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有本事,只怕床上的本事也了得,服侍得皇上欲仙欲死吧……”
“大将军早就说过,这家伙不过靠着皇帝的宠爱才升到龙骧将军,哪有真本事?还自以为了不起,打败一次伊沙可汗摩云算什么,高大将军将来一定会亲手抓到摩云,看那小子还神气个屁。”
“哈哈哈哈……”
粗俗恶鄙的笑声似针一样扎进了罗文琪心里。
如此不堪的议论,句句欲置人于死地……
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明刀真枪,不论怎样,哪怕为国捐躯,他都可以沉着应对,至死不悔。可是,这背后伤人的暗箭却防不胜防,这两年来,他一直将所有的屈辱强咽下去,只想用战功来证明自己。
万万没有想到,刚到西北都护府,便重演了在其他地方的旧剧。
这些人都将是自己的同僚与战友……
而且,竟然还包括骠骑大将军高靖廷!
难道,他要背负这屈辱的罪名,直至死去的那一天为止?
一股沉郁之气在胸口翻涌,剧烈冲突……
不由自主一拳砸在身边的木柱上。
听到响动,几名将领一回头,登时吓待在原地,手足无措。
其中一人较为机灵,忙打招呼,“罗将军,才听说明天你要去校军场和高大将军操练兵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等万死不辞。”
罗文琪淡然一笑,仿佛春风化雪,月出澄江,人人眼前都是陡然一亮。
“不必劳烦,各位也是朝廷将领,闲暇之时多想想如何操演人马、训练士卒。否则,败阵事小,损我天朝国威事大,各位若是因此丢职贬谪,岂非更加不值?”
一席话软中带硬,刺得众人无词以对,个个面红耳赤。
待众人回过神来,罗文琪已经走出了门,清逸的背影如惊鸿一闪,丰姿俊雅,犹如璧人。
“够厉害……”先反应过来的人咋舌不已,这龙骧将军外柔内刚,机敏过人,随机应变,看来不好对付。
“你们不去校军场操练,聚在这里鬼混什么?想要明天输得难看吗?”声音不高,可谁不知这是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吓得众人忙不迭作鸟兽散。
这是西北都护府,不是大内皇廷,他绝不会容那些前来混功名的庸碌之徒搅乱军心,尤其是那种以色事人的佞臣!
厌恶地哼了一声,高靖廷径直去了校军场。
※※※※
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罗文琪带来的飞羽军在柳星的部署下已全部安置妥当,将军府定在了离都护府不远的一所小宅中,连补给的军需也领回来了。
等罗文琪回来时,这三进的小宅院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小厅上居然还摆了一壶茶,两样小点心,温馨备至。
心中一阵温暖,这两年来,是精明细心的柳星一直照管着他和飞羽军的日常用度,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使他能安心在疆场拼杀。
不是亲兄弟,却已胜似亲兄弟……
咬了一口香甜的点心,仍然是自己爱吃的木樨糕。难为柳星特意从洛阳带了许多糖渍木樨花,在羹汤点心中不时地加一点……
过去的繁华就在这萦绕不去的木樨花香中时时浮上心头,怅然不知今昔是何年。
还有那个永远铭刻在心底的身影……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回过头,就看见了柳星秀丽无伦的容颜。
“见到高靖廷了?这个人和传说的是不是一样?”柳星倒了杯茶递过来。
“名不虚传。”
敏锐地发觉罗文琪神色中的异样,“怎么,姓高的为难你?”
“没有,你别多心。”
多心?柳星心中冷笑,不用问也知道罗文琪受了什么气,离开皇宫之后,这些闲气受得还少吗?
罗文琪个性温柔,即使受了气,通常都隐忍不语。他柳星可是恩怨分明,睚眦必报,谁敢对他的主将不敬,他绝不会放过!
深知柳星的脾气,换了个话题,“制好的药草送往京城了吗?”
“已经派人送了,我还买到了两枝难得的紫灵芝,应该可以延缓毒性的……”
“你又乱花钱,你家里人还等着你的钱过日子。要买药,拿我的俸银。”
柳星嘿嘿一笑,“你的俸银已全变成药了,平时的赏赐全分给了属下,你又不肯学其他人吃空额、卖军需,哪有那么多钱支撑?”
“那也不能用你的钱,你娘和你哥嫂都等着你寄钱回去养家……”
“假如不是雨南和你,我恐怕早已埋在关外了,哪还能养家?”柳星凝视着罗文琪清俊秀雅的面容,“所以,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要维护你们两个。”
罗文琪心头一热,在塞外艰苦的日子里,柳星和他一直互相安慰和支持,走过了那些最初难熬的时光。
含笑道:“明日校军场操练人马,必有一场比试,你要小心准备。”
柳星冷笑,“又是下马威,听说那姓高的向来狂傲自负,目中无人,这次我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到底是他黑豹军厉害,还是咱们飞羽军无敌。”
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否则,从此就别想在西北都护府立足!
※※※※
清晨,大漠碧空万里如洗,劲风猎猎,寒透身心。
校军场上,双方列阵而对,军马整齐,旗帜翻飞,人人斗志昂扬。
远处,一杆标旗迎风独立,静待争夺。
白色的飞羽军与黑色的黑豹军都是汉军中的精锐之师,各自闻名已久,如今有机会对决,上下将士都十分兴奋,早已蓄势待发。
两军阵前,一身白色战袍的罗文琪横枪立马,从容淡定。高靖廷身披黑狐披风,长戟横空,冷毅傲然。
黑白对峙,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突然,战鼓齐鸣,震撼了大漠!
将士们顿时齐声呐喊,纵马狂驰,冲向标旗。
哪一队先夺到标旗,就是胜利者!
罗文琪梨花银枪空中一划,映着朝阳,反射出点点晶光。
飞羽军立刻分成三股,左右两股向黑豹军返身包围过来,中间一股在柳星地带领下,片刻不停,驰向标旗。
高靖廷一声令下,黑豹军一字排开,强行突破,硬生生冲开缺口,一道黑流急涌,逐渐抢在了前面。
奔在最前方的柳星回头一看,心中暗喜,猛然一回马,所有的飞羽军全部包抄回来,将黑豹军团团围在中间。
只听战马长嘶,众人眼前一花,但见白马神骏如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风般扑向标旗!
高靖廷心知不妙,万想不到罗文琪竟然出任最后冲锋的主力,急忙纵马急追。
差了这短短的一瞬间,在十里之内,任何马都别想追上神驹雪光!
一白一黑似两道利箭冲开人流,追逐来往,离标旗越来越近。
无论黑豹军如何死命冲击,都无法撕开飞羽军的防线,反而被压得直向后退。
就在此时,雪光疾如狂风,冲过了标杆。刹那间,罗文琪拔旗在手,迎风一展,火红的旗帜如骄阳怒放在大漠上!
高靖廷不禁勃然变色,罗文琪谋定而动,出其不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带兵多年,还从来没输得如此彻底过,气得脸色铁青。
此时黑豹军被越压越紧,牢牢困在方圆里许的地方,动弹不得,无论怎样冲击,均无法突围,将士们都焦躁异常。他们向来骄横自大,又是打仗胜惯了的,几曾吃过这样的亏?恼怒之极,性情粗鲁的已忍不住咒骂出声。
柳星俊俏的双眉一皱,“打不过就骂阵?哼,咱们飞羽军最擅长的本事就是瓮中捉鳖,不服气的,再比试一次就是。”
高靖廷属下一个名叫沙近勇的将领正在气头上,也不想话之轻重,破口便骂:“你这小王八蛋有什么可神气的?不过是占了龙床的便宜,侍候得皇上舒服了,赏你个官做做,就在爷爷们面前摆谱?你在皇上那儿叫床的时候,爷爷们才是真刀真枪地在沙场上流血……”
顿时,哄笑声大作,见有人骂开了头,那些士卒自然不甘落后,跟着便骂。军旅中人向来粗野,哪有好话?满口污言秽语,有人居然还唱起了不堪入耳的小调。
柳星脑中似炸雷一样轰响,平生最大的痛苦竟然这样被赤裸裸撕开,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尽侮辱……
罗文琪和柳星都是爱兵如子,手下飞羽军极为忠心,一看黑豹军竟然羞辱自家主将,当然不能忍,立刻便骂回去。一时间,校军场上骂声如雷,吵作一团。
“老子宰了你……”柳星突然大吼一声,跃马直上,一枪直刺那沙近勇。
众人绝料不到柳星竟突下杀手,全吓呆了。
沙近勇慌忙提刀挡驾,可是那长枪寒光闪闪,犹如灵蛇一样,不离喉咙上下三寸,嗖嗖冷风激得鸡皮疙瘩倒竖,只惊得魂飞天外。
柳星的枪法是罗文琪亲手所教,凌厉非常,三招便已将沙近勇的刀撞飞,胸口门户大开。枪尖映日一晃,对准沙近勇的心口猛力刺下!
“住手!”罗文琪飞马驰近,梨花银枪斜刺里横伸一绞,撩开了柳星的枪。饶是如此,“刷”的一下,枪尖还是在沙近勇的肩头划开了一道尺把长的口子,鲜血直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