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王冠 (Riesling)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Riesling
- 入库:04.09
接下来就是新的问题了,学习和劳作让弟弟身心俱疲,而且生活孤寂、责任沉重。艾德埃塔当时认为弟弟还没有理解统治的意义——尽管统治于艾德埃塔自己而言是追求真实的工具。
艾德埃塔向弟弟承诺,把他教育成合格的管理者,届时生活的乐趣自然会降临。战争证明了他履行了前半承诺。
☆、第 30 章
玫瑰堡是奥林的作品之一,这作品在永恒中不断修缮。城堡落成时,艾德埃塔拿到了奥林承诺的建筑蓝图。图像刻于石板,立在地下的秘密厅堂。
玫瑰堡呈环形结构,全境由法术遮蔽。城池最北方的门是砖石堆砌的墙壁,城内布满兵营、哨塔、工匠和其他战时设施,正中是君主议事的厅堂,南边最深处的平民居所由天然石窟改造。议事厅地下通往艾德埃塔的寝宫,再深处是监牢,那里甚至囚禁过神灵。艾德埃塔命令工匠将城堡的路线和机关捻熟于心,并逐一验证。
在抵御神灵的战争中,城堡每遭损毁,都会自行修复。战后艾德埃塔才得悉此事,故而请来最信赖的首相,发现了奥林未曾提及的秘密:城堡以“末日之火”的能源驱动。
艾德埃塔当时不以为意,他认为这是弟弟喜好的施工方式、无需详细汇报的内容。首相提醒他,倘若城池的建筑结构被损毁,以“末日之火”转换的能量可以支撑城池多久?
攻打北方魔城时,艾德埃塔发现了类似的问题。北方魔城与玫瑰堡不同,并非以一巨大能源供给,而是以多个新造的小能源支撑,其中包括天然矿产和恶魔的尸身,更有未曾见过的能量形式。
艾德埃塔再次召来首相,首相不是之前的那一位,仍给出了行之有效的建议。艾德埃塔派遣突击队,切断了恶魔所识的所有能源,同时身先士卒,于空中降下落雷,杀进城中。
艾德埃塔偶尔会在首相的提醒下回忆起此事,他对短命篡位者的印象逐渐淡漠,却对和弟弟的记忆越发新鲜,尤其是奥林离开玫瑰堡、往北方魔城接受婚事之前的某一天。
那是个阴云密布的下午,玫瑰堡的君主独自前往建筑工匠绘制图纸的工坊,准备在漫长的分离之前进行告别。停到工坊门口时,笑声传入艾德埃塔的耳朵。欧莉薇雅感叹她的未婚夫谨小慎微,奥林却讲起了独自修习死灵法术的经历。
奥林曾有一位同为工匠的挚友,这位朋友在战争中被人类的士兵重创,伤重身亡。为了将挚友从死亡中唤回,奥林假借寻找人类建筑资料之由,冒着服刑的危险骗取君主的通行许可。短暂的时间内,奥林翻遍了邻国人类的法术记载,从中找寻召唤死者的方法。然而经过多次试验,响应呼唤的只是朋友的残缺骨殖。
欧莉薇雅不理解法术的谬误,只当她的未婚夫陷入离乡的愁绪。尽管战争已经停止多年,她还是许诺传授剑术给他,以应付混乱厮杀的战场。奥林感激她的好意,不过想到武器代表的含义,他拒绝了。欧莉薇雅并不生气,只是亲他的额头,抱怨他的角生得不是地方,嘴唇的接触都困难无比。
等到欧莉薇雅离开,整理腐朽卷轴的声音再次响起。艾德埃塔推门步入工坊,作为君主,他有权随时进入领地上的任何门户。他的弟弟呆坐在工作台前,左手翻着卷轴,右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摩挲。艾德埃塔不由想起自己的初恋,却怎么都回忆不起那位女士的样子。
艾德埃塔敲敲工作台,唤回弟弟的注意力,问:“‘末日之火’还能维持多久的城防?”
奥林为兄长的问题惊异。这是他未曾思考的问题。艾德埃塔和弟弟解释缘由,勒令他启程之前解决。
“首相帮你想起这个问题?我把末日之火和魔法的障壁连通。如果火灭,这座城会失去防御,变成普通的城池。以你自己的军队,破城只要一个月。火灭的时刻就是我们的死期,我不想知道,让你的首相来处理。找得到魔力源,首相自己会给你满意的答案。”
末日之火位于地下的深核,以高浓度的魔力云雾隔断,魔力不足的生灵无法到达,通常只有恶魔诸王能够下到最深处。而艾德埃塔知晓自己的城防布局,并试过相应情况的演练。不切实际的回答让他心生疑惑。
“你要完成未曾思考的问题、遗漏的活计,”艾德埃塔环视空荡荡的工坊,他记得先前这里的沙盘、图纸和建材堆积如山,“收拾东西,走。”
“欧莉薇雅还在城里,这个时候,你不想和她交手吧。”
对阵欧莉薇雅意味着没有尽头的战斗。艾德埃塔注视着弟弟,奥林的面庞上闪过若有若无的忧愁,上次把他关进牢房的时候,艾德埃塔见过相同的表情。
“既然要去,”艾德埃塔拾起落地的卷轴,放到桌上,“就履行你的职责。”
“去了还是要造城,和战时有什么区别?你就是要流放我,混账,”奥林打了个火星,将桌上残留的半张卷轴烧毁,“不是打仗就是劳作,我受够了!我要到北方去恋爱,离你远远的!”
干燥的房间里瞬间铺满烈火。艾德埃塔看着弟弟扔下各类矿物,手法称不上高明,也没有夺他性命的意图,仅仅充斥着愤怒的发泄。
“别犯傻,想想自己的身份,迎接你的绝不是普通的爱情,”艾德埃塔平静地说,“要么不去,去就要在那里实行统治。”
回应他的是几团骇人的火球。艾德埃塔明白,弟弟是被艰辛的工作折磨得失去了理智,而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有更多选择。工程预期两年,管理那块封地对奥林而言绰绰有余。久违的悲哀从艾德埃塔心中升起,他还不能给予弟弟永久的安宁,弟弟也不能在有限的自由中获得慰藉。
艾德埃塔举起未出鞘的佩剑,驱开恼人的火焰。
“那是你的工作,是苦差,”他的弟弟抱怨着,“结果却变成了我的决定,为什么会这样……”
“事已至此,你去吧,灵魂留下,”艾德埃塔命令道。
“想都别想!”
“即便你失去理智、一无所成,”艾德埃塔封闭工坊的后门,在地上画出简易的法阵图形,“我也不想你死在外面。”
“继续活着,为你的意志劳作?”奥林转向角落的置物架,在灰烬中摸索,“这样有什么意思?”
“等待解放的机会。”
“这机会三百年内未曾有过。”
“所以要活到下一个百年……有愤怒的力量固然好,别做无意义的消耗。”
艾德埃塔上前,奥林回手刺出两剑,展翅拍向工坊后门,暗门应声而开。艾德埃塔拔剑封路,缠斗持续了几个小时。艾德埃塔抓住一闪即逝的机会,格住奥林的角,把他拉向自己,以适度的电流麻痹身体。
“这城池迟早被神灵攻陷,”奥林咒骂着瘫软在兄长怀中。
类似的诅咒艾德埃塔听过太多,他捂住弟弟的眼睛,一剑刺穿胸膛,再转动剑身,使得灵魂从身体中泄露出来,流向他早已准备好的容器之中。容器是一片环形的橄榄石。
灵魂是恶魔生命的本质,它的存在使得恶魔和其他生灵区别开来。灵魂可以和身体分离,在分离期间,灵魂更可以唤回身体,无论生死,故而保存离体的灵魂需要持续的魔力滋养。倘若灵魂毁灭,恶魔的身体也会死亡。艾德埃塔把奥林的灵魂宿在护颈上的橄榄石之中,要取这颗石头意味着要先问雷光和利剑。
艾德埃塔把弟弟抱到工坊的简陋卧榻上,亲吻新鲜的伤口,将自己的魔力输入其中,以维持躯体的稳定。躯体还不适应灵魂的抽离,呆滞的眼中流出鲜血,滴到卧榻上。艾德埃塔伸手擦拭弟弟的脸颊。
“到时别怪我打烂这座城,像尤瑞尔当年那样……”
艾德埃塔俯身亲吻弟弟背上的伤口,随着魔力的流动,奥林的皮翼抖了抖,收拢在身侧。
“你有处置玫瑰堡的权利,这座城是我的,也是你的,”艾德埃塔拍拍奥林的腰,以魔力封闭伤口,“说到造反,你没有尤瑞尔万分之一的果敢,她和她的两个儿子被我砍头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
“都是你的孩子,”奥林蜷起身体,“让骑兵队去行刑就算了……你还亲自动手……”
“领土足够,孩子想要多少都有,”艾德埃塔取下佩剑,放到弟弟身边,“欧莉很喜欢你。”
“侄子侄女们的反叛我记得不少……”
离魂仪式的疲惫后发而至,奥林掐断话头。
“去把城建好,但愿你的孩子里有几个能打又听话的。”
“你让法兰怎么想……我走了,玫瑰堡的军需和城防要交给他打理,你还有别的人选?”
“劝慰他是你的职责,”艾德埃塔抚摸弟弟僵硬的肩膀,“法兰是第一个享用你父爱的,足够其他孩子嫉妒了。”
艾德埃塔解下贴身的轻甲,先前的争斗在上面留下了新的凹陷。他把盔甲放到布满灰尘的置物架上,一如战时那般。艾德埃塔封闭门窗,又回到卧榻,亲吻弟弟的额头。奥林咒骂一句,张开翅膀兜住脑袋。艾德埃塔坐到弟弟身边,沿着黯淡皮翼的骨节向下抚摸,层叠的热气在他手心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