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六皱眉,“不知王妃要这个作何?”
“我曾经被种过蛊,多亏阿湛我才得以从这痛苦中开脱出来……我想,我的血对抑制蛊虫应当也有用,即使不能完全根治,抵御它一阵,少受一阵罪应该还是可以的。”
等他说完,众暗卫都沉默,一时地下的无四又因为痛苦而在地上翻滚扑腾,无一抿了抿唇,从腰间别着的暗扣中掏出一把匕首,正想把他交给苏荣时,无六的手摁住了他,眼神痛苦而冷静。“你疯了,你若是给了王妃,届时王爷怪罪下来,你如何担的起?”
无一沉默了会儿,眼眶蓄泪,过了一会儿,竟缓缓跪倒在地上,“我们做暗卫的,可以为了保护主子而死,可以为主子作战而死,横竖便是死,要我眼睁睁看着一同长大的兄弟受此痛苦而死我做不到!现在有一个可以救他的机会,无六你自己扪心自问,你不想救他吗?你怕你就一个人怕去!我无一不怕!甘愿受死行不行!”
说罢便将匕首坚定的递给了苏荣,低下头哽咽道:“但求王妃救无四一命。”
苏荣一时也被这个场景震撼到,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伸出手揉了揉无一黑乎乎的大脑袋,拿下他手里的匕首,翻开自己的衣袖,“蹭”地一下划开,汨汨地鲜红的血便流出来,无一掰开无四的嘴,争取全都灌进去,倒在地上的无四依稀听见了无一的话,紧闭的眼角泛出泪痕,喉头滚动着,咽下口中的鲜血。
等到手臂上再也流不出来血时,无四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五脏六腑的痛苦似乎减轻了许多,而相比较他的缓解,苏荣的脸色难看了不少,嘴唇苍白着,眼前一片迷糊,强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谢王妃救无四一命!”
无一跪下去,双手握拳,从前他保护这个人,只是因为他是王爷的心上人,今日他保护他,是因为他救了他兄弟的命,这个人,值得他去保护。
“谢王妃救无四一命!”冷不防地,又是更大的一声从背后传过来,无一惊讶地朝后看去,看见无二无三无六一个不少地跪在他身后,他与他们对视一眼,便知他们此刻和他一样的想法。
或许从前,他们保护苏荣只是忠人之命,可现在,他们却是真心实意地,拼了自己性命地保护他。
经此一事,苏荣也感觉自己从前和他们好像似有地一层若有若无地隔膜也彻底破除了,叹了口气,苦笑或许是因祸得福呢。揉了揉眼角,让他们都起来,这又不是登基大典,这么多人跪他一个他还怕折寿呢。
他们进了城,由无一背着受了伤的无四,只是令人意外的,守城门的侍卫对于盘查人盘查的特别严,苏荣戴上无六之前就配好的人皮面具都没逃过一阵阵的盘问,一会儿又指着无一背上的无四,警惕道:“你那背上的是什么人呐?”
无一压低了声音,一副狗腿子模样,“啊,回官爷,小人背上的是小人的弟弟,小时候得了麻疹,现在又受了风寒,一咳嗽唾沫星子满天飞,小人实在是怕让官爷得上了病,这才把他背上的。”说罢还往上掂了掂,“您看!还挺沉!”
那侍卫果然变了脸,一副不耐烦道,“回去回去!得了病的人还进城?万一你弟弟的病传染到全城怎么办?”
“不会不会,小人弟弟的病就是太难治,小人的哪个村子又实在太小,治不好这个病,这不才到县城里来找大夫治病的嘛……”说着,给无六递了个神色,“那个啥,六娃,你还不赶紧给官爷递点茶水钱,敢耽误你哥哥治病,小心回去老头子捶死你。”
瞧无一说的还有模有样的,苏荣别过脸去,省的自己看着无一用那张易容过的脸能笑出声来。
经过一番波折后,苏荣及一行暗卫还是成功入城了,无六顺着无三潜进城中做的暗号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客栈,进入客栈后,无一就将无四往床上一推,大气喘喘道:“哎哟喂可累死我了,这小子平常也没见他吃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沉得我差点背不住他。”
无六一个冷眼撇过去,“你说的要为好兄弟两肋插刀,转头你就嫌他沉?”
无一尴尬的笑两声,想把这事儿含糊过去。耿着脖子喊了两声,“小二,小二!”
“别喊了。”无二走过来,把窗户打开,“我给这个客栈里的人都下了药,估摸着他们能睡三天,据无三说,王爷已经被司空忻擒住了。”
“哐啷——”一声,苏荣手中刚端起的茶杯掉下去,呆滞着一双眼睛,喃喃道:“什么?你们不是说王爷无所不能的吗……怎么会……”
“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说是司空忻利用圣主与太后威胁王爷,王爷无奈之下自点穴道才会被司空忻抓住的……不过后来好像是库勒想将王爷带走,司空忻没答应,这俩人估摸着还在京城里为王爷的去留谈判呢。”
第六十六章 不欢而散
无二他们猜的不错,此刻京都内司空忻和库勒正为战王殿下的去留吵的不可开交,司空忻认为司空湛再如何也是圣朝的事儿,何须他库勒插手?不日便是登基大殿,他科尔林部族到底有没有将他这个新皇放在眼里?
“关于朕七皇弟的事情无需多言,朕是不会放人的。”司空忻冷着一张脸,脸色铁青,他到底是招了些什么东西进来,居然扬言若是不给人便要给他们粮草两千石,当他是什么?软柿子吗?
“哎——您不需如此色厉内荏,吾看若不是我们科尔林部族您也不至于现在用这般的语气同吾平起平坐的说话了,您说是吧?”库勒一弹手指,从怀里取出那个白色瓷瓶,司空忻一看便知里头装的什么,那个东西能瞬间将人变成个武力至高的怪物,不过……他倒是不知道为何库勒要将这个拿出来了。
“听闻战王早已修成钢骨铁皮,寻常毒物也奈何不得他,说实话,战王曾在北疆叱咤多年,此次吾将他带回北疆不是没有寻功邀果之想,可更多的……却是想看看吾部族的大祭司对他有没有办法。”库勒露出一副深深着迷的模样,“像战王这样的人若是能成为蛊虫的饲料定会培养出更加厉害的蛊虫来,一来二去,吾还替您解决了心腹之患,您难道就不动心?”
库勒这一番话下来司空忻也算是听懂了他什么意思,按说库勒说的这般无懈可击,他确实没有理由再反驳才是,可……
司空忻在心里冷笑一声,当他是蠢的?解决了司空湛不假,可若是真将司空湛交于他们了,培养出来的蛊虫会用在谁身上?这样自损一千的事情他司空忻不会做,还是说他们科尔林已经自认为可以独霸圣朝江山了?
“朕的皇弟纵使对朕再不恭那也是朕的皇弟,朕既无法冒着大不韪的名声杀了他,也杀不了他,便好好的供着他也是了,饶是在水牢里量他也无法逃出去。”司空忻拨弄着手中的朝珠,一心只想打发库勒走,“时辰也不早了,王子且先回驿站吧,朕有事自然会召见王子。”
语罢潇洒走人,分毫都不想与库勒多言。自然他也没看到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库勒眼睛里蹦出毒蛇一般的狠辣,要不是他心里的仅存不多的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冷静,他一定会把司空忻抓来,将蛊虫直接塞进他嘴里。
圣朝人诡秘又狡诈的样子最讨厌了,一想起狡诈,库勒的脑袋里又不禁浮现半月前苏荣的样子,犹如一只小兽,张牙舞爪的显示他自己的爪牙,结果只是让人对他的怜惜疼爱更上一层,却在将他揽进怀中的时候狠狠地给他一爪子,教他知道他的确有利齿锋爪,并且还是提前告知过的。
“呵呵呵……哈哈哈哈——”库勒的笑声在偌大的宫殿里显得尤其凄厉,掩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在黎明和黑暗中的界限扯出了一道口子,流淌着腐烂恶毒的气息。
第六十七章 归顺
“陛下,您消消火,免得伤了自己的龙体。”从小便服侍司空忻的内侍太监见司空忻一出大殿便霜寒满面,料想这次与科尔林三王子的谈话并不让司空忻愉快,他很识趣的没有提大殿内那回事,只是让司空忻消消气,司空忻出了大殿后,一身怒气不再掩饰,将手中朝珠狠狠扯断,神色愠怒。
“哼,科尔林!若不是朕擒住了司空湛,还轮不到他一个科尔林的三王子和朕谈条件!”
内侍太监连连附和,“是了,陛下您有战王一日,那科尔林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呵——司空忻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眼色阴郁,嘴中吐出的话愈发轻柔,“走吧,陪朕去看看水牢里的七皇弟,他对朕再不敬,也总归是朕的皇弟不是?他不念朕这个兄长,朕也总归还是要念他这个弟弟的。”
太监伏眉低眼,道了声“是”。搀着司空忻的手便向那水牢中走去。
那处说是水牢,其实不过是一方圆台处在水壁当中,四周流动的也不是水,而是一种一旦沾上便令其疼痛不止、血肉腐烂的一种液体。这水牢本是先祖为关押罪大恶极之人所造,还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天用在他司空湛身上。
司空忻踱步在水壁外,气定神闲道:“七皇弟,别来无恙?”
司空湛睁开了原本冥思的凤眸,虽然有水壁的抵挡,但以他的视力判断司空忻在哪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