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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的皇子 完结+番外 (不虞)



第二天,二人早早地从小镇出发,执废这才看清他们同乘的那匹马,通体的枣红色,只有四个蹄子是雪白的,毛色鲜亮,鬃毛长短刚好,很帅气地打了一个响鼻,眼睛炯炯有神,大大地映着执废靠近的脸,看了眼执废,枣红马温顺地蹭了蹭执废的脸颊。

执废淡淡地笑着,也摸了摸它,手中握着缰绳,踩上马镫翻身上马,马厩那边殷无遥正牵了另外一匹马走过来,昨日赶路太匆忙,离了拔天寨和戎篱的势力,便能单独乘一骑,执废亲昵地摸了摸骏马的鬃毛,附耳跟马说了些什么。

远远地,看见少年面露欣喜之色低□子蹭着马颈,殷无遥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翻上马,两腿朝马肚一夹,先出了客栈。

执废跟在后面,微微笑着策马而出。

虽然一路上只有帝王和执废两个人,但是执废还是能感觉得到周围有不少视线正盯着自己,殷无遥已经和部下们取得了联系,影卫们不可能不跟在皇帝的身边,不过是躲在暗处罢了。

这一路,殷无遥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很少说话。

在到了下一个客栈的时候,执废见到了丹鹤。

丹鹤也是一路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会和的,一脸的疲惫,却依然在帝王面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皇帝却漫不经心地吃着茶,浑身毫无破绽。

“送你到信都我就走,書香門第”丹鹤简洁明了地说,“沐家那边的事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和皇帝合作不过是为姐姐报仇而已……”

说着丹鹤第一次露出了一抹苦笑,“以后要去哪?是啊,天下之大,老子有的是地方可以去。”

执废抿唇,想了想,还是对丹鹤说,“不去见见母妃吗?”

丹鹤缓缓摇了摇头,凌厉的视线变得柔和了不少,“老子会去看你们的,但不是现在……”目光沉淀着某种坚定,丹鹤定定地看了眼执废,露出些微无奈却又爽朗的笑容。

去往信都的路有些沉闷,丹鹤不似从前那般肆无忌惮,随心所欲,面对殷无遥的时候眼里总会闪过一丝阴霾,偶尔会笑着跟执废说些江湖异闻,引来执废好奇的目光。

直觉丹鹤会跟殷无遥合作并不是那么简单,可每当话题带到这个问题上,丹鹤总是闭口不谈,一行三人总算到了信都。信都的繁华与热闹确实与传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繁闹的街市和琳琅满目的商铺,遍地茶肆酒楼,目之所及,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选择了一间简单干净的客栈住下,殷无遥便与影卫去了别的地方,或许殷无遥在信都也有对付戎篱的部署,看着殷无遥略带匆忙神色的背影,执废微微叹了叹气。

每次都是在他部署好了以后,才会告诉自己到底部署些什么。

殷无遥的谨慎,有时会让执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毫无用处的人一样,悲观无助的时候会觉得像个扯线木偶,或者是在他保护之下的棋子。

就是这种感觉,总让执废的心里有些堵,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化解。

丹鹤离开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清早,或许是前一晚的深夜,没有和执废道别,也没有留下书信,像是从来没有在执废身边出现过一样,来无痕去无踪,如鸿雁飞过,带起水上微微的涟漪,片刻后湖面又恢复平静。

想起丹鹤跟执废说过的话,执废微蹙着眉,似乎眼前就能看到丹鹤最后站在熟睡的执废面前欲言又止的样子。

突然听到门外的响动声,执废披了衣服出去看,却是陌生的脸孔,似乎在楼下争执着什么。

那些人的穿着都十分光鲜,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无论是腰间佩的扇子,腰带上挂的美玉,手中摇的扇子,五一不是精挑细选的上等佳品。

其中一人已经争得有些面红耳赤,那人穿着一身浓绿的衣袍,上面绣着繁复的牡丹图案,皮肤很白,五官并不算精致,却也算得上美男子,加上一身儒雅的衣着,更显得青年一表人才。

绿衣青年被周围人的笑声激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水有不少撒了出来,同一桌的儒士们纷纷安静了一会,没多久又笑了起来。

执废听到那人说了句,“在下、在下是真的收到回书了……”

急急地将袖中揉成一团的纸张铺开,新白的宣纸整齐的墨迹上多了一笔圆润的朱砂痕迹,一点滴落在上面,仿佛不经意间留下的一般。

坐在青年对面墨蓝色长衫的男子摇了摇扇子,勾起讽刺的笑容,“这点红墨算什么回书,恐怕这是赵兄无意间滴落的吧!”

“不是的!”绿衣男子小心翼翼地抚平了纸张,脸色却有些沮丧,“这真的是王爷的回书啊……”

听到“王爷”两个字,执废更是好奇地看着那名青年,刚及冠的年纪,嘴唇鲜红,手指也很长,那张薄薄的宣纸上写的字太小,执废看不太清楚,好像是一首诗。

在座的人又笑了起来,有人说,“赵兄啊,不是我们不顾同窗情谊,而是你也不该用这种拙劣的方法啊……”

绿衣青年哭丧着脸,忿忿地将纸张收入袖中。

执废觉得有趣,拉过收拾刚完上房的小儿,“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儿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副了然的神色,嘿嘿笑着,“嗨!还不是咱们信都的那位王爷,听说这些年来愈发的沉闷了,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去,都好几年了。这不,王爷的管家满城贴了告示重金酬谢能让王爷说句话甚至是写个字的人。”

“这里坐着的几位,是信都有名的儒士,常常聚在一起风花雪月,喏,那位穿绿衣裳的,人称‘信都四才’的赵慕箫赵公子,前些日子和另外几位公子爷输赌,说他写的诗定能得到王爷的回书……”

执废看了几眼楼下已经将话题转到王府的华贵上的青年们,淡淡笑着摇了摇头,谢过小二,转身回到屋子里。

殷无遥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回来,这天过了正午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执废觉得闷得慌,用过午饭便下楼在客栈周围转了转。

偶尔能听到关于信王的言论,多半是这些年来信王府的管家如何费尽心思却依然无法让信王步出房间。

对于信王的样貌,执废已经记得不太清晰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血缘上的伯父,距离现在已经快有十年了,只是当时对信王的印象至今还有残留,那是一名毫无活着的气息的中年男子。

城墙上张贴的告示粘得不太牢固,已经起了角,风再大一些,就能将整张纸吹走,执废看着上面的黑色字体语气恳切的话语,突然觉得信王有些可怜。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心中隐隐的觉得,殷无遥来信都或许不单是为了部署这么简单。

血浓于水,手足之情。或许在别人的眼中,殷无遥就是一名毫无个人情感的君王,弑亲夺位,血缘不过是成就霸业的绊脚石。

但是,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执废淡淡地想着,一只手覆上了被风吹起一角的告示,或许是风有些大,竟然整张纸都飘飘欲坠,执废忙用两手扶着告示,让它贴得更牢一些。

那纸张却像是在前面糊了浆糊,粘在执废手上,一时半会的无法松开,执废叹了口气,却看见守城的卫兵们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

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喊道,“又有人揭告示啦!”




46

卫兵长腆着一个长年喝酒而消不下去的肚子,将身上的金属铠甲绷得紧紧的,他迈着极富旋律停顿一致的步子走向执废,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两只藏在头盔下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嘴唇周围浓密的胡子动了动,然后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随下官来。”

这是第一次有一种心里突然绷紧了的感觉,像是走到讲台上做演讲的那种的窘迫,这种感觉执废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切身体会过了,名为“紧张”的情绪。

有时候,恍然不觉得是在活着的。在冷宫里跟母妃她们过日子,在皇宫里偶尔出现的小打小闹,执废总是局外人一般置身事外淡淡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却从没想过要改变什么,根深蒂固地认为这是别人的生活,他能做的,就是站在一个点上,看着这些人慢慢成熟、长大,然后呢?然后,似乎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么多。

所以当殷无遥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时,他觉得似乎有一盆冷水兜头往自己的身上倒,毫不留情。其实,他知道,这还不够。

无论是母妃、沐翱、甚至是殷无遥,都在不同意义上地保护着他,让他过上想要的日子,从来没受过什么大的委屈。冷宫不该是如此温馨美好,皇宫也不该是这么平和,底下汹涌着的波涛执废看不见,从前他是当做看不见,而现在却不得不面对。

直到出宫,经历这许多时,他才发现,其实活着,不管有没有意义,只要你愿意,总能发现很多你能做并且你乐意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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