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个儿晚上见过了。”
两人见完礼,姜羽走到主位上坐下,“两位大人都请坐。”崔满和尹平便坐在姜羽下方左右两侧。
知道崔满是真的着急,姜羽也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太子直一事,刻不容缓,我们便免了那些虚礼,直接说正事吧。”
齐国太子姓姜名直。
“崔大人,事实上,在你来之前,我跟尹县令这几日在饶县,已经有所发现。”
崔满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当真?”
“大人稍安勿躁。”姜羽说,随后将自己在贫民区发现的一些事简要同崔满说了说,“姜某觉得,此事很可能与贵国太子有关。”
饶县如此偏僻的一座小城,晋国又与燕国修好,出现如此多武功高强的可疑之人,除了与齐太子有关,还能与什么有关?
“我命尹大人搜查过那一带,尹大人,现在情形如何了?”姜羽道。
尹平道:“昨日没有任何发现,但我们按大人您所说的又查了一下,得到了一些消息,兴许有用。”
崔满是个急性子,激动道:“我要亲自去那一片看看!”
“也好。”姜羽说,“那我便和尹大人一起陪崔大人再去一趟。”
姜羽此番出行,因是代表着燕国向晋侯贺寿,人数倒是不少,但能打的没几个,一部分留在驿馆内看家,一部分派去和县令的人一起排查那片地方了。
县令府的人和贺寿随行侍卫把住了贫民区几个关键出口,一一盘查进出的人,姜羽声名在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饶县百姓都很配合。挨家挨户的地毯式搜索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还事倍功半。
因此姜羽教人重点排查幕篱男子消失之处,以及病痨鬼出现之处,还真有一些发现。
第4章
蒙面人消失之处是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屋内没有外人来过的迹象,家里两个大人也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据这家的小女孩儿说:
“有一个戴幕篱的大哥哥,人可好了,总给我买糖葫芦吃!他向我问过路,不过我看见他,是好几天前了!大哥哥特别厉害,一下子就能跳那——么高!”
女孩儿才十岁,把“那”字拉得老长,还夸张得比划着。女孩儿是第一次见到姜羽这样的大人物,从前连个县令她都很难见到,小脸红扑扑的,穿着一身红色夹袄,扎着羊角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羽。
姜羽蹲下身,摸摸小姑娘的头,柔声问:“那你有没有看到大哥哥的长相啊,他长什么样子?”
小姑娘茫然了一下,她妈妈在旁边哄道:“囡囡,努力回想一下,知道什么就告诉大人。”
囡囡两条秀气的眉皱成一团,想了半天,说:“大大很好看!很年轻!”
“年轻?”姜羽问,“大概有多少岁,囡囡知道吗?”
囡囡脱口而出:“十九!囡囡问的,大哥哥自己告诉我的!”
才十九岁?姜羽挑了一下眉,回头看了公孙克一眼。据姜羽推测,那人的身手应该跟公孙克差不多,可才十九岁……这就有点惊人了。
问完后,囡囡再也想不起来别的信息了,姜羽让公孙克给小姑娘买了串糖葫芦,转头看到崔满正在问关于那病痨鬼那间屋子的事。
据邻居所说:
“这间屋子原本的屋主早在三年前就死了,自缢死的,因为死了人,不干净,一直没有人入住。直到一年前,那个叫明然的男人住进来。不过这人奇怪得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也不爱与人交际,但是前阵子,他家里好像来了客人,我还问了一句,不过他没回答,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崔满道:“看来就是这个叫明然的,把太子殿下藏起来了?此人现在何处?”
姜羽道:“已经被我抓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审,崔大人要与我一同去审审他么?”
崔满喜道:“多谢睢阳君!”
姜直无故失踪,要么是被人抓走,要么是被人救走。现在想要姜直的命的人还不少,也不知那小子有没有命活着回国都了。
明然?姜羽在心里把这名字过了一遍,回想起那人苍白的面孔,以及他看着自己玉佩时的神情,莫名有种熟悉感。
“睢阳君!”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带着少女的娇俏。
姜羽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正掩唇冲他笑,柳眉杏眼,煞是可爱,少女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扬手抛给姜羽。她身旁是另外一个穿着碧色罗裙的女孩,羞得脸都红透了。
有东西落到眼前,姜羽反射性地抬手接下,触手是一个带着香气的荷包,荷包上绣着精致的并蒂莲花。
都收到手里了,大庭广众之下再还回去,未免落了姑娘的面子,因此姜羽笑了笑,拱手道:“姑娘费心了。”
尹平眼角抽了抽,偷瞄着姜羽,也没阻止。少女称得上是个美人,穿着虽朴素,却有种天然的灵动热情,头上的杏花更趁得她芙蓉如面柳如眉。姑娘满脸都是笑,没得到姜羽的回应,也不害臊。
姜羽问:“姑娘,我看你们头上都插着杏花,不知是有什么典故吗?”
少女脆生生道:“过两日便是庙会,饶县的习俗,未出阁的女孩儿都要头戴杏花去逛庙会。”
“庙会?”
少女笑道:“对啊,可热闹了,睢阳君也来么?就在城南的白云观,饶县的百姓都要去呢。”
姜羽笑了笑:“若是不忙,会去的,多谢。”
见姜羽问完了,尹平连忙把这不知羞的女孩儿赶走了,向姜羽赔礼道:“大人见笑,乡野村妇,不知礼数,大人莫要见怪。”
“这有什么,喜欢便要自己去争取,男欢女爱自然之理,纵然是女子,又有什么不妥。”姜羽随口说了句,又道,“这里的搜查继续,崔大人,和我回去一起审一审那位明然么?”
事实上大周朝民风开放,即使是女子,也多有主动求爱的,只是上流社会里对女子的德行要求愈来愈高,尹平怕姜羽不喜,才这样说的。而且,除了男欢女爱,大周朝男风也颇为盛行,女子相恋更不稀奇。
……
明然腰间中了姜羽一根银针,银针上淬了毒,不能要他的命,却让他浑身无力,拖着沉重的锁链,险些站都站不起来。自从被姜羽关到柴房内,已经过了一夜,他滴水未进,嘴唇有些干,只静静地躺在干稻草堆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一尺见方的湛蓝天空。
苍白的脸、粗布麻衣、黑色的锁链、枯黄的稻草,让一切看起来都有种诡异的阴郁。
明然等来的第一个人不是姜羽,不是公孙克,而是一个戴幕篱的男人。
窗户被人从外面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口的侍卫还无知无觉。这戴着幕篱的男人轻功卓绝,走路时连声音都没有,明然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的到来。
幕篱男子轻手轻脚地走到明然身前,摸了摸那粗重的锁链,刚想尝试把它取下来,就听到明然说:“不必救我,你走吧。”
男子动作顿了顿,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行,你快跟我走,他们来了!”
明然翻了个身,低声说:“你要不想走就留这儿,让他们连你也一起抓起来,睢阳君的护卫功夫可不弱于你。”
幕篱男子似乎被明然气到了,眼见门外脚步声愈来愈近,而明然还是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他只得忿忿离开。
旋即“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光从柴门外照进来,打在明然锋利的侧脸线条上,他阖着眼,竟有种被人俘虏还悠然自得的气派。
姜羽带着崔满以及尹平,从柴门外走进来。
明然睁开眼,视线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打头的是姜羽,身后跟着两名官员,一个黑瘦的,是县令,一个高大的,想是齐国来的人了。最后落在姜羽的脸上,姜羽依旧是一身玄色华服,宽袍大袖。
在姜羽开口前,明然先说话了,只是低而轻的三个字:“睢阳君?”
虽是问,实则只是陈述。
当着邻国大臣的面,姜羽客气道:“正是姜某。”
顿了顿,姜羽走上前,掀开衣摆在明然身前半蹲下来,他衣袍曳地,也不嫌这柴房里脏乱,开门见山道:“大家的时间都很紧迫,我也就直说了,太子在哪儿?”
明然的视线在姜羽脸上逡巡半晌,垂下眸道:“不知道,被带走了。在今天以前,太子暂住在我那儿,你们去之后,就被转移了。”
对方答得这么爽快,反而叫姜羽措手不及了,他以为好歹要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用上,像这样的硬汉才会说呢。尹平崔满二人也面面相觑。
“为什么转移,谁转移了他?”姜羽又问。
明然:“自然是因为有人要杀他。”
姜羽:“你是说那群戴面具的?”
明然有气无力地点头。
姜羽笑了笑:“你好好配合,我就将那银针给你取出来。”
明然说:“那群人我不知道是谁,至于谁转移了太子,我也不能说,但他绝不会伤害姜直的。”
崔满一心牵挂自家太子,闻言当即怒道:“太子的名讳,岂是你能随口直呼的!你如何能保证他不会伤害太子?既不知道太子在哪儿,又不肯说出劫走太子的贼人是谁,留你还有何用处?不如杀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