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暖时,一夜雨水过去,便有不少到溪流处觅鱼的村民。
午时霍令找了上来,三人一人背着一个背筐,带着鱼叉,便准备下溪河捉鱼去了。
临近溪流,霍风挽起了裤腿,慢慢走进小溪的略深处,潺潺溪水漫过了白皙如玉的小腿。
司徒衡南拿着竹竿紧随其后,一时间注意力全在霍风身上,脚底却一打滑,一屁股坐进了溪水里。
“小心点,衡南小子。”霍令立着鱼叉,本是想出手拉一把司徒衡南,但是司徒衡南自个儿又坐了起来,倒立马收回了手去。
霍风侧首,道:“溪底有些滑,要小心些。”
霍风在前面找着时不时出没的小鱼,而霍令和司徒衡南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寻着鱼。
霍令自是眼疾手快地连中多条,但司徒衡南却是生平头一次用叉子插鱼。那些鱼可是自在灵活得很,丝毫不给他攻击的机会。他于是便临时收了手,看看霍令是怎么用的竹竿子。
说来也奇怪,分明没什么步骤可言,霍令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逮住活蹦乱跳的鱼收入筐里。
定定地观察了霍令半晌,霍令倒觉得有些不自在,说:“衡南小子,你看着我干嘛?”
霍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表兄,不要小子小子地叫。”
霍令听罢,插水走到霍风身边说:“他好像比你还小几月,不是小子是什么。”
霍令的语气并不客气,但却仍然让人觉得是故意赌气似的,倒令人厌烦不起来。
此后的半刻,他就像是忽略了司徒衡南一般手把手教着霍风。
“衡南小子,你是不是想知道怎么捕捉到更多的鱼,就再看看吧,我可不想手把手教你。”霍令察觉到他的靠近,得意洋洋地舞了几下鱼叉。
不多时,司徒衡南便找到了些技巧,也中了几条。
忽地,他和霍令戳到了同一条。
霍令先一步收回了竹竿子立在身旁,但司徒衡南下意识也松了手,那条鱼竟然死活挣扎着溜走了。
“今日也差不多了。”倒是霍风及时逮住了逃跑的鱼,然后道了一声。
霍令自是满当的半筐,霍风和司徒衡南捕得也不少。
回到木舍收拾完战利品时,天边已是有些暮色熏染。
霍令独揽了烤鱼的一切事物,还带来了不只是司徒衡南,霍风也没能插上手。
不多时,烤鱼的香气便四溢出来。
霍令将盘子端上来的时候,那香味便更扑鼻了些。烤鱼的滋味同香料的芬芳裹在一起,加上小葱佐味,令人忍不住想动筷子。
霍令坐下来时,见他们二人一下子都没动筷子,倒是有些好笑地说:“怎的?今日是大家一同捉的鱼,小是小了点,怎么不吃啊?”
霍令先动了筷,然后霍风和司徒衡南才夹着鱼吃了起来。
一顿下来,三人倒是被这鱼香饱腹了。
暮色完全降临了些许时候,霍令收拾了下厨房便先回自己的住处了,临别时还特意嘱咐霍风说:“近来天气变化无常,小心着凉。”
霍风点了点头,随即霍令也像司徒衡南说了一声:“还有你,衡南小子。”
司徒衡南听闻,嘴角微微上扬。
3 几日过后,学舍暂时休息,霍风便随霍令去探望多年未见的“师父”。
同行的自然还有司徒衡南。
何策士远居于一片僻静处,门口挂着两串风铃,随风微微摆动,发出泠泠的脆响。
当他们三人来临时,何策士正对着面前的一盘棋,自己同自己对弈着。
霍令走在前头,礼貌地小心扣了扣门扉。
何先生这才抬起头来。几年来他面目并未苍老太多,只是鬓发略染了些风霜。
“师父。”
倒是看到霍风,本是十分平静的何先生略微愣了一愣,旋即才恍然大悟似的起身道:“子新?”
“是我,师父。”
霍风几年来自然成长了不少,小时的稚气早已褪去,此时的气质更是沉敛非常。
何先生的面容自然不似方才对着棋盘那般严肃,立马缓和了下来,笑容里是欣喜,也是感慨和欣慰,也有几道小皱纹爬了起来。
司徒衡南也作了一揖道:“何叔叔。”
“子新长大了,司徒公子也是。”何先生拍了拍面前的两个少年人的肩膀。
“咳咳咳。”何先生突然咳嗽了几声,霍风连忙扶上他。
“子新,师父近来染了风疾,本是该回来便去看看你的。”何先生安抚般轻拍了霍风的手腕,示意他放心。
“本就是子新该来探望师父,哪里有师父主动来的道理。”霍风轻轻摇了摇头。
“你父亲的事情,师父也十分愧疚。”何先生叹了口气,“若我在村里,也会好好去照应。真是不想他竟犯有重疾,前两年却一声不吭。”
霍风的面色略微沉了下来,而司徒衡南望着也是十分地担忧。
霍令打断了这份悲情,道:“师父,上次带来的那岳山茶在哪里呢?你不会趁这段时间我不在自己泡上喝完了吧?”
“师父怎会做这样的事。”何先生倒是认真地着急起来,随即从橱柜里拿出了个茶罐出来。
霍令接了过来,便泡茶去了。
霍风的面色早已转好,那半晌的哀愁更是随着茶气的氤氲而烟消云散。
茶香醇厚,由淡入口,却越品越浓。
正如同这段时日,虽是有些单调,却又有别番滋味。
此后的生活,倒也只是粗茶淡饭,平平度日。
对于司徒衡南而言,那段时日最是难以忘怀。时光很快,怪不得有人会说出白驹过隙这样的形容;时光又很慢,可能也只够同身边的那个人度过。
朝霞,日暮,夜星,烟火……全都是这绿水青山中最简单且快乐的回忆。
似乎是处在一个平静的世界里,远离了诸多纷扰,更重要的是,同那个人日日相随。
他们不知道远方是否有风云变幻。
他们也不知道,在这平静的时日里,有一封急信,正从皇城快马加鞭地要送至这里。
☆、分离
1 这日刘叔途径木舍,告知了霍风晚上夷族有灯火表演的事情,叫他可以去看看。
霍风答应了,其实心里并未太想去。
倒是司徒衡南十分地兴致勃勃,道:“西南夷族?以前听过,他们的表演该是相当好看的了。”
“嗯。”霍风回应,想起小时候,父亲也常常牵着他去看每年的灯火表演。
到了傍晚,司徒衡南先出了木舍,霍风收整了一会儿东西,也跟着他到了山间人群聚集的地方。
一挤到人群他们便冲散了,众人围成不同的圈子唱起了歌,跳起了舞。
几个夷族姑娘身着繁复靓丽的服饰赤脚奔走,自在地在人前打着圈。
待人群的歌声略歇,一位容貌最为娇俏的姑娘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唱起了一首山歌。
她的嗓音清凉剔透,自然干净,仿佛是这青山绿水孕育出的一件无价之宝。
待她唱完了一段,她便捧起手中的酒杯,身姿婀娜地舞动起来,几个来回,竟到了司徒衡南的身前。
司徒衡南的目光正找寻着霍风,一时间被人挡了视线,才注视起面前的姑娘来。
那姑娘一点也不害羞,将手中的巾帛套上了司徒衡南的脖子,一杯酒也朝他敬了来。
他本想婉言拒绝,结果周围都在叫他喝,起哄声此起披伏。
“南哥哥,快喝了吧。”陈凝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是那姑娘欢喜你,不过你喝了也无事,倒是不喝会扫人家的面子。”
司徒衡南听到此番话后便喝下了那杯香醇醉人的酒。那姑娘见他饮下了酒,脸上更添了浓重的喜色,拉起了他跳起了舞。
他自然不会跳舞,纯粹是跟着姑娘跳圈子。
不一会儿,又有缕鲜艳的朱色巾帛套上了他的脖子,另一位戴着精致银饰的姑娘又来敬了酒,一时司徒衡南又兜了半天圈子。
不止这两个夷族姑娘,后面又有好几个姑娘将手中的巾帛套上了他的脖子,拉着他转圈圈。
司徒衡南饮了不少的酒,又在圈子里晃了半天,有些头晕眼花。
霍风远远地看他十分受欢迎地被左推右搡的,略微笑了笑,便嘱托了陈凝等会儿带司徒衡南回来,自己就先回了木舍。
2 不多时,司徒衡南已经醉得深了,被陈凝架着回了木舍,而霍风在木舍门口已经等了很久了。
霍风道了谢,陈凝便回自己家去了。
司徒衡南看见了霍风,傻笑了一下,便瘫在了他身上开始呢喃。
“子新,你……可心悦我?”
“子新,你可喜欢我?”
“子新,你可会分离时念起我……”
司徒衡南的笑顿了下来,反倒突然落下几颗泪。
“司徒……”霍风抓着司徒的双臂,有些怔住了。
“子新,我好喜欢你。”司徒醉着皱了皱眉头,“子新,我不欢喜绮岚,嗝……我不欢喜那些姑娘,我欢喜你啊。”
司徒衡南又笑了起来。
霍风松下了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他那时候望着面前的司徒衡南,觉得他实在醉得厉害,可是说话的语气又偏偏那么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