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哦,你这名儿,让我想起一位同僚。”
“倘若,倘若冲撞了那位大人,文贞这就改名。”
息子帆想了想,“那倒不必,那位大人也用不上了。”
文峥一愣,似乎吓了一跳。
息子帆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开个玩笑。”
文贞也强笑了笑,又讨好地看着琅邪,却见他无甚反应,垂下眼,“大人既来了,文贞这就告辞了。”
却还站着,显是在等琅邪出声。
息子帆嘲道,“这么不欢迎我?来了多时,也不肯出声。”
琅邪淡淡道,“福伯,你送文少爷回去罢。文贞,往后不要再来府上。”
文贞那单薄背影一顿,良久答上一声“是”,便跟着福伯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眼看那两人走远,息子帆“啧啧”叹道,“一日竟白看两出‘多情却被无情恼’,也是大饱眼福,文贞这孩子真教人吃惊,我竟不知你也会翻脸?”
琅邪倒似真动了气,“本就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有什么多情无情。”
息子帆当日嫌他呆板,只盼他拿得起放得下,而今他当真“游戏人间”了,又觉得颇不习惯,暗道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四下打量,只觉得有些异样,“怎地你府上少人了?我方才进来没瞧着几人,怪冷清的。”
琅邪这才叹了一声,“这不是快过年了?早该放他们走了。”
他俩都望着窗外,风雪还未停,只是比白天小了一些。
这兴许是天启建朝来最惨淡的一个年了。
莫说年味儿,街上连个人影也无,不到酉时便逐渐沉了声。往常时候的鞭炮声,叫卖声,要在街上奔跑大半夜玩闹的小孩也纷纷不见。京城逐渐变成一副画,寥寥几笔黑的,之外尽是留白。
天地,不仁。
☆、八风不动
三更敲定,街上人声沉寂,浩然天地间只一轮明月,底下是茫茫大地,不见人迹。
忽地一个敏捷身影现身房檐,雪月映衬之间,他驾轻就熟,如同飞燕踏雪。
那门换做往常,只守着两个身穿黑甲的士兵,只看外头,也与一间寻常的官府县衙差不多少,但不知何时起,外头已增守了一队官兵,夜间又加上两簇熊熊大火燃烧照亮门前,定睛细看,门上书着三个苍劲大字:长安司。
那黑影已不是头一次来,只不知打探了多少,又是第几次躲在暗处,月明如灯,黑衣人正苦恼如何不动声色地放倒诸人,忽见雪地一暗,抬头望去,头顶正笼了一大片阴影,原来是乌云遮了月亮,正巧替他掩了身形。
他暗自一喜,正要凝气动作,不想这片刻迟疑,竟是救了他一命,只听那边一声,“赵大人!”
原来那牢前正这时过来一个身形高大、粗眉大眼的大汉,此人身后又跟着两队守卫,左右巡视一番,“可有可疑之人?”
“禀大人,我等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必定连只苍蝇也不让他飞进去。”
那大汉道,“过两日便是祭天,需得再加派些人手。绝不可出一点差错。”
“钥匙在宫中,谁这么大胆子,敢连闯两处禁地?”
赵庄冷哼一声,“偏有人要往虎山行。”
那黑影原本正躲在暗处等候时机,此时听到什么钥匙,不由皱了皱眉。
那大汉站在门口,也不急着走,便来回地走动,此人乃长安司统帅,说是大内第一高手也无人不服,当日若非他被派出京城,也没那犬戎王子逞威的份儿,黑影自忖非他敌手,又听他说什么过两日祭天,心里本有旁的计较,但人已来了,也不想就此放过机会。
赵庄在门口走了数个来回,忽地听到远处树梢咔一声。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大人,还不走?”
赵庄皱了皱眉,一个纵步过去,却见方才那发出声响之地空无一人,正要离开,却觉得不对,大喊一声,“火把!”
随从拿了火把来朝地上一照,果见地上正有两个微不可见的脚印。
他当即着人去搜,把那守卫调得东一个西一个,顷刻之间,长安司前已处于无人之境。
这时,忽见那门口有身形一闪,已有人溜了进去。
那地牢并不大。樊帝以仁治天下,寻常杀人放火的罪犯,连来此见见世面的机会也不会有,黑影又几次出入,因此很快便找到地方,将守卫点晕,掏出他身下钥匙,打开房门。
那人今日不再跪着,而是躺在石床上,背朝石壁,紧闭着眼,好似有些痛楚。
“杨煌?”
他缓缓睁眼,看着黑影,“……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你的手怎地这么烫?你发烧了?”黑影忽道,“我现在便带你走。”
“别,别......我走不了。”
黑影不等他多说,徒手劈开大牢锁链,三两步到他跟前。正要把他揽在背上,却听一阵奇怪的铁链碰撞之声响起。
他不解地绕到他身后,仔细去看石壁之间的阴影。
——只见两条孩童手腕那般粗细的铁索,把他肩胛骨的位置穿了个透;一把大锁掼在他纤弱的背后。
黑影沿着来路跃回,沉重地跑了约莫三四里路,忽又掉头去另一处。
这次他自如许多,三两下便点晕了昏昏欲睡的看守,闪身进了牢房,进了里头,又如法炮制,把巡视的牢头们纷纷放倒。
此时雪夜牢中冷如冰窖,每间里头都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但睡得安稳的人几乎没有。
有几人甚至扒在栅栏边无心睡眠,此时见一个黑色身影刹那之间便放倒数人,形如鬼魅,纷纷躁动起来,请求、讨好甚至威胁他行行好,开一开牢房,大恩永难忘。
然而那黑衣人却丝毫未理睬他们,在牢中巡视好大一圈,才终于走到最里头一个安静角落。
那牢中坐着个人。
此人与此囚牢格格不入,虽一身囚衣,披散头发,却并不显得邋遢,只是身形消瘦,许是寒冷,他抱膝坐着,身体微微发抖。
黑衣人劈开房锁,慢慢走了过去。
那人才抬起脸来看他一眼,目光中似有一丝不屑。
黑衣人淡淡道,“走罢,别回来了。”
那人八风不动,稳坐如山。
黑衣人反而奇道,“在下受人所托来救你,为何不肯出去?”
那人道,“五十万石粮食毁于文峥之手,按照律法,该当问斩,我文峥逃得一时性命,逃不过良心不安。”
那黑衣人不想他如此固执,“烧粮并非文大人之过,何不留得一时青山?”
那人冷笑一声,“你回去转告托你之人,当日我一时心软,为他改换户名,是我一生大错。而今朝廷内忧外患,我无意再添圣上烦恼,故未曾告知,也是要他及时悔改;倘若他再不知收手,文峥日后定第一个揭穿于他,到时莫说青山,一根枯柴也不再剩,正好还天启一个清净江山。”
那黑衣人听闻此言,大吃一惊,“文大人知道是谁烧的粮?既如此为何不立即禀告圣上,也好减了自己的罪?!”
那囚犯这才皱了皱眉,“你是何人?何人派你来此?”
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白,又瞥这人一眼。
殊不知对方也正打量着他,两厢惊讶,都再问,却两边都不肯再说,眼看烛光流失,不知何时守卫便要醒来,那黑衣人已有些心急,强解开那文峥身上锁链,便要拉人离开,熟料他始终不肯领情,“我不走。”
他俩声音不大,动作却是落到别人眼中,只听有人道,“我的个乖乖!小兄弟,这家伙不识好歹,你不如救我哥几个出去,老子齐山五怪,素来知恩图报。”
那黑衣人不理会他,正要强行带那人走,不想牢那头传来一个奇怪动静,他耳力好得出奇,听闻此声,立刻便带着那人一闪。
“噌——”一把小刀打在方才站的地方,他回头见那文峥并未受伤,又见有道黑色身影在拐角一闪即逝,眉头一皱,人已追了上前。
出了牢房,只见那黑影跑出好远,一个纵身便上了屋顶,黑衣人当即运转气力,跟在那人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待追逐出十来里路,那黑影似变了主意,回过头来与黑衣人交战。
只他这时下手却不如方才那般狠绝,似只为探一探黑衣人底细,斗了十来个回合,便又转身要走。
黑衣人教他如此戏弄,本便不肯放他,又试出此人身手有几分熟悉,更加不肯错失了线索,当即施展轻功穷追不舍。
不料此人十分狡猾,到了一处长街,因对此间十分熟悉,如游龙入海,又如浮光掠影,非常自如轻松。
那黑衣人运功时间长了,不得不停下喘息,便是这时,失了那人踪迹。
此时天已泛鱼肚白,黑衣人不敢再找,此时再回刑部大牢也不成,只得隐藏身形,回去住处。
这日天亮时,太子府里没来由地乌鸦乱叫,扰得人心神不宁。
其时樊勤整理了礼部上报的祭天日程,思绪几番被打断,令人找出乌鸦窝,悉数捅了,竟有十来个。
不想又坐下不到一刻功夫,那群鸦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只好盘旋府中,或落在雪顶,却叫得更加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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