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克铿然拔/出手中长剑,与姜羽一起同这群黑衣人打了起来,场面一时混乱至极。姜直吓得肝胆俱裂,那一把一把明晃晃的刀刺得他眼都快睁不开了,他可是尝过这刀剑的滋味儿,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救命!不要我杀我!不要杀我!”姜直抱头鼠窜,一头扎进观内,浑身抖如筛糠。这时,头戴幕篱的男人冲了出来,将姜直一把拎起,像拎鸡仔似的,提着他便要跑。
“站住!”戴面具的那群人这时才出现,追着幕篱男子冲了出去。
“公孙克,拦住他们!”
正在公孙克打算去拖延面具人时,崔满的人竟然到了,崔满一挥手,手底下便有人要去夺幕篱男子手里的姜直。
崔满沉声道:“放开太子,把太子还给我们!”
幕篱男子劈手打在那人肩上,骂道:“蠢货,现在打他们要紧!”他指着那群面具人。
幕篱男子被拖住脚步,一时也走不得了,来自各方的势力在白云观打成了一片。小道士们都是方外之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都躲在观里不敢出来。
姜羽虽然一直在同蒙面人交手,注意力却一直没有离开姜直,看到崔满也来了,姬重的人也在,心知这回的事还是得不了了之,打不出结果来的。
想到这里,姜羽陡然发了威,甩手投出几道暗器,将身边的人都打退,攻向缠幕篱男子最紧的面具人,给他争取到了几息时间。幕篱男子立刻抓紧机会,带着姜直远遁而去。
为了拦住追杀者,姜羽和公孙克以及崔满的人,都卯足了劲儿,直到姜直消失在了人海里,不见踪影。
饶县是姜羽的地盘儿,这两群见不得光的老鼠,自然不敢久战,见姜直已跑,无心恋战,且战且退,抓住机会就跑。不过他们人多,总还是夹杂了几个杂鱼,被公孙克抓了两名蒙面人,为了防止自尽,先把他们下巴卸了。
庙会本是极喜庆的事情,被搅成这样,百姓们已经顾不上庙会了,只顾着自己的小命,大部分都逃了个干净。原本还喧闹的街道突然冷清下来,摊贩的摊子还没能收完呢,地上落了很多小玩意儿,一片狼藉。
姜羽转头看着一切,不由得叹了口气。
“公孙克,把人抓回去,先审审,看能审出什么。这里留几个人帮百姓收拾残局。”
“其余的,都回去吧,地毯式搜索也不必了。”
“睢阳君,方才您为何要放走那贼人?!”崔满好容易才看到自家太子的踪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掳走,如何能甘心!
“放走?”姜羽说,“不让他把贵太子带走,你家太子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问题。崔大人,就算你救太子心切,也不能罔顾太子性命!”
崔满愤怒地握紧了手里的剑:“姑且认为那戴幕篱的男人是帮我们的,可就这么让他把太子带走,下次又何时才能见到太子!”
“稍安勿躁,崔大人,”姜羽放缓了声音,“姜某方才与贵太子接触时,在他身上留了东西,我有办法找到他。”
崔满大怒之后又是大喜,不敢置信地问:“当真?!”
“睢阳君不愧为睢阳君……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我该去哪儿找太子?”
姜羽:“现在他们并未安定下来,位置很难确定。况且,崔大人,姜某想问一个问题。”
崔满:“什么问题?睢阳君请直说。”
第6章
“姜某想问,方才我在观内与贵太子打了个照面,可当我报上名讳时,贵太子为何如此惊慌?就好像追杀他的人是姜某似的。”
崔满没看到刚才的情形,闻言也是诧异不解:“果真如此?”
公孙克:“属下能为大人作证。”
崔满凝眉:“这……”姜羽自然不可能是追杀姜直的,否则根本不用等到他来自家太子就性命不保了。
姜羽名义上代表的是燕侯,或许姜直是因为对燕国存了误会?
姜羽一看便知道崔满在想什么,也没有解释,反正他本来就没打算救姜直。但也不打算亲手杀他。
带着两名俘虏回到驿馆时,县令早已得知白云观发生的事。作为饶县的衣食父母,尹平实际上是比较合格的,已经帮着姜羽手底下的人,一起在白云观收拾残局,并向百姓大致解释了原因。
生活在边境上的人,大都有一颗强悍的心,毕竟在这战乱时代,边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战争,百姓们倒不会惊慌失措,反而在听说有奸人要杀害齐国太子时,都义愤填膺,请求睢阳君尽快解救齐太子,捉住奸人。
如今,虽然各诸侯国之间多有不睦,但礼不可废,这是深入所有百姓心中的观念。打仗可以,不能使些狡诈不合规矩的手段,太子是国君之子,国君奉王命镇守疆土,这是天命所归,残杀太子是要遭人人唾弃的,即使太子不是自己国家的也不行。
审问俘虏的事情,姜羽没有插手,只派公孙克处理,他则去柴房里探望了那位不幸被关的明然。几天下来,明然在柴房里吃得好,睡得好,不吵不闹,不打算逃跑,审也审不出什么,姜羽拿他没辙,总关着不合适,崔满又不肯放人。
推开柴门,日光从门外照进来,简陋的柴房里,明然正躺在稻草上,嘴里叼了一根稻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地面上正在搬家的一群蚂蚁。时不时捣个乱,让蚂蚁群惊慌失措,如临大敌,玩得还挺有劲。
听到开门声,明然抬头看了姜羽一眼。
姜羽见他这么个小玩意儿都玩得这么兴起,颇有兴致地在明然身旁坐下来。
“你怎么这么无聊?”姜羽说。
明然不吭声。
姜羽笑了一下,抬手摸到明然后腰上,明然身子猛然紧绷起来,刚想躲,又被姜羽按住了。
“别动。”
察觉到姜羽没有恶意,明然平静下来,任姜羽在他后腰上摸索了一阵,将那根银针吸了出来,丢到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不怕我逃跑么?”明然问。
“毒性还得要一天才能褪掉,不过你别担心,一天之后,你就会恢复如初的,不会有后遗症。”姜羽拍拍手,听到明然的话,说,“我本来就是来放你走的。”
明然疑惑地看向姜羽。
姜羽道:“我无凭无据地把你关在这儿,传出去终究不妥。”
明然不知是信没信,撑着地吃力地站起身,由于药效,他浑身无力,因此连站着也腿直打颤。明然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口,扶着门框歇息了一会儿,突然回头看姜羽,问:“有水么?”
姜羽:“怎么?”
“我要沐浴。”明然说,怕姜羽不答应,补充道,“无凭无据把我关了这么久,连盆洗澡水都不给么?”
姜羽一哂:“有,当然有。”
说着,姜羽带着明然走到西厢房,找了个小厮吩咐:“给他准备个客房,备点儿热水,再找套衣服,换洗一下。”
小厮并没有见过明然,不知道这是哪号人,看了看明然那苍白的脸色,小声问:“……用再请个大夫么?”
姜羽瞥了明然一眼,明然道:“不用。”
“行了,去吧。”
“是。”
姜羽跟着明然进了客房,明然也没有理会他,姜羽背着手打量了明然一会儿,问:“你跟姬重是什么关系?”
明然道:“你以为呢?”
姜羽:“我原以为你是他的人,现在看来又不太像了。”
明然:“怎么说?”
姜羽:“那天为什么不跟着那人逃走?”
明然:“什么人?”
姜羽弯唇一笑,很警觉啊,一点也诈不出来。
姜羽:“我们今天去庙会了,你知道吧,姜直信道,所以我们在庙会上碰到姜直了,然后……”
明然看过来。
姜羽:“然后他被那群戴面具的杀了。”
明然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收回眼,径自解了衣带,一抬手,便把上衣脱下来,露出了精瘦的上身,明然的身体跟脸一样白。
姜羽微蹙了一下眉头,注意到明然肚子上有一个狰狞的疤,就像是拿匕首扎上去的,看位置应该是自己扎的。但是除此之外,明然的身形很好看,锁骨分明,皮肤下有一层并不夸张却隐含力量感的肌肉。
“看什么?”明然问。
姜羽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你当着谁都这么不防备地脱衣服吗?”
明然:“我又不是女人。”
姜羽:“是男人也……”
明然:“你好男风?”
“……”姜羽心说还真是,嘴上却说,“你既然知道睢阳君的名号,就该知道睢阳君不好美色,女色男色,都不好。”
这倒是,传闻中是这样的。
明然没有接话。
姜羽又说:“太子死了,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要是姬重的人,可不该是这个反应。以姬重的个性,绝对会暴怒,那你可就要遭殃了。”
虽然明然没有发出声音,嘴角的弧度也非常不明显,但姜羽就是明明白白地看见,明然掀了一下唇角,飞快地露出了一丝暗含不屑和嘲讽的笑,眨眼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