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佺期这个胞妹是他的心头肉,平日里就百般疼爱,嫁了过去,还要隔三差五过去探望,而如今却惨死在自己手中,想必他不会听自己解释半句。
而杨氏兄弟个个骁勇,怎能轻易罢休,定是要攻过来拼个你死我活的,自己是战还是不战,如何去战?
正执被思绪攻击的毫无还手之地时,下人禀告桓伟来了,桓玄立刻出来迎接。听说荆州刚刚开战,兄长就被殷仲堪囚禁了起来,险些遇害,今日得见,真是感谢上苍保佑。
只是桓伟还带来了一个人,竟然是殷仲堪的弟弟殷仲文,这个组合让他稍稍有点惊讶,可是想起,殷仲文年前便求取了兄长的爱女,如此看来,他们倒是一家人,只是在这个时刻一起出现,十分微妙。
桓伟紧紧的拉住桓玄的手,感慨万千的道:“敬道,你是不知,若没有我这爱胥,今日你就见不到我了啊!”
桓玄道:“兄长不必担忧,快将来龙去脉细细讲来。”
桓伟激动的差点滴泪道:“本来我与陶姜先生分别救助灾民,殷仲堪回兵后无缘无故,将我锁了起来,便与陶先生开战。我消息闭塞,毫不知情,后来是仲文将我救出来的。”
桓玄听了兄长这番话更是不懂,于是看向殷仲文。
殷仲文便施礼,答道:“岳丈大人确实在赈济灾民,只是兄长在回兵路上听信小人谗言,误以为陶先生已经夺取了荆州各部的统领,便一气之下出兵讨伐。”
桓玄听了这样的解释,仍然不信,便问道:“既然是误会一场,言和便好,为何会赶尽杀绝。”
殷仲文又答道:“兄长起兵之时,陶姜先生且战且退,一直在解释。可是手下有一将领,不知内情,竟然将杨氏嫂嫂捉住威胁,嫂嫂出身将门,哪能屈服,便咬舌自尽了。兄长才一气之下,非要取陶先生项上人头。”
桓玄叹了口气,杨佺期的妹妹果然没有逃过此劫。便道:“兄长为你所救,玄在此谢过了。”
殷仲文一揖到地,忙叫不敢,又道:“误会难解,仲堪他一错再错,落此下场是家族不幸啊!可是岳丈大人甚是冤屈,仲文只能尽绵薄之力,保大人性命无忧。”
桓玄道:“你兄长究竟是怎么死的?”
殷仲文答道:“兄长战中失败,不甘成寇,便随嫂嫂一道去了,也是咬舌自尽的。”
桓玄见他们前后说辞一致,没有什么破绽,便问道:“你兄嫂的后事……”可是此时,他有些说不下去。
殷仲文道:“陶姜先生以安排的妥善了,将军不必担忧。”
桓玄不欲再说,便摆摆手让他自行歇息去罢。
可是桓伟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便道:“我早说殷仲堪此人,不是你所熟知的那样宽厚,如今你我坐拥荆州,岂不是比处处受制好上太多,不要过于忧虑了。”
桓玄心中有气,不好对兄长说,只好淡淡的道:“若此人不宽厚,兄长可还有命乎?”
这一句话说的桓伟也不好再反驳下去,只好道:“天道无常,人各有命,莫要强求。”
桓玄心中难过,扶着额,没有答话,两人便知趣的退下了。
只可惜:
昨日谈笑仍犹在,今日阴阳两相闻。
恩怨情仇道不尽,他年地府何以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牺牲品出来了,第二个还远么?
桓玄从一太子洗马走上帝王之路,一路上都是如此,尸山填海中走出来,现在只是个开始。
第45章
与此同时,杨佺期收到战报,桓玄趁荆州水患,使家臣陶姜、外臣顾恺之合力攻之,在殷仲堪回兵未稳之时,合围绞杀,一举歼灭殷氏军马三万余。而桓玄火速回兵江州的第一件事,便是斩杀殷氏一族,数十人命,殷氏上下只留下殷仲文一人。
见此信,杨佺期双眼血红,悲不自胜,仰天长啸,当即下令,整顿军马,立刻出发赶往平江,并下令招回支援到上饶的各部人马,共同回兵,血洗荆湘,为殷仲堪报仇。
只是他的这军马未出徐州便被谢琰的大军堵截了,双方此时还是共同讨逆的联盟,自然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两军对阵之时,双方将领对答了半晌。
谢琰道:“讨逆之事还未完成,将军为何撤兵,不怕圣驾怪罪么?”
杨佺期答:“因后方有急务要处理,故而火速撤兵,请将军勿要阻拦。”
谢琰道:“将军若要是回荆州处理急务,还是作罢,此时的讨逆是为国家尽忠,家事当放于国事之后。”
杨佺期道:“桓玄匹夫,杀我妹婿胞妹,夺取荆州,怎能放任不管。”
谢琰道:“荆州之事,与谢氏无关,但是讨逆之时,乃是国之大业,将军临阵脱逃,便是有违军令,谢琰不得不军法从事。”
杨佺期道:“谢将军是要阻拦我的去路么?”
谢琰道:“是又如何?”
杨佺期道:“若是将军不允卑职只能强行通过。”
谢琰道:“将军这是非要撤军不可了,那休怪我以反贼同处之。”
杨佺期道:“如此便不必多言。”
双方谈的不拢,便各自回阵。
谢琰传令三军,杨佺期归附逆犯,反抗朝廷,乃贼也,人人得以诛之。同时一封奏报上于朝廷,尽数杨佺期战场抗命,反抗朝廷,归附反贼之罪,请朝廷发兵支援。
司马道子接到这封战报,十分满意,随手拿给了在一旁品茗的支妙音,妙音娘子见信后,低低在道子耳边说了几句,两人相视一笑。道子便叫人找来司马元显商讨,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司马元显进言,荆州殷氏手握重兵是朝廷心腹大患,如今已经去除,便可安心。桓玄此时虽夺取了荆州兵权,只是此地经过水患洗礼,十室九空,一时半刻不足为惧,既然父亲有意抬举,可放任其摸爬滚打。
而这杨佺期兄弟出身武将之家,甚是骁勇,谢琰恐怕难以抵挡,并且此时任由杨佺期回荆州报仇,杨氏必灭桓氏而壮大自己势力,他日便难以控制,不如此时扶植相对弱小的桓氏,趁机除去杨氏,更加稳妥。
谢琰既然无法应对杨氏猛攻,便可以出一奇兵支援。如今刘牢之手握北府兵,假意归顺,实则观望各方势力倾轧,按兵不动,寻机而发。不如下一道旨意,命其扫平东海余孽,顺便与谢氏联手铲除杨氏,则可使外围形势转变为孱弱的桓氏,归附朝廷的谢氏与按兵不动的刘氏三足鼎立。
如此安排则朝廷安稳,局势平缓,各司其职,各守其分,一时之间忧患全除。
司马道子甚是宽慰,便安排儿子继续监督战局,自己则下诏给刘牢之,让他整军出征,先除杨氏,再扫平东海。
可是此时更加宽慰的,怕是坐在屏风后的支妙音。
司马元显的安排可谓是天衣无缝,在杨佺期扫平孙恩叛军节节胜利之时,他便暗中里安排了亲信到桓殷杨三处传递消息,让之前埋下的暗桩开始活动,那些人大部分是三人入朝之时所带来的亲信,皆是用高官厚禄和金银财宝买通,以备他日之用。
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正好全部派上用场。只是令司马元显没有想到的是,桓玄竟然早已打算吞并殷仲堪的地盘,在自己没有离间他二人的情况下,他们就自相残杀起来。并且,桓氏毫不手软的动用了驻守边塞的顾恺之部队,可谓是釜底抽薪,全力一击。
如此看来,自己的人即便没有虐杀杨佺期的妹妹,他们大概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就此罢手,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桓玄想必是继承他父亲的意志,迟早有一天要扬名天下。
只是他开始选错了战友,现在又选错了敌手,没有朝廷出面帮他除去杨佺期,他定然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这是一招险棋。
不过偷偷换出杨佺期的战报,也是他司马元显的一招妙计,本来那战报只是写桓玄没有回兵殷仲堪便咬舌自尽了,被他的人换成了桓玄回兵后亲自动手,想必杨佺期收到战报,定是气的七窍生烟。
只是现在最为棘手的是新归附的刘牢之,既不肯被自己所用,又没有表现出与他人结盟的意图,一直在壮大和观望,手握重兵,不得不防。
杨佺期与谢琰对峙的很是势均力敌,杨家兵马越是急着突破这牢笼,谢氏越是避而不战,想要绕过这谢氏的军马又无路可走,而这谢氏像是沾到了身上的糯米团,果真做到了你进我退,你绕我追,你攻我挡,你不动我不动。
谢琰在战场之上,一直打的过于保守,还时常送信过来,表示不愿意与友军撕破脸,非要打的你死我活,大家各退一步,扫平匪寇再做打算,一时间让杨佺期左右为难。
这样的局势拖了十日,杨佺期终于熬不住了,准备组织一场大的战役,不再留任何情面,定要斩杀于战场之上。
只是没有想到,谢氏的援兵先到了。
杨佺期此人作战确实骁勇,只是心机不深,虽不如自己的妹婿那般妇人之仁,却经不住对方几句暖言暖语就会打乱阵脚,战场之上,这一拖,便拖出了变故。
刘牢之收到上命,觉得是个发横财的时机,便分出几名将领,以刘裕为首,攻打东海孙恩的余孽,自己率领了五万大军,前来铲除杨佺期,为的就是将自己的领域再次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