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今日是谈不下去了。
我请辞,花音却笑道:“该走的人是我。”果然,她立即向鹤先生道了别,又走过来拉住我手轻轻说道:“小哥哥,我不妨碍你们了,听说你生了病,别太晚,伤神!”
那一瞬,我思绪复杂,自觉心胸还不如一个女人。
正当我目送她离去时,那女官突然转身对我说道:“其实~暮将军的过去,我比先生更加清楚。”
我承认,当花音笃定地告诉我她了解暮晓川的过去,有一个瞬间,我以为那女官是在向我示威。
也许,雨夜那晚她便清楚了我对晓川的心思,于是如是讲,要我彻底打消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
呵~那时,我的确是个狭隘的人呢,我的胸襟,正如那口禁闭我八年的地窖。
所以,我并没有表现出多少震惊,反而颇为挑衅地问她都知道些什么。
那女官答道:“暮大人~的确便是小哥哥认识的那位~唐公子。”
我说:“暮晓川叫做唐文渊的时候,你还是个奶娃娃,如何能知道他的事情?我猜~是先生告诉你的吧。”
我说着看向鹤先生,只见他带着微微的笑意,不置可否。
花音与鹤先生相视一笑,我隐约觉得,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那女官背手走到我面前,“小哥哥,其实整件事情,你都想错了。”我鼻中一斥,又听她说:“鹤先生并不认识暮大人,暮大人,也并不认识鹤先生。”
我越听越懵,不过戏弄的心思倒减退了去,认真听她接道:“他们只不过同时认识一个人罢了。”
“谁?”
“王颢,我的姨父。”
我想起那位温和的王大人,实在想不出他与晓川认识的原由。
接着,花音坐下来,井井有条地为我描绘了一个王颢造就的,离奇,而又找不出破绽的故事。
第24章 猜忌
大理寺地牢,在行刑的头一晚突发大火。
花音说,那是因为王颢买通了官兵,伺机点燃马厩。马料极易着火,一路顺腾着房梁屋架,便燃进了地牢。牢里阴湿,地面铺着干草,哪里沾得半点火星,果然,不等救兵来到,整个地牢便成了火海。
内通的官兵趁着混乱,将唐文渊救了出来,不过,因为火势迅猛,那孩子已被大火烧得体无完肤,只留半条命的模样。我猜想,是否因为大火中的浓烟,让他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还有我的老娘,那个黄瘦的女人是否葬身在那火场?
且说原本王颢打算见到人后,将其先藏在府中,再按计划送出京城。但那时唐文渊奄奄一息,王颢担心他熬不过,便一刻不停地将其辗转送上五台山。那山上有一位老和尚,颇精医术,不出几日便将唐文渊从阎王爷手里给抢下了。王颢见那和尚嘴严,老实,也不清楚唐文渊的来历,便将那孩子留在了五台山,从此与其再无联系。
至于那老和尚,我后来曾经打听过,好像在我见到晓川的时候,他便死了许多年。不过关于他的传闻却是一直流传在五台山。其中一件,说的是那和尚原本是宫里侍奉武曌的太监,因为惹恼了当时仍是皇后的武则天,便逃到了五台山做和尚。至于真假,也不重要了。
可是,王颢为何会救一位死刑犯?!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鹤先生对我说:“王大人一定有他的理由……海瑈,欲知不启齿,此乃君子也。何况,王大人所为,与你我三人皆无干系。”
我茫茫然地看他,无言以对。那时候,我仍是十分尊祟这位恩师,可以说对他言听计从,于是我不再深究。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明明在敷衍我!所有疑虑的结节,都在王颢救人的理由!这理由可以具象到一件事情,一个人,也可以超脱到一种心境。
比如~我愿意替暮晓川去死的心境!
呵呵,鹤先生在骗我,连花音也在骗我,他们勾结起来,对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可我那时无法识破,因为王颢十分凑巧地病重,就算我见到他本人,也无法从他嘴里得到一句整话。
不论如何,花音的智谋的确是让人赞赏的。因为她的这个故事,让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也都变得顺理成章。
鹤先生是王颢的至交好友,花音是王颢最疼爱的外甥女,所以这二人了解暮晓川的过去,一点儿也不突兀。
我问鹤先生,为何前次带手钏给他时,一听说暮晓川这名字,便立即认出了是唐文渊?
鹤先生轻笑着说,因为暮晓川这个名字,是他给起的。
日暮余辉,破晓黎明,山川最为秀美,这,应是五台山的醉人景色吧。呵~逃脱的钦犯,的确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我能想象,唐文渊于长风中立上山头,面对青山松柏,在日月轮回中,彻底蜕变为另一个人。
“那么,暮晓川托学生带那双手钏给先生的目的,是什么?”我问鹤先生。
“请先生,帮他洗白身份。”说话的是花音。
我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在这之前,暮晓川的的确确是名货真价实的强盗?”
花音笑道:“莫非小哥哥以为,劫富济贫是暮大人闲暇时的癖好吗?”她哈哈的笑了起来,仿佛说着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我板着脸,看到鹤先生不知从哪里取出那双碧玺手钏。
“那日之后不久,暮晓川找过我,”鹤先生看着那手钏,顿了顿又说:“那后生说他已走投无路,请我相救,这对儿镯子是见面礼。”
说实话,我当时并不全信,在我心里,暮晓川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屈服的人,什么事情能让他走投无路呢?我猜不到。
鹤先生又说:“我没有答应。”
“所以先生去了洛阳,目的,是为了躲避暮晓川的纠缠。”我淡淡道。
那教书先生有些讶异的看我,然后点一点头。
我转向花音,“之后暮晓川找到了你,而你,没有拒绝。”
那妙龄少女有些不可思议的瞧着我,“小哥哥,你如何得知?”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这长安城里,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本事,让一名朝廷钦犯在大明宫御前侍驾。”
“嘘”,花音立指在唇上,对我说:“小心隔墙有耳。”
不知怎的,突然之间我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暮晓川,不,应该说我从未了解过他,我只是知道他这个人,他的名字,而,其他,我一无所知。而最让我无助的,是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是我面前这位娇小俏丽的女人。
于是,我想也未想,便将内心的落泊化为嘲讽,统统向连花音抛了过去。
我冷笑道:“你害怕吗?那你为何要帮他?”
花音收起笑意,走到我身边,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五个字。
“我心付于他。”
呵呵!他娘的,她喜欢他!连花音说她喜欢暮晓川!
当时过境迁,尘埃落定时,我曾问她,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在骗我。
我记得她坚定的眼神,她荡人心神的微笑,她说,有一件事她没有撒谎,她喜欢着的那个男人,名字叫做,暮晓川。
你已经发现了,从某个时候开始,我的讲述里就充斥着各种各样居心叵测的谎言。原谅我一直用近乎真实的诚恳来回忆它们,因为,如若不能置身其中,你一定不能体会,在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那绝望的心情!
后来,连花音向我陈述了晓川从一名盗贼成为羽林军左右郎将的始末,个中细节,我记不太清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连司言明里拿着从六品的俸禄,暗地握着正一品的权力。太平这枚棋子,她的确拿捏得恰到好处,包括从前,将来,我的事。
那天晚上,我与连花音直到后半夜才离开鹤先生府邸。
那女官让随从远远地跟着,却是沉默着走在我身旁。我能觉察到与她之间一丝难以言说的隔阂,我更加深信,那女人看透了我的心思。
终于,我忍不住停下来问她,“暮晓川,可知我是谁?”
花音凝眸,含笑摇一摇头。
我的心沉了下去,对她说:“很好,请你永远别告诉他,我的过去……你也不必担心,今晚我会当什么也没听过,明儿一早便进宫向公主请罪,过我的快活日子。”
我想,这是那天晚上,连花音等了好久的一句话。这痛彻心扉的一句,使那个畜谋已久的计划得以继续,更重要的,是我还能活着。
呵呵,先别急着翻出真相,真相自然会在后面的故事里渐渐水落石出。
哟!那帮娘们儿不是半月楼的吗,她们居然也赶来看这出好戏!他娘的,从前都是你们在老子面前唱戏,今天,老子就还给你们,表演个手起刀落,人头点地!哈哈哈!老子从前可没亏待过你们,待会儿,可得哭响点儿!
对了,自打从洛阳回到长安,我便没进过妓院,我自己就是“妓”呀!
可我这“妓”,比起张氏兄弟,那可差得远了。先入宫的张昌宗被武曌封为邺国公,与我同时觐见武皇帝的张易之,也封了个麟台监的官儿做,可我呢,仍是抬头看天色,低头看脸色的大明宫小小画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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