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绝望压到了极限,便让凝光的自制都化为了乌有!
怒意歇斯底里地卷了上来,让她像濒临绝境的人,孤注一掷地想把恐惧藏到心底:“我有什么错!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放在心里!我记得答应过你什么,可她所做之事已越过了我的底线!师傅,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在这个世上,我不容许任何人靠近,除了……除了……”
那个字在她喉间翻滚许久,可到了最后,终究被她吞了下去。
凝光又看了眼翟九凤,整个人便陷入了绝望之中,像一朵落败凋零的花,卷曲的叶瓣泛着灰败的枯黄。
“我没有错,她若是再过来,我还是会动手的,不过下一次,她就没那么好运了,我定要让她双手双脚都离她而去。”凝光决绝而强硬地说着,可声音里却有数不尽的颓然。
听见这个声音,翟九凤心中一紧,她赶忙抬起了头来,就见凝光满脸灰暗,好似深陷沼泽的人,只有头颅和手臂尚在外头,她死死攀住泽边的藤蔓,双手磨出斑驳的血迹,挣扎着求取最后的希望。
看着这样的徒儿,翟九凤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楚,她忍不住叫道:“凝光……”
而与师傅对上眼睛,凝光却把头转向了一边,她心头的感情太汹涌了,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让师傅知道。若她发现了,会怎样看待自己,是不是,从此就连在暗处看着她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她们各怀着心思,谁都没有说出口,以至于到了最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翟九凤心中乱做一团,不知该怎样打破僵局。
而此时,季流染也反应了过来。
她双手死死攥着衣袖,呼吸乱做一团,娇俏的脸蛋苍白宛如死人,她很害怕,甚至连眼眶都吓红了,豆大的眼珠颤了颤,终是没忍住,扑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小姐。”两个护卫这时总算飞到她身边,护城兵也同时将灵舟围了起来。
见她未曾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两护卫心中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将长剑横于胸前,面上是如出一辙的凶狠:“我们这就替您把犯人抓回来,让小姐出口恶气!”脚尖一点,朝凝光攻去。
凝光倒是不惧,然此时,她万般气恼,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死死攫住她的心。她有些颓然,手中的长剑举了举,到得最后,却又放了下来。
瞧见她这般放弃抵抗的模样,翟九凤心头一惊,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锵”得一声,两剑同时斩在翟九凤剑上,三人各退了半步,未及再战,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便横贯入战局:“都滚,都滚,你们没听见我叫她恩人吗?谁许你们动手的。”季流染被凝光一剑吓得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直到这两个护卫连攻上去,她才猛地惊醒过来。
她立刻阻住了二人,向旁边一推。
“你不许我跟,我偏要跟,你不许我抱,我偏要抱,你就算斩了我双手双腿,我也要待在你身边!”季流染脸上犹带泪痕,然双目却亮地如燃起了烈火,她双手死死抓住衣摆,以一种破釜沉舟的悍勇逼到了凝光面前。
“不管你怎样赶我,我这辈子都是要跟在你身边的,我们只管走着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只有我才是适合你的!”
宣誓般说完了这句话,季流染才转身跑下了灵舟。
她似是一眼都没看向翟九凤,然眼角的余光,却不知道把她拆解了多少遍。
——这个红衣女子是真的好看,艳若桃李,连金红的落日都不如她耀眼,而且她修为还很高,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更重要的是,她与她恩人一定经历过许多,才会让恩人眼中除了她,什么都装不下。
季流染气恼地撅起嘴,用力跺着地跑进了城。
她觉得自己胜算不大,然心里却没有放弃,毕竟她身后是整个季家,是跺一跺脚,修真界都会瑟瑟发抖的季家,她有这样的资本,能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而不被指责。
可那女人行吗?
她一定不行,她若要跟恩人在一起,世人的口水都能淹死她。
想到这里,季流染觉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提着裙裾,一路小跑进了城。
季家的嫡亲小姐不计较,作为护城兵自然也不会擅作主张,他们见当事人走了,便退回了城门,放众人进去。
中州城是禁空的,是以入城前,珏青长老便收回了灵舟。他一贯信奉中庸之道,凝光既未惹出事,他便也没多说话。
季流染走了,翟九凤二人却沉默地没再说一句话。
凝光是心中失落,而翟九凤却是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填满了心头。她到底是怎么了,才会在听见季流染的宣誓时感到恐慌。
其实恐慌也是对的,毕竟在书里,季流染是女配,而她则是个连三线炮灰都算不上的小角色。祖巫注定要跟季流染走上一路的,而她却连出场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从小养到大的凝光呀,就这样跟她渐行渐远,最终到了一个连她仰头都看不见的地方。
混在仗剑门的队伍里走到客栈中,直到进了屋内,她二人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瞧见自家师傅如失了魂般倚坐在窗边,凭栏远眺,凝光突然什么气都没了,只剩下满腔不舍,萦绕在心头:“阿……师傅……你不开心吗?”凝光想了想,到底没叫出那个名字,只是在心底一遍遍默念,直到镌刻进灵魂。
听见她的问话,翟九凤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摇一摇头,然心底那种患得患失实在太强烈了,以至于她一开口,便是如情人质问般的失措:“凝光,你命中注定要与季流染同路的,可我,可我却不希望你跟她一起,她心思不纯……”
惊觉自己在诋毁什么,翟九凤赶忙住了口。
她微垂下脸,眉目间缠绵的哀求,有一瞬间,让凝光竭尽了全力都喘不过气来。
她蹲下身,坐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师傅的双膝,将脸颊枕在她大腿上:“师傅,你不信我吗?我说过要永生永世都陪着你的,又怎会为了旁人离你而去。”
翟九凤摸了摸她的脸,头微微后仰。
缓慢阖上的眼帘,将一切情绪都封存到了心底:“可那是天道啊……那是人力不可违抗的天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哼哼,虽然我是短小了一点,但我不会坑的~摸摸哒
每天早上都不想起,晚上又不想睡,_(:зゝ∠)_嗯哼,要是日夜颠倒一下多好~
☆、(修)近水楼台
凝光信天道?不,她不信,这世上,除了师傅和她自己,她谁的话都不听,谁的话都不信。
而这一刻,她觉得,纵然师傅说这是天道,然人定胜天,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都不能逼她:“师傅,你信天道吗?”
“我信。”翟九凤缓慢道。
“那你以后不要信天道了,你信我吧。”大不敬的话从凝光的口中说出,这一刹那,她的双眸亮地仿佛璀璨的银河,漫天的星子都倒灌入她的眼睛:“师傅,既然天道给不了你安全感,那不如不信它,你可以信我,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害怕。”
翟九凤所穿书中,修真大陆分魔界与人界两块,虽无明显的结界分割,然正道与魔道互不往来,泾渭分明得紧。作为人界的最中心,中州可说是最繁华的地带,加之证道会又要在这里举行。
——十年一次的证道会,是供骨龄不超过百岁的年轻修士交流切磋的地方,经过层层筛选与比试,最后获胜的十人,不仅能得到珍贵的法宝与丹药,还能替门派挣来十年在顶级灵脉修炼的机会。
修真界中灵脉稀少,顶级灵脉更是屈指可数。
鲜见的那几条,也都被顶级门派或世家,圈进了自己的地界。季家作为修真界第一大世家,便是因为掌控着一条顶级灵脉,在里面修炼,一日抵旁人十日之功,只要不是废三流的资质,十年时间都能被充足的灵气堆上元婴前期。
顶级灵脉的诱惑极大,是以每当这个时候,各门派世家便一窝蜂地送弟子前来。
各地赶来的修士,将中州城挤得满满当当,若非仗剑门来得早,只怕连客房都订不上。
因为赶早前来,距离证道会开始还有约莫七八天的时间,成天待在屋里也闷得发慌,翟九凤便打算带徒儿出去转转。
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出客房,迈过长长的走道,下了阶梯。
客栈大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然这所有人,都不如正中央的年轻姑娘抢眼。
季流染坐在大厅的正中,身后站着四个化神初期的修士,他们目光森寒,威压尽放,硬生生在这拥挤的小空间里,清除了一米见方的真空地带。
作为季家大本营,中州城里不论大事小事,只要插手,就没有季家查不到的事情。
那日回家,季流染就动用了家族的天机阁,先查出了凝光的落脚之地,再把她和翟九凤的身份调查地清清楚楚。
——师徒,同为孤儿,仗剑门的长老和精英弟子。
宣州城不小,其中最一流的门派自然也不容小觑,然对于季家这个庞然大物来说,却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摧毁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