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未至二更,南宫霁却已起了倦意,坐着便觉昏昏然。此刻,偏那人又唤起了冷。南宫霁顿一惊,心道莫是方才在窗下受凉了?急触上他额头,却不烫,心中依旧难安,欲唤贵善,那人却不许,尚道无碍。
南宫霁无奈,只得替他掖紧被子。一阵,见他终似闭目睡去,心下才略安定,满怀怜惜抚上那苍白的面颊。
“作甚叹息?”那人眼依旧闭着,一手却自被中伸出,抚上了他手背。
南宫霁诧异下还有些惶恐:“我。。。你怎还不歇,明日又要无精神了。”
那人半睁眼:“冷。。。你陪我躺一阵罢。”昏黄的灯光下,南宫霁并瞧不清,他面上才泛起的轻红。
“吾看还是教贵善来瞧一瞧罢,或是。。。”南宫霁忧心难去。
孰料只是这一言,却令那人起不悦,一转身拉过被子半蒙头:“吾无碍,你既倦了,便去歇罢。”
“凌。。。”这人眼下的脾性,实是难捉摸!然思来,当下最好的息事宁人之法,还是顺着他。遂一面合衣躺下,一面道,“罢,罢,是我错可好,莫气了。”
那人依旧蒙头不言。
南宫霁无奈,复又起身脱去外衣,入被中拥住他:“这般,可好?”
依旧静默。那人一旦置气,总非一时半阵能好。
嘴角浅露一丝苦笑,南宫霁但自闭上眼,果是倦了,还是早些歇罢,一觉醒来,甚么气便皆消了。
混沌中,似有一手触上了面庞,轻为摩挲,极是温柔,教人心底涌动起一股暖流,不自禁轻唤“凌。。。”,唇上又贴来两片温润之物,却只停留片刻,又匆匆离去。
浅尝辄止,自然意犹不尽,情急欲挽留,却如何也睁不开眼!耳边,传来那人显带忧伤的声音:“霁,你会忘了我么?”
怎会?!张口,才觉喉中干涩,竟发不出声。
“罢了,还是忘了罢,如此才最好。。。”那人却又抢在前自答。
不。。。凌,你怎会这般想?我怎会忘了你??过分情急,拼力挣扎下,竟撑开了那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忽觉有一手自肩后拢上,那正垂眸伤感之人顿一惊,抬起眸,脸面蓦地发红,轻嗫嚅:“你。。。怎醒了?”
“我不醒,却还任你独自胡思到天明么?”声虽沙哑,却传无限温意。再看眼前人眸光闪烁,丹唇微启,心念顿动,方才那意犹未尽之意,在心头复燃起,一低头,便含住了那抹淡粉。。。
南宫霁只是一时情动,神智却还未昏,缠绵中,但觉出那人手上的动作,便一怔,万般不舍,还是离开那两片令他百般回味之物,且垂眸---果是衣带已宽!衣领下,那人一抹冰肌已呼之欲出。。。
顿急:“凌,不可。。。”
然而已晚,那人手一扬,便掀开了那层蔽体之物,一肤妙肌尽入眼中!
吐息顿重,头也愈发昏沉,却果断捉住了那双方触到自己衣带的手,坚定道:“不可!”
那人怔了怔,面上委屈与伤感之色一时夹杂并起。
心中顿懊悔,急忙松手,复抚上那骨棱毕显的双肩:“凌,不是我不欲,而是。。。会伤了你。。。”你的身子,早已经受不起,我怎能明知还故犯。
半晌沉寂。
那人终是放开他衣带,展臂回拥住他,一面头深埋入他颈间。。。
不知何时,肩头似有了些湿意。南宫霁心中更为作痛起,轻柔抚着那瘦削的肩背,一面小心将他放平,低头,细碎的吻逐一落下,舐去那白玉面庞上滚落的滴滴玉珠。。。
手掌划过那无暇玉璧,触到那突出得有些硌手之处,便又生不忍---他自病来,实是清减得过分!摸索片刻,终于找到衣带,眼却有些花,不得不凑近,蓦然,一道淡粉印痕映入眼帘!
心中一震,轻抚上去,那人看去却并无知觉。稍为静默,竟唐突问出一句:“此处,还痛么?”
越凌微微睁眼,但显诧异,半晌,才明白他所问为何,自摇了摇头:“早好了。”
俯身,深落一吻于其上,又拿掌心轻揉片刻,才百般不舍替他拢上衣襟,正要结衣带,却又一迟疑,回眸望了那人一眼,浅露笑意,低头忙碌片刻,才复躺下拥住他。
越凌似觉出异样,抬眸看去,略一诧异后,却会心一笑:他二人的衣带,竟已教结到一处!
“你我自此,便是结了同心,永无别离!”执手抚上那结得有些凌乱的衣带,南宫霁终于释然,闭目沉沉睡去。
这一夜,似乎并不甚安宁,迷蒙中,总有些声响在耳畔,搅人清梦,欲去一瞧究竟,却偏昏沉难醒。。。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文是真的差不多该完结了。
第142章 相随
混混沌沌不知多久,终能睁眼时,天色还是黑的,床榻却晃动不止。难道,是地震?一惊,猛然坐起,顾不得眼花头昏,匆急向身侧摸去,竟空空如也!
“凌。。。你在何处?”急唤出声。
无人应,耳畔,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踢踏作响的---马蹄声?!
“莫唤了,他不在此!”身侧,响起一熟悉之声。
循声,果见一人影似坐在近前。
“璧月?”
那人未出声,便是默认了。
“这。。。是何处?出了何事?”南宫霁抚着依旧昏沉的头,努力回想着前事。
“自是回蜀啊!否则大哥以为呢?”璧月的口气不冷不热。
“回蜀?。。。”南宫霁似一时未回过神,将这二字来回咀嚼了数遍,终于品出其中意味,顿时怒起:“我何时说过要归蜀?你怎可自作主张?!”
璧月也恼起:“我在那处本是连个宫娥都不如,何事还能由我做主?”
南宫霁本是一时气急,当下受她这一驳,倒醒悟几分:着实,此事,并非她一意所能为!垂眸沉吟:“那。。。是孰人?皇后?豫王?难不成还是朱贵善?。。。”他所能想到的,亦或更愿相信,只是如此。
璧月冷哼:“皆不是!是你那心上之人。。。”
“住口!凌。。。他绝不会,他答应过我。。。”那人又暴怒。
“大哥,还在自欺欺人么?你与他之事,本就非光彩,他难道还要留你下来,再受。。。”
那人却已无心再听她说下,一撩帘,喝令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由前小跑过来一人,躬身道:“郎君,有何吩咐?”
张令其!
古道长亭,在这寒夜中尤显萧索。立在这无遮无避处,扑面北风,令人发瑟。然更令张令其胆寒的,是那人手中的长剑!
“郎君,这。。。有话好说,何必如此呢。。。”千怪万怪,还怪自己大意,竟令侍卫站得那般近,而这些侍卫也实是无用,竟教人轻易抽走随身之剑!
那人一面把玩手中之物,一面似云淡风轻:“你我主仆一场,我自无心为难你,我当下只是存些疑惑,你但如实答来,自可相安!”
令其讪笑:“这。。。郎君所问,小的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若是小的不知的,便。。。”
“那便说说,今日之事,是孰人下令?”那人自无心听他那些敷衍之词。
“送郎君回蜀,乃是圣旨!”此事,不必瞒他。
“我怎会对先前之事,全无记忆?”心中有底,却还欲求一证。
“这。。。内情,小的也不俱知,裴副都知送您出城时,您便昏睡不醒。。。郎君不妨想想,前夜,用过甚不寻常的饮食。。。”
自嘲一笑:果然,是那碗羊羹!饮过之后,便昏昏欲睡。
凌,为赶我走,你竟这般煞费苦心!
一时无言,那人似有所思。
令其斗胆抬眸,看到其人手中的剑,不禁缩了缩脖子,然犹豫片刻,还是试探道:“时辰已晚,郎君已是一日夜昏睡未饮食,不妨到前方市镇。。。”话音未落,眼前便有一道精光闪过!心中一震,急忙闭眼,却依能觉到颈边的寒意。
“与我寻匹马来,我要回京!”言下,不容争辩。
令其睁眼,垂眸一瞧架在肩上的剑,眼中的惧意却已悄然散去,“小的,命可与郎君,然此事,却万万不敢奉命!”
言落,未闻意料中的怒斥,正诧异,眼角却瞥见寒光又一闪,未待回神,那原本要挟自己的长剑,已然教收回横架在了那人颈前:“也是,要你的命,有何用?只是,若我死了呢?”
是夜,归蜀途中,蜀王世子南宫霁莫名失踪。
两日后的黄昏,贵善偷闲赶回悠然居,见到那应已离京数日之人时,却无惊色,只叹了句“何苦!”。
南宫霁讪然一笑:“此回,还是要劳烦你。。。”
贵善摇头:“如今已无人能帮你!你离京第二日,他便陷入昏迷未再清醒过。。。我似闻遗诏已达中书。。。”一叹,望向他,目光里满是不忍:“我知你是重情之人,然而天意如斯,人力徒奈何?吾等皆是凡人,纵然一片真情,可冲破世间阻扰,却也绕不过生死此关,你的心意,他已领受,然而他不愿你因他而受累,你却为何不能成全他此意?难道你要令他到最后一刻,尚要为你忧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