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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的皇子 完结+番外 (不虞)



武功高强的人往往夜视力很好,殷无遥看到执废双眼幽深如深潭,心底的那种火热突然就被浇息了一半,再看时,执废已经面无表情地坐起身子,皱着眉头看向他。

执废能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但他那已然错乱了的呼吸却骗不了人。

他的心,和自己的一样乱。

殷无遥想着,不由得要更靠近执废一些,出于本能的,希望他听完自己的话,“朕是真的,朕对你,不是父子之间的……”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时,执废略带冰冷和质疑的眼神已经足够让帝王说不下去了。

“可是……”执废确定了眼前的人是殷无遥以后,表情十分困惑地看着他,“我对父皇,不是那样……”

刚才还想问帝王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父子乱伦这个词,就是放在几千年以后依然得不到社会的认同,可是转念一想,便想起帝王寿宴那晚,太子端居宫的寝宫里香艳旖旎的画面。是啊,眼前的男人,不同寻常,就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他看来,可以理所当然。

由衷的感到厌恶。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有人对你说“我喜欢你”的时候,虽然心里不一定喜欢这个人,但至少也不会产生强烈抵触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执废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殷无遥虽然头脑发热,却不是真的失了该有的理智,看到执废那全身戒备的样子,眼里全是厌恶的情绪,他觉得原本奔腾在身体里的沸腾的血液已经凝固,剩下的,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的尴尬。

他试探性地往前凑进一步,执废也相应地裹着被子往后缩了一步。

他还想再往前一点,却听到执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我不喜欢你。”

带着些倔强,带着些恐惧,带着些慌乱,却无比的坚定。

帝王不禁苦笑着,终于没有再往前,而是坐在床沿,背对着执废,那个背影,很孤独。

执废陷入了打破既定认知的恐慌中,没注意到,此时的殷无遥,背影里还带着决绝。

双方各怀心思地坐了好久,帝王突然低声笑了笑,“吓到你了吧……”然后叹了叹气,“朕虽然是认真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强迫你。小七,如果……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还是朕的太子,朕还是你的父皇。”

语气里多是无奈,还有执废所不明白的悲凉。

然后,执废看到殷无遥自然而然得有些无赖地躺在外面的半边床上,虽然看不清表情,眼睛却很明亮,似乎还带着些微笑意,“这些天,朕习惯小七在身边睡了,离了小七,有些不惯……最后一次,小七就当做还是在光涯殿的时候吧。”

在光涯殿养病的时候,执废也是和帝王睡在一张床上,皇帝睡的床虽然很大,有时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和帝王靠得很近,张开眼是放大的俊雅不凡的脸,似乎感受到执废的视线,帝王随后也睁开眼睛,眸色微淡,却因为没有朝堂时的那种威严莫测而显得好看。

执废终于抒了一口气,不再战战兢兢的,也缓缓躺了下来,跟殷无遥之间空了一道不算宽的空隙,明白这是小七下意识地远离自己,殷无遥还是有些失落,失落之余,他又有些后悔。

不说出来就好了,不捅破它,就可以永远将少年揉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体香。

那不是凡事会深思熟虑后采取最有效手段的殷无遥,那只是个刚明白内心渴望又在举棋不定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的,男人。

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段酣畅淋漓的情感的,普通的男人。

他记得第一次为了皇位的延续进入一个女人的身体时的感觉,带着随便而敷衍的态度,难以避免的年少轻狂,他看到身下的女人献祭般膜拜的眼神甚至在心里嗤笑。

他也尝试过男人的滋味,周国的贵族还是不少有好男风的,清秀明眸的少年要多少有多少,他从未对哪个特别留意,不过都是泄欲的工具。

他甚至还在百般无聊的时候猥亵过自己的儿子,反正那时的周国已经在他铁腕的统治下走向昌盛,他的功绩是任何一位帝王都无法媲美的。

他的理直气壮,如今都为他内心的不安增加了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就连面对执废那清澈幽深的眼眸时都会感觉到那股无法磨灭的罪恶。

他凄然一笑,如今再回头去看这些,又有什么用?

长叹一声,不做多想,殷无遥还是起身,不带任何留恋般地下了地。

“……你要去哪?”静默中似乎响起了这么个声音,有些清脆,却是地地道道的属于少年的声音。

殷无遥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怕这一回头就真的再走不出来了,他不是害怕爱情,不是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超乎理智的事情,而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再次后悔自己所做下的决定。

抖开衣袍下摆的声音,然后是再次的沉默,就在殷无遥一只脚迈出了门槛的时候,执废冲着他的背影说,“你刚才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过了今晚,你要去哪里?是去对付沐家,对不对?丹鹤其实没有走,他在那边等你,是不是?”

殷无遥扯了扯嘴角,“小七,你问了这么多个问题,朕要先回答哪一个……”

“不错,朕是要返回西北了,将你留在信都比较安全,必要时,向信王府亮出你太子的身份,得到信王府的庇护也不是难事。”帝王顿了顿,手指不可遏止地微微颤抖着,“至于沐丹鹤,他确实与朕有约,不过却非共同对付沐家,而是要与朕相杀。”

似乎想起了什么,殷无遥嘴边勾起了自信的弧度,“天底下唯一一个给朕下战书的人,说好听点叫有胆识,说难听点,是自寻死路。”

执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丹鹤会做这种事,丹鹤就算再怎么鲁莽也好,定然不会做这种以命拼命的事来。而且丹鹤还曾让执废小心帝王,以长者和友人的身份让执废顺从的同时也留个心眼,丹鹤也坦承过,面对殷无遥,他没有胜算。这样的人,就算再怎么冲动,也不可能会跟帝王下战书……

“为什么……”那种不可置信的语气和眼里流露的惊惶,不用回头,殷无遥也能感觉得到执废此刻的无助。

殷无遥自嘲地笑了笑,“在别的客栈投宿时,朕也不止一次像今夜这般深夜进入,天明前走。沐丹鹤自然知道朕对小七的心思……”

沐丹鹤会知道,与殷无遥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也有关,他知道身为执废的舅舅,或多或少也对少年抱着类似于他的感觉,他听过执废毫不客气地责骂沐丹鹤,也知道执废的话对沐丹鹤内心常年的煎熬有多重要。殷无遥是这样一种人,不管他的猎物有没有到手,都不能容忍别人的觊觎。

虽然对于这位霸道的帝王而言,执废不是猎物。

再说下去,恐怕会让执废对自己的厌恶感更深,会用那般卑劣的手段来宣示所有权,殷无遥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了。

不再是那个英明神武、操控全局的殷无遥了。

“为什么……”还是那句带了些急促的话,执废想问的为什么有很多,他最开始想问的,并不是丹鹤与帝王之间的相杀,诚然,那也是他迫切想问的问题之一,可是他没能说出口的话,已经被帝王及时的言辞堵在了喉间,看到那道决绝的背影,突然就问不出来了。

他想问,为什么,要将他留在信都,独自一人承担风险?

在那令他惶恐的表白之后,那段沉默,让他有了点时间理顺自己的思路。

那样迫切的表白,恳切地期待,仿佛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也不能够说出来了一样,或许是没有胆量说,或许是没有机会说。

殷无遥从来那么自信,绝不会是前一种人。

然而他只能看着殷无遥消失在视野里,忽然就觉得已经没有资格问他了。

一整晚,执废都没有睡着,裹着被子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鸡鸣鸟啼,街上也渐渐多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耳边的却不是小贩扯着嗓子的叫卖声,而是那句淡到几乎听不见的“我喜欢你”。

真诚、情不自禁、斗争了许久的,那句话,当时的执废并不了解它所代表的含义,那对于殷无遥这样的帝王而言,有多沉重。

他用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回想着殷无遥说过的每一句话,居然心里微微泛着疼。

平心而论,执废并不喜欢殷无遥,他对帝王,更多的是对强者自然而然的信服和崇拜,不曾产生过爱恋。

像十九那样的,明知会被对方讨厌,依然要为对方做最有利对方的打算,独自躲起来舔舐伤口也无所谓,只要能多看那人一眼,便知足了。

正如曾经的庄闲对周郁不求回报的、近乎疯狂的奉献,正因为爱着,才会有这般常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可理喻的执着。

不可否认的,有一些怅然和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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