畎蠡用中原通用的语言道,“我想要你们的一双眼睛。”
其中那个女孩子怯懦着走上前,刚走了没几步,就被身后一双手抓住,“姐姐,你不能去。”
“可我们不能反抗他们,”姐姐道。
“那就用我的,”男孩站了出来,挡在姐姐身前,对畎蠡喊道,“用我的眼睛,你们放过姐姐。”
“不,用我的,”女孩紧紧攥住男孩的手,对他道,“你一定要活下去,为父母和姐姐报仇。”
“别废话了,”畎蛉见他们啰啰嗦嗦个没完,拔出匕首,威吓道,“再废话,就先砍了一个。”
女孩放开男孩的手,缓缓走上前。
锋利的刀刃落下,天地静默,血液如同泪水汩汩流下。
仔细听,这是生命的声音。
☆、第 62 章
“孝正,地上有血迹,”枫阵举着灯,映照出地面暗红的血迹。
“这里有人,”颜颐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已经死了。”
枫阵走近,拿灯照着那人面容,“被挖去了双眼,是什么人如此残忍?”
“我们追踪畎蠡而来,会不会是他做的?”
“可今日不是不准人祭?”
“嘘,”颜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中传来树叶摩挲的声音,还有夜风吹拂的低语,在枫阵看来,一切都很正常。
但颜颐一向是对的,两人熄了灯,躲到暗处,不多时,一人从林中走出,没有一丝声响,把枫阵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那人走近尸体,轻轻叹气,又对着周围道,“你们出来吧。”
枫阵两人从林中走出,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直到枫阵借着微弱的光认出那人。
“道长怎会在此?”枫阵惊讶道,“莫非昨日救我们的正是道长?”
昨日那事枫阵回去后又仔细考虑,结合畎蠡突然说的那句话,发现对方并不是想害他们,而恰恰是救了他们,若想害他们,直接在他们睡着的时候下毒,或扔到荒野喂豹子、蟒蛇。
可对方不仅没有这么做,还把他们搬到安全的地方,一个不认识的人怎会做到这种程度,这让枫阵百思不得其解,但姬望的出现正好解释了这一切。
“我是东夷人,自然在此。”
“道长是东夷人?”这大概是枫阵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等等,他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九方明好像告诉过他一件事,东夷有九个大部落,擅长制傀儡的畎族、擅长制弓的张族……擅长种田的社族,以及擅长观星象的姬姓一族。
还有祭台之上,那个和中原人长相相近的姬姓族长……
“那是我哥。”
姬族人并非全部都是如此,只是上一任族长娶了中原女人为妻,生下的孩子也就受了影响,长得更像母亲。
“道长也是来调查畎蠡之事?”
“不是。”
“那道长为何深夜在此?”
“你们又为何在此?”
他们不就是来调查畎蠡之事?
姬望又道,“这里不是中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乱跑的地方。”
枫阵明白了,姬望这是怕他们在这里出什么事,人单势孤,无法应对,可无缘无故,姬望为何如此关心他们。
“是不是那人让道长帮我们?”
“不是。”
“那…”
枫阵还待再说,姬望打断他的话,“夜深了,你们该回去了。”
两人对望一眼,打算先回去再说。
云雾飘散,露出淡淡清辉,映照着临死时的惊惧、痛苦和扭曲,微长的睫毛动了动,比起刚才的冷静淡然,此刻的他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天命难违吗?”
紫家
顾徽在紫家住了多日,该打听的消息打听得差不多,除了知晓紫家先祖有个哥哥,其它一概不清楚,至于哥哥姓甚名谁,是不是紫萧,紫家人也说不清楚,而紫家更无关于此人的记录。
顾徽将自己知晓的事情说出,紫骧一头雾水,仿佛顾徽说的是别人家的事情。
也许紫家有密室,顾徽如此猜测,可他是客人,又不能擅自搜查别人家中,一时间,顾徽陷入两难之中。
一日,那紫颂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他面前,“季乱兄,听说你在打听惊鸿的事?”
什么听说,分明是偷听,别以为他没发现,顾徽暗道。
紫颂却没有偷听的自觉,他继续道,“惊鸿在那个叫紫萧的人手里,而且这个紫萧很有可能是先祖的哥哥,是不是如此?”
“此事尚无定论。”
“那就是有可能了,”紫颂道。
顾徽停住脚步,问道,“你有何事?”
“我只是问问嘛,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你很烦而已。
顾徽不愿再和他浪费时间,为了能尽快找到惊鸿,他必须找出操控天凤的方法。
上回回家之时,他又去看了东陵碑,裂纹横贯碑身,上半部分已经无法挽救,而且近日东陵郡附近怪象频发,有不少人听到战士的哀鸣,据几人猜测,极有可能与东陵碑有关。
按照预计,离东陵碑彻底消失不到一年,可他却还未掌握气的用法,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紧。
走到停放天凤的琴室,顾徽正想坐下,却发现紫颂还在面前。
“你还有何事?”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
“你也很好奇吧,九霄和天凤合奏会是什么效果?”
紫颂是一个说到就做的人,仆人在他的催促下,紧张不安地将九霄放在琴桌之上。
这还是顾徽第一次看到九霄,确实如传闻所言,是一把不凡的琴,通体贵气,纹饰华美,只轻轻拨弄,清越动人。
事实上,紫颂能碰九霄的机会也不多,九霄是祖传之物,轻易动不得。
但琴长久不弹又会出问题,于是每逢大日子才会将九霄拿出,在族宴上演奏,或者是供奉于祭台之上。
至于这回,完全是他瞒着紫家家主干的。
紫颂整理衣袖,开始正式弹奏,而很快,顾徽竟忘了他来此的目的,沉醉于美妙的音乐当中。
紫颂不愧是紫家的后人,对曲子的演绎有其独特风格,各种技法也烂熟于心。
曲毕,顾徽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听了这首曲子,你还能保持清醒,果然不简单。”
所以他刚刚听的是催眠曲?
“此曲名为声色醉,与琴一同传自先祖。”
“所以你是要我弹这首曲子?”
“你猜的没错。”
“这合适吗?”
紫颂不担忧,顾徽却担忧起来,这应该是人家不传之秘吧,随便拿出来好吗?
“没关系,”紫颂毫不在意,“反正也没几个人能学得会,而且这曲子族人都知道,可你见过哪个人弹过?”
不是不想,而是太难,尤其是其中还有详尽描述,描述得又很抽象,看了琴谱,画师能画出无数幅山水画,可琴师却学不会一首曲子,这就是这琴谱坑爹的地方,而这种坑爹现象在同时期又不存在,因此无法相互对照,着实苦了后人。
若顾徽真能看懂,他爹高兴还来不及。
“这就是琴谱的摹本。”
顾徽接过琴谱,一眼看去,却没有琴谱该有的抹、勾、挑各种记号,仔细研读,确实是一篇华美的文章,写尽了琴音的美妙,也囊括天地万物,可无一处告诉人们该怎么弹。
“有没有可能是曲谱弄丢了?”顾徽问道。
“这倒也有可能,所以先人依据文章谱了曲子,不过终究达不到传言所说的那样。”
传言所说,紫笙曾在宫中奏乐,百鸟来贺,凤鸣九霄,圣王降世,也不过如此。
顾徽又看了谱子,按照曲谱弹奏,不尽人意。
当晚,紫颂被揪着耳朵,罚跪祖宗灵位。
☆、第 63 章
“水边祭祀?”枫阵惊讶,“前几日不是已经举行过祭祀仪式?”
九方明解释道,“那是祭天神的仪式,而水边祭祀是为了洗去尘垢,祈福消灾。”
“可以不参加吗?”
“不参加会被视为不敬。”
陈筠宁却对此很感兴趣,“不是挺好的吗?中原也有祓禊,应该差不多吧。”
东方明点头道,“确实差不多。”
其实差很多,就枫阵所知,祓禊更多是一种仪式,不需要下水,可东夷地处东南,常年湿热,东夷人又不在乎那么多,真是集体光着膀子濯于河水之中。
枫阵悄悄和陈筠宁说明情况,陈筠宁长大了嘴,又问道,“女子也要一起下去吗?”
“是,不过会分开。”
“那就没什么问题啊。”
陈筠宁是没问题,可颜颐问题大了。
“她总会知道的,”颜颐道,“你还打算瞒一辈子?”
别说以后,现在就快瞒不住了,前两天,陈筠宁和颜颐站在一块,陈筠宁无意道,“原来你有这么高?”
不是陈筠宁以前没注意到,而是颜颐的身高还在长,可陈筠宁却不会再长了。
犹豫良久,枫阵决定坦白。
陈筠宁听后并没有太惊讶的表情,实际上是惊讶得不知该怎么办,枫阵骗她,她应该很生气才对,可她生气不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