忠良!所以有此言,乃因此回不同以往,时局不定,北去其情叵测,一旦不慎,便有性命之虞!刘筠为吕党一派,因而吕谘此举,难脱护下之嫌!
  国之危难之际,身为人臣,不能分君之忧,却相互间搪塞推诿!越凌思及此便怒从心起,恨不得将一干争执不休之人一尽贬去。
  午后,秋风和煦,湖面如镜,垂钓正值佳。
  身边人已几收几起,看去收获颇丰。
  越凌侧目瞧了瞧脚边依旧空空如也的水桶,顿生厌烦,起身道:“此间无趣,去园中走走罢!”
  此季桂花方落,早菊初绽,看去只星星点点的嫩黄花蕾点缀于丛间,谈不上多赏心悦目。到底游园赏菊,还早了几日。
  南宫霁知他烦恼,一路便寻隙宽慰。
  越凌忿怒难消,道:“朕着实未曾想,此危难之际,吕谘竟护下!而王党与之互为推诿,实是可恶!”
  南宫霁道:“大义当前,吕相想来不至如此,或是有难言之隐罢。且说他是如何推诿的?”
  越凌哼道:“吕谘但言刘筠轻妄好卖弄,且尚功利,不宜出使!”
  南宫霁忖了忖,道:“知一人甚,方识其短!想那刘筠年方十七便三甲夺魁,当然满腹经纶,自得些也是常情;而杨稹,乃张放同年(1),听闻此人素有胆识,陛下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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