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如果怀了孩子我会怎么样,我可以告诉你。”
易之虞猛地抬头。
“我受不了。如果这里真有,我……”荆照秋眼神一厉,迸出几分冷意,“”不要他。”荆照秋闭了闭眼睛,睫毛微颤。
荆照秋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怀孕的事情,想到自己丑陋的大腹便便模样,便觉得极其难堪。
但冷意只是一瞬间。
荆照秋立即松动眉头,缓和了神色,眼里的冷意一扫而光,重又变成易之虞眼里最是可爱纯澈的人。他笑了笑:“不过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怀孕的。喂,你说是不是?”
易之虞深深垂着头,所有的表情都掩盖住了。
“嗯。你说的对。”易之虞平静的回答。
但掩住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煞白煞白。寒意从他的脚尖升起,直达心间。这是他的照秋。不管做什么,都会无条件支持的他的照秋。
是要让荆照秋为此痛苦,还是遵循他的想法,将属于两个人的骨肉扼杀在腹中。该怎么选?真的选择抛弃,易之虞能做到吗?
易之虞忽然不敢将怀l孕的事告诉荆照秋了。
他要好好想想,再想清楚。
“我突然想起灶膛的火还没熄,我先出去了。”易之虞找了个借口离开,荆照秋盯着易之虞的背影,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又回想起易之虞的问题。当着易之虞,他信誓旦旦说会舍弃,可如果真的有,当真能下得去手?
该死,被易之虞瞎问,弄得他疑神疑鬼,总觉得自己像真的怀l孕了一样。不,不会的。荆照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面,确定了自己是根正苗红的男人,才稍稍放松些。
易之虞出了房门,就看见等在外面的文添祯。文添祯一见到易之虞便问:“他怎么说。”
易之虞摇了摇头。
“很抗拒。”
两人走到无人处,才稍稍放开了声音。
“那是自然的。”文添祯便是有这个考量,才隐瞒了。想荆照秋的性格,万一不接受这个孩子,要死要活非要打掉,那该如何。
易之虞的眼底全是挣扎犹豫,半晌他忽然对文添祯道:“如果这个孩子没了……”
“不行!”文添祯第一个反对,颇为不善地瞪易之虞,“嚯,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没有人性的家伙,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我要告诉……”
“闭嘴。”易之虞打断文添祯的喋喋不休,他怎么会不想要。只要想到如果有个像荆照秋一样软软l绵绵的小东西,他的心都要化了。可……荆照秋是最重要的。如果会让他痛苦,不如不要。
文添祯收起玩笑,严肃道:“以我一个大夫的医德做保证,这个孩子不能打。”
“为什么?”易之虞连忙追问。语气有着说不出来的轻松,大约易之虞自己也没有发现。
“愚蠢!”文添祯一旦进入到大夫的身份,便显得十分严肃认真,“男子怀胎岂能与女子怀胎相比。女子怀胎已是不易,落胎对其伤害十分之大,许多落过胎的女人一生都会留下各种疾病,更何况是更艰难的男子。”
“这一胎若是落了……那他的身体也不要了。”文添祯话说的重,但却是实实在在毫不掺水的。
“所以……”易之虞松了一口气,眼中多了分希望。文添祯悄悄打量着,感叹,这么一个冷血残酷的煞星,竟然也有如此脆弱不知所措的时候。倒真是世上诸人都有其死穴,易之虞这个人,或许在他冰冷的从前没有死穴,但从遇到了荆照秋起,从此便有了能置之死地的死穴和不能触碰的逆鳞。
“如何让荆照秋想通,接受自己怀.孕,那是你的事。”文添祯指指荆照秋,“你们的事我就不掺和了,我呢,只要保证调养好他的身体就行。”
“有一点注意了。怀l孕的人心情如何,对胎儿影响巨大。切记,莫让他情绪大起大落。”
要说通荆照秋,这是一样极难的事。易之虞旁敲侧击过几次,荆照秋都是一副完全不能接受,有他没我极其愤然的表现。
“怎么又喝鸡汤?”荆照秋睁着半只眼睛,扫了眼桌上将油花撇得干干净净的鸡汤,提不起什么胃口,“每天这个汤那个汤,我都快喝成胖子了!”
“哪儿就算胖了?”易之虞捏捏荆照秋的手腕,捏不出什么肉来。
“腰啊。”荆照秋用力拍拍肚子,拍得易之虞心惊肉跳,生怕拍出什么问题,“我的肉全长腰上肚子上了。”
他忽然悚然地坐起来。
“喂,易之虞,你过来。”
“都怪你和我说什么怀孕,导致我现在都出现幻觉了。昨天……”荆照秋环顾四周后,才压低声音道,“昨天,我甚至感觉到肚子动了一下。”
易之虞咳嗽一声。月份也才三个月,即便胎动也早了些,可见荆照秋是真的被他说出幻觉来了。
“想什么呢。”易之虞叹口气。他都不知要拿荆照秋如何是好。
“易之虞啊。”荆照秋呢喃着唤了声,易之虞看他,荆照秋又犹豫着不说话了。
等油灯里的灯芯都烧了小半截,忽然就听见荆照秋道:“我想我是出现幻觉了。怀l孕,太让我害怕了。如果真的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奇怪。”
“怀……可如果真有了,我……”
荆照秋正要说下去,易之虞捂住了他的嘴。
“不,不用说。我知道了。”再说一遍,只会让他更痛苦一点,不如不说。他会想办法留下孩子。或许现在因为一时的震惶害怕,想要落了这个孩子,可如果孩子真的没了,荆照秋一定会难过后悔。他了解荆照秋,常常嘴硬心软心口不一。
荆照秋眨眨眼睛,把易之虞的手拉下去,正要继续说时,院外一阵喧哗声。
“什么人?”荆照秋皱眉,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在院外喧哗闹事。
第22章 赔命(修错字)
“我出去看看。”易之虞起身。
荆照秋披了衣服,跟上:“我也去。”
出了院子,正看到文添祯也被吵闹声吵醒,几人对视一眼,院外火光冲天,人声喧杂。隔着院墙,便听到外面的喊声。
“呸!再不出来咱们就砸了这院子!”
荆照秋皱眉。好家伙,这么冲,敢砸他的院子。荆照秋用眼神示意易之虞,去看看什么情况,黑天瞎火,砸人房子,还要不要脸了。
“我去看门,你别下台阶了。”
易之虞几步上前,打开院门。门外嚷嚷着要砸门砸墙的众人忽然全都似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似忽然全都没了声音,静静悄悄,只有高举在手里的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炸裂的声响。
荆照秋便站在台阶上,远远望过去。
嚯,好多人。挨挨挤挤差不多有二十多个,几乎个个都是强壮的庄家汉子,只有少数几个黑衣灰布的农家妇人。也有荆照秋认识的,黑山正杂在中间,焦急地看着他们,有话要说。里正也在,正为难地看着易之虞,一张老脸在火光里竟显得有几分羞红。
有全然是看热闹的,也有义愤填膺满面怒火的。仔细看,有几位手臂上缠了黑纱,其中一位见了他,竟是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
易之虞不惊不诧,淡定地将在场每个人的神情看过去,然后斜靠在门前,却微妙地拦住了大门,摆明了没准备让任何一个人进入。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易之虞态度傲慢,看都没看看似是闹事带头的主事人。这话是问里正的。
里正的背都挺不直,捏着袖子抹了一把汗,才回答易之虞。
“这……村里有几位兄弟,说是找你有点事。”里正的汗流的更多了。天知道,明明对着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少年,为什么会后背发虚冷汗直流。天杀的,这些闹事鬼。他都说了,村外住的那家人不是好惹的,还还敢给他找麻烦。
真是阎王爷都救不了该死的鬼。看吧看吧,待会儿要是出事,他绝对不会管的。
“哦?什么事?”易之虞慢悠悠说。这种过分放缓的语速,加速了在场气氛的凝固。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将带头人推了出来。
“是我。我要找你算账!”带头人伸直了脖子,一副气焰嚣张的模样。身后的众人纷纷心道,要命,他们都被这小煞星吓得不敢说话,还是黑老六胆子大。殊不知他只是虚张声势,脚底心都在不停出汗。
得稳住,得稳住。怕什么,他是来找这小畜生算账的,怎么能被三言两语吓走。
“你哪位?有事快说。”易之虞有些不耐烦。
“我……要找你赔命。”黑老六挺起了腰杆,忽然找到了底气,“对,赔命。”
“赔命?”易之虞终于掀起眼皮看了黑老六一眼,又扫过在场众人,落在众人身后似乎抬了什么,他改换了姿势,抱着胳膊斜眼盯着这一个个黑土村的村民。黑土村的村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日风吹雨淋,晒得脸色发黑,与易之虞白l皙如玉的面庞泾渭分明。这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易之虞暂且住在这里,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易之虞与荆照秋离群索居,与村中人几乎没有交流,他想不到哪里还害过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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