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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旧 完结+番外 (漓氏明轩)


  所以,操办墨秋凉的生辰的重担就落到了墨轩身上。
  墨轩倒也甘之如饴,至少他的残破之身仍有几分用处,不至于成为皇妹的负担。
  墨轩总是那般小心翼翼,他无法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成为他人的“累赘”。
  所以他总会尽可能地为自己寻找一些力所能及,心之所往的事,令自己认为他的存在暂且对众人有几分意义。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总也改不了。
  丰生甲申八年,二月十八日清晨,祉国最后一任长公主及笄——
  一向贪眠的墨秋凉在宫中的掌事姑姑苏妙玲的催促下,迫不得已的起身更衣。
  若是他国的公主对十六生辰应是极为期待的,但墨秋凉终究成不了她们那般寻常与欣喜。
  她幼时早慧,冷眼旁观国后宫嫔妃的勾心斗角,也曾见过势利之徒栽赃陷害,将她与皇兄沦为囚犯。
  宫中的那些令人心生向往的荣华富贵,在她眼中,也只不过是权力斗争下“奢靡的遮羞布”。
  而及笄,只不过是另一场噩梦的开端。
  若是为了换取和平的和亲,两国的关系也极其容易因为利益不均而破碎。
  况且,两国一旦撕破脸皮,远嫁的公主就是他国祈祷战争胜利的血祭。
  若是为了世代交好而嫁与邻国的太子亲王,为了情谊与利益,公主即使备受他人的冷落与委屈,也不可向家中写信诉苦,唯恐引起他国不满。若是被有心之人煽动,两国情谊又会因此破裂。
  而,嫁给那些好色之徒,那就更不必说了,自己受苦受累,甚至还会被卷入皇子多嫡的争斗中,根本就难以脱身。
  公主,只不过是政治联姻的工具罢。,
  国家若是富强,谁会介意宠坏一个无关紧要的公主呢?
  若是衰败,他们也不吝于牺牲一个没有皇位继承权的公主,换取他国支持。
  要她说,成为公主还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人生。
  墨秋凉任凭苏妙玲为她换上了繁服,木然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白衣,用金线巧妙地在各处绣上了祉国的国徽,一片又一片的六角飞花,及腰的长发被一点一点的束起,宝蓝色与靛青色的丝线编织成的流苏装饰着发尾,虽有胭脂渲染了红晕,但那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眸却似死水一般幽深。
  也是,她自嘲的笑笑,既然早已心死,那双眸本就不会有任何活力。
  镜中的眉眼依稀有几分墨轩的影子,但本就是一家人,何来像不像?
  但是墨轩肖母,墨秋凉肖父,虽是历来认为的吉兆,但贵妃却因此不喜墨轩,反而对自己宠爱有加。
  大概母妃是觉得看到皇兄的模样,就觉得像是在照镜子一般,狼狈不堪的在那双清澈的眸中,映照出自己过往所有的污秽与不堪。
  而对于她来说,父皇却是那一叶扁舟,将她拉离苦海。
  所以,肖似父皇的自己才因此独受宠爱。
  皇兄也因此饱受苦楚,但自己却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对母妃的怨恨。
  也许是心胸宽广,也许是早已不抱希望。
  墨秋凉出生的晚,她的母妃是怀着她,入的皇宫,但是全皇宫的人都爱戴她,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太后也对她宠爱有加。
  所以,她根本就就不了解,入宫之前,皇兄和母妃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墨轩也鲜少向她提过以前的事,这一叶扁舟的比喻,还是自己逼问的太紧,墨轩才无可奈何地说出来的话。
  “一叶扁舟”吗?
  若是父皇对她的娇宠,只称得上是“一叶扁舟”,那么他们之前究竟受过多大的苦,才会觉得这些溺爱只能救他们于水火,却不能根除。
  “长公主,准备出发吧。”苏妙玲轻柔的声音将她猛然拉回现实。
  墨秋凉默默地点了点头,站起身,由宫女搀扶着上轿。
  祉国及笄时有一个特别的风俗,那就是在家中到举办典礼的会场的路上不可沾染尘土。
  故而,老生常谓:“十五粘尘,生不绝厄。”
  这时沾染的尘土,会成为之后一生无法逃离的厄运。
  墨秋凉听的多了,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莫非母妃受的那些苦,也是因为在十五那时粘上了尘土?
  “走吧。”抬轿的轿夫皆是几位习武的年轻貌美的女子。
  “女子若水,男子若泥。”
  所以,若是在路上遇到男子同样也被视为不洁,故今日宦官,大臣甚至是远道而来的王公贵族以及宾客皆不可在宫中逗留,否则就会被视为不敬。
  墨秋凉倒也乐得清闲,可以抽空研究一番自己的礼物。
  墨秋凉坐在鎏金轿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身上系着的一枚银铃,这不是配饰,而是昨日墨轩特地赠予她的生辰礼物。
  她初看时,以为仅是一枚普通的银铃,镂刻着繁复的花纹。
  但细看后,墨秋凉才发现上面那些花纹的深意。
  光是一面,自己也就仅可依稀辨认出祉国的国徽,六角飞花与他国的国徽,向月长啸的苍狼,阙国的国徽。
  墨秋凉曾在国师珍藏的典籍中找到一本他国的介绍,其中就包括阙国,“自中北山七百里外,有山名曰:鹊羽,山阴有国,国状似苍狼啸月。身处雪漠,多豢白狼,故绘苍狼图腾,敬若神明。”
  只可惜这是一百年前的记载了,之后再无人找到阙国的国土,最令人惋惜的应是下一句:“漠有异草,夜现银光,名曰莹草,食之明视。”
  虽不知后天眼盲的人可否食之,但墨秋凉总想试试,毕竟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虽然,也并不一定有用,毕竟,皇兄当年眼盲的真相,自己从未得到楼洵的曝露。
  墨秋凉抬头,微眯双眼,暮冬时节的光仍算昏暗。
  “皇兄,你暂且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容陌:情敌真多。

  ☆、兰谷(陆)

  “长公主,到了,该下轿了。”苏妙玲低声提醒着,将墨秋凉从鸾轿上扶下。
  墨秋凉任凭着苏妙玲扶着自己向前走着,脚步明显虚浮,任凭思绪发散,奔跑,驰骋: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今日之后是否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抑或是一成不变的孤独与寂寞。
  墨秋凉年且十五,却看遍五十岁的人也不会想象得了的腌臜事。
  的确是肮脏龌龊之事,宫中为争宠的勾心斗角,与为权不惜戕害手足的心狠手辣——虽然皇兄也称不上什么“手足”,更别提什么情分了。——为利不惜残害亲子。
  虽皇上可恨,倒也不如说是无奈,却又不得不做的政治斗争。他也是争风吃醋的牺牲品。
  倒不如说他是从小从皇后那里接受了这般的教育,所以,一直与皇兄针锋相对,坑蒙陷害。
  可如若是这般想,那他们又能恨谁?
  这一切的源头早已离世,间接促成悲剧的先皇也早已驾崩多年。
  而自己的母妃也死在了这样的争斗手中,自己也因此受罪多年,可这些谁敢说不是因为母妃当年决定入宫时,没有考虑到的事情。
  她虽然说着“没有母仪天下的夙愿”,也并不关注皇兄从小的训练,但又仗着自己得宠,一直与皇后不和,处处针对。
  但,这些仇恨如不寄托在容曙身上,他们岂不是连生存的意义都不再拥有了?
  那活着亦或是死去,有何差别,又拥有什么意义?
  这点担忧,既无法与他人诉说,也不敢扪心自问。
  梦一醒,就难免会害怕不能做下去了。
  虽然皇兄早已决定为了容陌的“复仇”暂且活下去,容陌也为自己的生存找到了理由。
  那她呢?
  她连苟活于世的理由皆不曾拥有,那更与何人诉求。
  她虽有治好皇兄的眼疾的期望,但也心知现在根本就不能治好他,只能这般瞎着,否则,他们的下场会比之前更为悲惨。
  “长公主到了!”几个懵懂的孩童看到墨秋凉,不免惊喜地叫出声来。更有几个胆大的孩子,想要走上前来抚摸她华美的衣服。
  墨秋凉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正欲俯下身摸一摸他们的头,就有一只大手将他们扯了回来。
  那是一个中年妇人的手,一边告诫他们“别胡闹”,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她。
  墨秋凉的笑容渐渐消失,落寞的说了一句:“开始吧。”就踏上了殷红的地毯。
  主持仪式的祭司是墨秋凉的先辈中唯一幸存的亲王了,并非是因为他不曾参与皇权斗争,仅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位连皇上皆不敢动的“监督”王,“长亲王”,也就是民中常说的“铁帽子”亲王。
  长亲王是当今皇上的皇伯,历经三朝风雨。而他早已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了,颤颤巍巍的握着一卷诏纸,正在老泪纵横的低声念着。
  墨秋凉无端的有几分想笑,并非不尊重,也不是嘲讽与不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有几分感动到想笑了。
  这位老人怕是唯一盼望着他们一家会幸福,唯一关心他们的人了。
  墨秋凉幼时常常会随着皇贵妃参加家宴,经常会与这位皇伯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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