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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雪深/洒家 完结+番外 (funny2333)


  “皇兄,”他徐徐道,“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的手臂之上,还插着一柄短匕,正是先前赵椟为了逼他放血引路时留下的。只是赵椟这般赶尽杀绝手段,反倒为他留了一线生机。
  赵椟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手臂便是一阵剧痛,瞬间被卸脱了肩肘关节,一脚踢翻在地。他本就头发蓬乱,面孔青紫,如今被拧着头皮压在泥地里,口鼻渗血,双颊肌肉因着剧痛而突突直跳,岂是狼狈二字所能形容?
  “咳,咳……若论装疯卖傻,好弟弟,朕却是及不上你,平白教你占了那般便宜,不过,没关系,咳……他便是恨,也得一视同仁,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呃啊!”
  话音未落,他便被一拳重击在腹部,如虾子般骤然蜷成一团,从口中又喷出一股血沫来。一只手拎着他的襟口,把他从地上生生拖拽了起来。
  他眼前斑斓五色齐齐炸裂,还道是袁鞘青那匹夫按捺不住火气,谁知道眼皮一掀,却对上一双血丝遍布的眼睛。
  “我道是谁,咳,原来,原来是你这条只敢垂涎的走狗!”
  谢浚一字一顿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寻常夫妻……啊!”
  只听咯噔一声脆响,他那手臂本就歪吊在膀子上,被谢浚的手掌一格又一挫,分筋错骨之中,那经络几乎腾腾地起了火,酸胀麻痛如百蚁噬心般直往他骨髓里钻。
  饶是以赵椟心性之隐忍,依旧不免疼得头皮发麻,两颊肌肉近乎狰狞地跳动着。他自知谢浚此时杀心炽烈,只是苦于不知解雪时的下落,不敢贸然动手,只是这般酷吏,多的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因而反倒冷笑一声,主动挑衅起来。
  “谢爱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帮着这匹夫行谋朝篡位之事,等他得了势,岂不是养虎为患?到时候,恐怕你还得提着朕的人头,向他乞一条全尸!可怜了太傅,落到这蛮子手里,恐怕比眼下还不如。更何况,太傅最恨人毁我大襄江山,谢浚,你敢通敌吗?”
  袁鞘青本是冷眼旁观,此时不由奇道:“你当真觉得,你干遍了天下混账事,他还不会恨你?”
  赵椟牙关一跳,厉声道:“便是恨,我也要当他的心腹大患!”
  “心腹大患?袁某都不敢居功,你也配?”袁鞘青笑道,“谢大人,你一言不发,该不会被这黄口小儿说动了吧?”
  他面上带笑,但是语气阴沉,已有三分山雨欲来之意。两人的同盟本就岌岌可危,如今赵椟已翻不出什么浪来,恐怕是到了兔死狗烹的时候!


第87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头内牢院中,正逢倒戈相向,千钧悬于一发,那厢飞霜殿外,却是狼奔豕突,血流涂野之时。
  袁鞘青手底下的卒子,性情同他相类,颇有些茹毛饮血的蛮夷习气,平素亦是恶名在外,铁蹄过处,寸草不生,屠城劫掠不在少数,西域诸国无不胆寒。
  只是此番进京,打的是勤王的旗号,袁鞘青不免好生整饬了一番,严令不得滥杀扰民。这些饿狼垂涎已久,苦恨尝不得肉腥味,如今嗥鸣徘徊在禁宫之中,终于得以大开杀戒,眼前又是些逃窜的宫人,哪里还压抑得住?
  其中有个都头,姓魏名愚,先前在北城门外接应有功,得了袁鞘青的恩典,得以率部径取飞霜殿。
  须知飞霜殿乃是天子寝宫,赵椟又是纵情声色之辈,怕是拿刀背往殿墙上一敲,都能刮下几层脂膏来。
  因而魏愚刚掌了这肥差,便飞也似地拍马赶来,将殿门死死围住,就地刨刮起这千载难遇的肥羊来。推倒银山,遍开箱奁,凿烂屏风剜螺钿,掷碎瓷瓶刮鲛油。就连那几个仓皇逃窜的内侍,都被一刀剁翻在地,剥脱一条血淋淋腰带,将贴身细软搜刮得一干二净,端的是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可怜飞霜殿蒙此大难,惨呼声冲天,连门槛都为鲜血浸透。
  魏愚顺手将刀背上的血往鲛绡上一擦,双目血丝密布,正是一副杀红了眼的凶相。
  “都搜干净了?”
  “都头,这好东西可委实不少,啧,光红珊瑚就有五六尺高,这次可算是眉毛上吊了钥匙,开了眼了!光这么草草扒拉几下怎么够?恐怕值钱的家伙都从牙缝里漏走了。”
  “瞧你们这德行,带不走的,烧了便是,待将军擒了那皇帝,江山改姓了袁,还会少了咱们兄弟的?”魏愚道,心里却别有一番主意。
  听说那皇帝手头总有几枚玉玺,说不定能从寝宫里翻出些蛛丝马迹,好去将军处邀个头功,再不济,往自个儿腰带里一揣,保不齐便有了半生的荣华富贵。
  他心思既动,眼中便精光暴绽,急不可耐地四下搜罗起来。
  殿中已被搜刮一空,放眼望去,残破已极,墙边支着的美人榻,侧翻在地,紫檀木棋枰被踏得粉碎,满地都是迸裂的黑白子,白是羊脂白,黑是檀木黑。
  价值不菲,可惜了!
  他大步踏过去,拿刀背挑进美人榻底下,信手拨动了几下,谁知却挑出一团狼藉不堪的绣被来。那绣被入手滑腻湿润,混了点冷透的白梅香气,星星点点都是情事中留下的精水印记。
  那狗皇帝倒是好兴致,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同妃嫔厮混。
  魏愚啐了一声,忙不迭甩开了手。
  谁知那绣被坠地时,竟然发出了一串微不可察的叮叮声。
  魏愚一惊之下,拿手一捏,只见绣被内侧,赫然斜钉着一行铜针,沿着脊骨的轮廓而下,血迹斑斑,在绣被间刺出了个破茧般惨烈的人形。
  这铜针显然刚刚离体不久,摸起来犹带温热,其猩红妖异,令人不由想起宫中讳莫如深的巫蛊之术。
  魏愚暗暗咋舌,一脚踢开绣被,谁知连带着那美人榻也叮铃哐当翻了个面,露出底下一双惊恐的眼睛。
  有人!
  那眼睛圆如杏仁,黑漆漆的,噙着一泓清泪,显然还是个年纪尚幼的宫娥,正用一双纤细手腕挡着面孔,浑身抖得如糠筛一般。
  估计是宫中烧杀之时,仓皇爬进来避难的。
  魏愚一眼就看到她臂上一对纹银臂钏,紧紧挟着一片粉白皮肉,看起来银晃晃的,正宜于讨相好粉头的欢心,当下里将长刀一提,便要兜头斩下!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觉颈后一凉,剧痛已然入骨!
  有什么窄而尖的硬物,自他喉骨间破出,银光凛凛一闪,正映出他骤然放大的瞳孔。
  那是一截银白色的剑身,冷定如冰雪,瞬息之间割裂肌理,洞穿骨骼,丝毫不见震颤。
  直到这时候,鲜血才后知后觉地沿着剑尖喷涌而出,在榻上溅开一扇猩红的弧光。
  一只冰冷的手探到他面孔上,将眼睑一阖,又往前轻轻一搠。这八尺来高的魁梧男子,已如一口咕嘟冒泡的血葫芦般,被从剑上甩下,横尸于美人榻前。
  解雪时一手持剑,只披了单衣,面色煞白,连唇色都泛着淡青,一看便知元气大伤。
  那手腕上还残留着一枚针孔,不住往外渗血。
  在那场惨烈的交媾中,他心神巨震,痛楚难当,偏偏经脉里的铜针缺了几根,体内气机如泄洪般四下流窜,震荡得他心肺如刀绞一般,几乎昏死过去。
  在赵椟抽身而出的同时,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像有什么尖锐而冰冷的东西刺破一身皮囊,在剧烈的麻痹感中,喷溅而出。
  直到那几个禁卫领了命,将他半搂半掺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激愤之下,经脉逆行,引内力强行冲荡各处关窍,将铜针一举排了出去!
  赵椟以铜针锁闭其周身大穴,本就存着护住心脉的意思,此时强行冲破,后果可想而知。
  只是……他却是别无选择!
  那柄尚方天子剑,先前在情事中充作淫具,赵椟唯恐他羞愤求死,便舍了剑鞘,将此剑单独钉在梁上。
  如今这剑柄依旧透着股淫邪不堪的滑腻,像蛇一样不安分地震颤着。剑身屡遭血水浸洗,早已不复明澈如镜。
  即便如此,他手握此剑的时候,依旧无人敢撄其锋芒!
  ——袁鞘青何在?


第88章
  自飞霜殿到内牢院,路长约十里,寸土寸血。
  正逢夜色渐深,料峭春寒中,大雪挟着冲天的血腥气,当空弥散。
  袁部叛军性情彪悍,颇类群狼,彼此呼号集结,狼顾而雕眄,几乎像塞外裹挟着铁砂的朔风,席卷于赵氏王庭之中。
  与之相比,赵椟精心豢养的宫人乐伎,却如洗剥殆尽的洁白羊羔子一般,只有仓皇逃窜的份儿。
  那些叛军手提斩马刀,信手劈刺,如砍菜削瓜一般,嬉笑之中,血流弥望。统领眼见得解雪时披单衣而来,当即厉咤一声:“什么人!”
  那统领口鼻间的白雾刚随一声断喝涌出,刀光已挟万钧之力,迎面劈下!
  ——铮!
  错身而过时,令人牙齿发酸的金铁声里,喷涌出大股被劲风搅烂的雪沫,在场叛军,无不为这暴起的雪雾迷了双眼,以至于来不及捕捉那一道后发先至的剑光。
  ——哐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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