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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岩城太瘦)


不行,许观尘怕睡着了,被一剑当心。
一个宝贝沙包。
也不行,许观尘害怕在梦里,把沙包当成豆沙包。
一个宝贝布偶。
可以……可是飞扬舍不得。
飞扬挑了一会儿,最后挑了一个小木人,放在他的枕边。
“哥。”飞扬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也堵住他的反对,“睡觉。”
许观尘闭上眼睛,因为病得难受,身上困倦,在飞扬极度关切的目光注视下,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飞扬抱着满满一匣子的宝贝玩具,出去时遇见某个人,那人冷冷地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飞扬腾出一只手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哥哥睡了。”见那人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他一扬脑袋,颇得意道:“是飞扬哄哥哥睡的。”
飞扬走后,那人脚步无声,进了内室。
只有木人被放在地上时,发出一声轻响。
许观尘睡得正好,却忽然有个人碰了碰他的脸,然后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顺着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揉。
许观尘在很深很深的梦里惊道,惨了,小木人成精了。
这个小木人,手长脚长的,搂着他,简直想把他闷死在怀里。

第17章有多喜欢

这回的病,来得更厉害些。
许观尘在榻上躺了两日,除却道士的早课晚课,连吃饭喝药都在榻上。
飞扬每天都过来,白日里与他说话,晚上看着他睡觉,把自己的宝贝小木人放在他枕边,不过——小木人的位置,总是被萧贽取代。
萧贽晚上过来,清晨就走。许观尘有所察觉,但是汤药安眠,他困得厉害,抓不住人。
第二日飞扬哄他睡觉的时候,许观尘试着从他口中问一些事情。
飞扬是小孩心性不假,但如今,小孩心性才是最不会骗人的。
许观尘也没有想着要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惊天秘密,只是闲话一般与他说话:“在这里待了三年,飞扬认得人了没有?”
飞扬重重地点点头:“认得。”
许观尘用手指了指自己,飞扬便一字一顿道:“哥哥。”
“那观尘哥哥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飞扬想了想,又道:“马车。”
许观尘想着,他应当是不懂得,以为自己问他上次出宫,是怎么回来的。
许观尘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问:“上回在七殿下旧宅门口,飞扬为什么……”
一听见七殿下,可是了不得。飞扬气得把怀里的宝贝玩具都给摔了,站起来,低着头,气呼呼地看着许观尘:“不许提他!”
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大,竟是连提也提不得。
“好好好。”许观尘连忙起来哄他,“不提他,不提他。”
飞扬坐在榻边,气得嚷起来,命令他:“睡觉!”
“好好好。”许观尘迅速躺下,盖上被子,“睡觉,哥哥睡觉。”
飞扬帮他盖被子,把他的手都收进去,再把被子拉过了他的头。
许观尘窝在被子里憋了一会儿气,实在是憋不住了,露出一个脑袋来透透气。
飞扬还是坐在榻边,双手架在双膝上,一言不发。
许观尘拍拍他的背,温声道:“小飞扬怎么了?生气了?”
飞扬“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许观尘继续哄他:“小飞扬的木人呢?今晚不让你的小木人陪哥哥了?”
飞扬想了一会儿,定定道:“小木人今晚和飞扬一起。”
“好嘛。”
待他好了一些,许观尘再问他:“那陛下呢?”
这小孩子实在是不得了,一听陛下,猛地回头,连眼眶都红了,忽然之间就要落下泪来。
许观尘被他这一阵一阵的,吓得不轻,忙坐起来,用衣袖给他擦眼泪:“怎么了?怎么了?哥哥不问了,不问了。”
飞扬扑在他怀里哭:“哥哥是飞扬一个人的哥哥。”
“但是……”许观尘不解,“我没有认其他弟弟啊。”
“飞扬要和哥哥一起睡!”
他这句话嚷得大声,外边有人听见,警告似的,叩了叩桌案。
一听这声音,飞扬哭得更大声了,抽噎着控诉道:“三年……飞扬都三年没和哥哥一起睡了!”
外边人再捶了一下桌子。
“殿下……陛下……”飞扬继续道,“这两个‘下’,飞扬一个也不喜欢。”
许观尘哄道:“好好好,不喜欢,不喜欢。”
“哥哥也不许喜欢……”飞扬打了个哭嗝,这句话的最后两个字断开了,“……陛下。”
许观尘还没来得及应他,小成公公捧着糖罐子适时出现,把飞扬哄着骗着带走:“观尘哥哥还生着病,天晚了,不要打扰他睡觉。”
许观尘一个人坐在榻上发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飞扬在外边,又不知道看见了谁,一跺脚,恼道:“还以为飞扬不知道……”
他提高了音量,里间外室,与许观尘说话:“哥,你的木人来啦。”
小小年纪,懂的还挺多。
许观尘看着掀开床榻帷帐,站在自己面前的萧贽,自觉地往里边挪了挪位置:“小孩子闹脾气。天晚了,你要是想睡就上来睡。”
“让他知道,不就又要哭了?”
话是这么说,萧贽却解了外裳,放下帷帐,在他身边坐下。
“我明天哄哄他就好了。”许观尘躲进被子里去,“劳陛下吹灯。”
萧贽顿了顿,下榻去吹了灯。
药力作用,许观尘很快就睡着了,萧贽把他揽在怀里,用指腹摩挲他的喉结。
第三日的时候,许观尘哄了飞扬好久,才把他给哄好。
最后飞扬口出狂言:“难道夫君比弟弟还要紧吗?”
许观尘用卷起的经书敲他的头。
晚间吃着药,许观尘强自打起精神,想要从小成公公口里套一些话来。
从小成公公的身世谈起,他道:“抄家流放,奴才那时还有几月就满十八,侥幸入了宫,又侥幸认了成公公做干爹,所以旁人喊一声‘小成公公’。”
成公公是从前老皇帝身边的内侍,后来萧贽封王开府,老皇帝就把成公公派给他,许观尘在王府里住着时,与他有些交情。
“干爹如今在丽山为先皇守陵,已守了三年,年节也不曾回京。”
许观尘半坐着,枕着手,另一只手端起药碗,皱着眉头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这病……是不是越来越坏了?”
小成公公忙道:“小公爷可别胡说。”
许观尘不语,一口一口地喝药。
“想来,不过是早了些时候。”小成公公想了想,“大约是那日晚上,小公爷被陛下折腾得有些过了。”
偏偏小成公公说这话时,一脸纯良,正直无比,更显得许观尘想到的事情胡七胡八。被一口汤药呛红了脸,他低头,试图把自己埋进药碗里。
小成公公见他模样,也笑了笑,转头去拿蜜饯盒子来,放在他面前的矮桌案上:“不过,奴才现在也不明白,陛下同小公爷,到底是怎么成的。”
许观尘捻起一个糖渍的果子来吃,心中叹气,你问我,我还想问问萧贽呢。
小成公公再问:“小公爷还和陛下吵架吗?”
许观尘鼓着腮帮子嚼蜜饯,道:“这几日都不曾见他,我想与他说话也没机会。”
小成公公自然知道萧贽每日晚上过来的事情,在许观尘面前,也不说破,只是温和地笑。
此时提起萧贽,许观尘捧着药碗,有些走神。
他只隐约记得,萧贽过来时,要办的头一件事就是摸摸他的脸,试试他的呼吸,仿佛很怕他死了。可是萧贽有时候把他揽在怀里,又险些把他闷死勒死。
小成公公唤他:“小公爷?”许观尘抬眼看他,小成公公哄他道:“还剩下最后一口,小公爷再忍一忍苦,喝完吧。”
“……好。”许观尘点点头,晃了晃药碗,仰头将碗底药渣也喝干净。
最后一口苦得他眼睛都红了,火急火燎地拿蜜饯吃。
小成公公捧起蜜饯盒子,递到他面前:“小公爷从前,从来不和陛下吵架。”
很可惜的是,许观尘并没有接收到对面发过来的暗示。
小成公公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小公爷与陛下,也不常说话。”
许观尘心思一动,仍不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小公爷病着,一个月里,有几日在温泉宫里、寒潭底下,还有十来天在榻上休息,剩下几日,就在屏风后边打坐。”
“小公爷同陛下在福宁殿里,小公爷打坐,陛下就批折,分明就只隔着一扇屏风,一整日谁也不与谁说话。”
“话也不多说两句,到底是怎么成的?”
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许观尘闷闷地想,要真是一句话也不说,他还能把名字同萧贽的写在一起,那应当就是——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能更喜欢了吧?
小成公公趁机道:“晚上陛下过来,小公爷同陛下讲和吧?”
许观尘用沾着蜜饯糖渍的手指按着唇角,出着神想事情,又点了点头:“嗯。”
小成公公望了望窗外天色,恨不能叫天色现在就全暗下来。
“小公爷还做晚课吗?奴才下去预备预备。”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许观尘坐起来,“你去看看飞扬,早晨我就看他抱着糖罐子在吃糖,让他别吃了。”
许观尘下了榻,净了手,披上道袍,又拢了拢头发,用驼骨簪子束好,在屏风后边的草蒲团上坐好。
案上换过新的香草,许观尘随手挽了个结戴在手上,开始做晚课。
近日他打坐,都要扣上香草,以安定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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