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彦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讲到了夜色低垂,讲到了韩谨伸手添蜡,方才想起来要说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万事小心,保重自身。”
韩谨坐下来听和彦讲了那么多,这时候只是用力的回了个“嗯”,说罢,和彦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起身要走,冷不防被韩谨拽住了袖子,心道:这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这么爱拽袖子。
韩谨趁着和彦转头看袖子的空,两步过去把人抱在了怀里,两人身高差不多,认真论起来,韩谨倒是比和彦高了一点。
和彦被韩谨的动作搞得有些愣怔,再加上酒喝得也不少了,一时间脑子没反应过来,便由着韩谨抱了,等他反应过来不知是该推开还是该回抱住的时候,另一记闷棍砸下来,“和彦,我喜欢你,我若是平安归来…”
也不知韩谨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话,压在喉咙里没出声,只是在和彦的耳边说着,旁人看来倒更像是耳鬓厮磨,搞得和彦有些发懵,这小子的声音怎么都在勾人呢?
和彦剩下的反应就是“这小子是在跟我说吗?这小子刚刚说了什么?什么平安归来,莫不是还有什么危险?”
韩谨抱了好一会儿才被推开,就看到和彦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韩谨心道:不应该这么不敢相信吧,我以前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和彦心想的是,这小子一句铺垫都没有,上来就是“我喜欢你”吗?我是怎么把他教成这样的?真是要了老命了,这以后跟喜欢姑娘表白,哪个会答应他呀!
和彦仿佛没有意识到他现在要考虑的不是韩谨将来跟别人表白别人会不会答应他,他该考虑的是他现在该如何作答。
韩谨也不是非要个答案,只是想要在临走前将心意表达出来,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个回声,心里还是有几分失落的。
只是和彦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我若是平安归来”上面。
和彦心思繁杂,想的长远,等他想好了该怎么说的时候,韩谨已经打算回去了。
说实在,韩谨也知道自己此番逼迫确实有些卑鄙,他即将远赴疆场,临行前一番剖心,和彦拒绝也好,回应也好,若他此行一去不回,只怕和彦多少会有些自责,说不得落下终身悔恨逼和彦此生也忘不了他。
和彦自然也知道,他此时不管说什么,都会造成韩谨心情激荡,于战场上杀敌,只怕容易分神,可不管是严词拒绝,还是假意答应都不是他的本来心意。
要说他对韩谨绝无半点情意,那肯定是在撒谎,可若是要他如今答应韩谨,只怕他自己都会忍不住打自己个耳光子,且不说身份有别,门户之见,单单是人伦就容不下。
虽不知要说什么好,但也不能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平白糟践人家心意。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出了错,叫你生出了这等想法,你且将它烂到肚子里。
你还没有接触过更多的人,觉得我这么一个对你好点的,生出点什么想法来也很正常,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等你此次自边关归来之后,可能就会觉得那点绮念算不得什么,最多就是未经世事一时糊涂罢了。”
和彦这么几句话说下来,稍微顿了顿,接着道:“你莫说什么晦气话,你自然是要平安归来的。”而后又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打断了,“我知道了。”
韩谨嘴上说着知道了,却一把捞起了和彦的右手,双手捧住,弯腰把脸凑过去用力蹭了蹭,就在和彦想抽出来的时候,他率先放开了,对着和彦咧了个大大的笑容,“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和和彦干站着,面上沧桑,心底好笑:果然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还喜欢蹭人呢。想着想着又是一阵忧愁,毛孩子要奔赴沙场了。
倒是韩谨转身过后,脸上的笑容倏地没有了,回房后将话本子放到了匣子里封存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他认真地想了想将来。
韩氏的身份也不能一直用下去,假的成不了真的,他代韩氏子弟背负本不属于他的责任,军中少不得会有些不希望韩氏回来的人的一些责难,所幸他知道这场仗只是一个为达目的的手段,应当不会很长……
☆、第 15 章
长建十二年七月中旬,北黎与南梁战事频起,北境蛮人多悍勇,南梁士气低落,足足拉锯了一月,虽无败绩,可终是后继无力,恰逢神兵天降,扭转战局,军中听闻率兵之乃韩氏子弟,一时士气大振,后续几场战役多为韩氏暗兵做先锋,所过之处无往不利。
北黎军帐中,夏孟瑜果不其然接到了此战败落的消息,所幸的是损失不大,他手底下的将领们正在商议破敌之策,夏孟瑜听了也就是笑了笑。
北黎士兵看似一身孤胆,悍勇非常人,实则有致命的弱点。北黎各部之间联合起来也就二十年,短短的二十年还不能让草原上的猛兽们学会俯首称臣,寻着机会,他们就会反扑,北边十几个部落之间从来就不是相安无事的,称臣也是情势所迫。
就好比他这下面站着的将领,名义上是归他管的,实际上只怕各有各的想法。
鹰部的人说:“此次战役,我鹰部损兵折将近半数,若是这般折损下去,我鹰部的儿郎们怕不是都要死在这与南梁的疆场上了?”
夏孟瑜只得安抚:“将军慎言,我北黎既是一国本是不分你我的,何来部落一说,战死沙场的都是我北黎的好儿郎。况且南梁懦弱了那么多年,岂是因一人之力可力挽狂澜的?”
又有亲近北黎皇室的将领说道:“六皇子说得在理,前些日子我北黎既然能将南梁打的已露败迹,没道理多了个十六七的娃娃就不行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可是韩氏,你忘了几百年前他的先人是怎么在当年的部落联盟下死守西北,还灭了西北的几个部族的吗?”
在场的众人皆沉默,北部加上西北原本不是只有这十二三个部落的,百年前姜氏立于帝京,韩氏立誓后世子孙绝不会窥伺帝位,自请镇守西北。
那时的西北还是流寇四起,北部的草原上还信奉着狼神,狼的子民们想要吃饱穿暖,就看了看中原富庶的大地,张开利齿撕咬,却咬到了铁板。
韩氏他们咬不下来,姜氏趁机许以重利,诱惑各部落合力屠戮狼神。
自此,北境各部落背靠姜国,展开了长达百余年的混战,无空闲骚扰中原。
中原百姓自给自足了百余年,西北却倏然间多了一座矿山,毫无征兆的,食了百余年嗟来之食的蛮族,突然有钱了,就又生出了想吞并中原的念头,此次他们还没来得及行动的时候,就被镇守西北的韩氏以铁血的手段打了过去,将当时的西北部族驱逐出境,那座矿山也被划进了中原领地。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名义上是驱逐,可那场驱逐的过程中,少了多少个部族,又有多少部族因着那场事件日渐衰落,逐步被蚕食鲸吞。
自此之后,整个中原土地上的百姓都对韩氏推崇备至,都称韩氏先祖乃是白虎星君下凡,韩氏子弟身上都留着仙人的血,韩氏无往不利,战无不胜,成了中原子民的信仰,渐渐神化。
可对于北境蛮人而言,他们大概永远都记得被血染红的沙漠映着天边夕阳的色彩。于他们而言,这是世代要洗刷的耻辱,也是永远烙在心间的恐惧。
此后,韩氏永镇西北边关,无诏不得入中原。
难得见这群人沉默,夏孟瑜状似沉重,心底暗爽,这群老家伙还有怕的呀!碍于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老这么沉重也不好,本着缓和气氛的想法,夏孟瑜开口道:“百年已过,韩氏经了场灭族大难,且不说只剩这么个独苗苗,在暖洋洋的金陵长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不惧死的大无畏,此番能打的我们节节败退,当也不是他一人之功。”
话虽如此,可那被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还是令人心悸,夏孟瑜知道,他须得下一记猛药了,“你们当真觉得这韩谨会死心塌地为南梁任劳任怨吗?且不说韩谨会不会怀疑南梁建国后手上有没有沾韩氏的血,你们觉得那群护卫韩氏的神兵面对自家主子满门全灭,会对当政之人毫无怨言吗?”
夏孟瑜自知这话说得虽有几分道理,但仍不足以安抚这些个心思浮动的人,“韩氏百年积威,想来中原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会很乐意帮我们消耗一下的,他们可不愿意韩氏重新站出来分走他们的利益。不然的话,韩氏暗兵也不会被派做先锋兵打头阵呢。”
底下又是一阵沉默,随即附和“六皇子言之有理。”
只要拖着,拖到那些天降的神兵被耗完了,总归有反攻的机会。
只是夏孟瑜的亲兵问及自家殿下所言是真还是只是为了安抚众人时,他家殿下嗤笑了他一声,“你当这韩谨是谁?”
韩谨现在的状态就是走到哪被人捧到哪,还不能摆出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只能勉强笑着,等到拖着一身累得不行的躯体回到营帐中的时候才发现,嘴角都僵硬了。
刚好魏凭进来,禀报死伤人数,魏凭是那队人马里的一个领头人,每次一场战役打下来,他都会统计死伤人数,报给韩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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