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站在百姓的角度,知此事慕容燕又想如同以前一样,重压百姓。可他一个小小的侍郎,在此时也说不上什么话,正天人交战间,有人先他一步,上前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是钟悦。
谢璋皱眉看向钟悦,然而他的方向看不到什么,于是视线流转间便停到了景行的身上。
景行安安静静地站在列首,似乎是察觉到谢璋的视线,回过头冲他露出一个浅笑。
心有灵犀般,谢璋从这个笑意中,分辨出一种运筹帷幄的意味。
那边钟悦已开了腔:“杜州府一事发生时,臣翻遍吏部官员登记在册的名案,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臣并未在名册中查到任何关于杜州府的升迁事宜。臣便顺着查了下去,发现他未有家族官爵继承,也并未参加过科举。”
若要在大渝在朝为官,要么世袭官爵,要么考取功名。若两者皆非,那便只剩一种可能——买官。
于章的脸色“唰”得一声变成惨白。
谢璋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
于章本着赚利的小心思,以为小小的一个州府之职翻不起多大的风浪,皇帝日理万机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哪知邺城的百姓闹出这么大的事,杜州府的官职非正当渠道得来的消息便随之浮出水面。
谢璋又忍不住看了景行一眼。
于章既然敢售卖官职,自然是做好了后续的收尾。而眼下被钟悦查出了其中的怪异之处,恐怕少不了景行的运作。可他这几个月忙里忙外,哪里来的时间布这么大的局?这场局中所发生的事,又有多少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钟悦省去的半句话,慕容燕自然能领会。
一时之间,众人都能察觉出天子陡然上升的怒气。
他本就厌恶贪官横行,便将买卖官员一行看得十分之重,若有人大胆触摸到这一条,慕容燕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
可即便是事情败露,钟悦也没有证据证明官职售卖的幕后推手就是他于章。
于章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在一众官员屏息凝神之际,开口道:“原来杜州府一职来的不明不白,那邺城的百姓们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话音一落,于章便察觉到满朝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不明不白地咽了口气,接着道:“官职买卖一事实属胆大妄为,陛下,臣愿查清此事,为皇上分忧!”
谢璋听见景行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嗤笑。
这于章也算是个奇人,事情败露不将自己摘将开来,反而莽莽撞撞地顶上去,不知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只见慕容燕沉默地摆动着手中的小鼎炉,而后抬起头,淡淡地说道:“那便交给你吧。”
这场心思各异的朝会,在于章揽下杜州府一案之时为尾声。可慕容燕绝不是等闲之辈,他在答应于章的请愿后,又将钟悦派去,监察于章的一举一动。
于章一脸菜色地出了宫门,又听见慕容燕将景行叫去了御书房。
情理之中,景行随着人潮出了殿门,趁着无人注意,长袖下的手搁在谢璋的腰间揩了把油,便老神在在地去了御书房。
皇帝已在室内等他。
近日慕容燕身体时好时坏,连御书房都是满室的药材味。景行一进去,便见室中央摆了一个极大的鼎炉,鼎中冒出的袅袅烟雾与药材味混入一体,呛得他步伐有一瞬的凌乱。
慕容燕正靠着鼎炉吸食其中的雾气,见景行来了,便招手唤他坐下。
“你知我唤你来所为何事?”
景行不卑不亢地坐下,道:“回陛下,臣大约知道。”
慕容燕叹了口气:“自夏履死后,朝中蠢蠢欲动的人便愈来愈多了。”
景行想了想:“臣倒觉得,也算是一件好事的。”
慕容燕笑了笑,回过身看向景行道:“这便是朕喜爱你的地方
了。”
景行忙道不敢。
朝中盘根错杂的势力,在夏履这棵树倒下之后,犹如从根部而生的蝼蚁,四散开来,虽说数量众多,却也是毫无章法地乱爬,若稍使手段加以干涉,便能使大渝恢复一些往日的繁盛。
慕容燕在鼎炉边坐下,目光淡淡:“朕总觉得不日就要飞升了,太子仁德但天真,还需要你多扶持。”
这话便有些托孤的意味了。景行知其严重性,忙屈膝而跪,道:“皇上寿福齐天。”
慕容燕淡淡摇头,似乎是想到了谁,笑道:“这又不是好事了?朕得道成仙,还能去见一见许久未见的之华,以仙躯遍赏大渝的美景。”
随即话音一转,慕容燕道:“于章这个人,你盯紧一点。”
景行状似愣了愣,微不可见地蹙眉应下。
慕容燕察觉到,拉下脸道:“怎么?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景行踌躇片刻,道:“臣有一事,一直没有禀告,望陛下恕罪。”
“何事?”
“臣多日前偶然得知,京中有人在大量收购西北的良玉,以艳色最佳,哪知几日后,便没了声息。臣当时虽觉得蹊跷,却也没多想。可此时思至此,倒察觉了其中的古怪之处。”
慕容燕缓缓在案前的龙椅上坐下,额间皱起的眉头便再也没松下。
西北的良玉多为收藏品,寻常商贾即便是想要收集个一二,但也不会太多。反而是那些无所事事的达官贵人,最是喜爱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慕容燕不消片刻,就将此时联想到了于章身上。
是否又有人想要在于章手上求得一官半职?而恰逢杜州府出事,所以便沉寂下来?
慕容燕隐约觉得嗅到了些许真相的味道,可年岁至此,思虑过重便只觉头昏脑涨,便又叮嘱了景行一二,挥手让他下去了。
他在御书房闭目养神了片刻,再睁眼时已是月上梢头。他半眯着眼,正想着夜晚去哪个宫里过夜,便听见徐总管说娴妃求见。
印象中娴妃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身上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她产下的一子在众多皇子中排行第七,却因为沉闷寡言,并不受慕容燕的青眼。
慕容燕静默了片刻,忽觉有些亏待娴妃母子,便叫徐总管放了行。
娴妃一身淡粉色的素衣,如一只翩跹的蝴蝶,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碗仍冒着热气的汤水,行至慕容燕身前,柔柔弱弱地行了个礼,而后道:“臣妾近日知道皇上神思不安,便熬了些进补的汤药,想为皇上分忧。”
后宫嫔妃的温香软玉,慕容燕自然是难以招架,于是一面将娴妃揽入怀中,轻嗅起其间怡人的香气,一面叹道:“还是娴妃懂得心疼朕。”
娴妃温软地说道:“后宫中各个姐妹都十分关心皇上的,只不过皇上政务繁忙,不敢叨扰到您。”
慕容燕冷哼一声,似乎是想到了没心没肺的皇后娘娘,作为皇上的发妻却鲜少主动来关心他,倒是终日沉浸在一派姹紫嫣红的装扮中。
他沉思片刻,半阖着眼道:“皇后近日又捣鼓着什么?”
娴妃起身将熬好的汤药喂至皇帝嘴边,然后轻声道:“今早臣妾去问安的时候,皇后娘娘说想要为大渝祈福,准备寻得一些法宝献给皇上。”
慕容燕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只觉娴妃无欲无争,净挑好处说,于是只好问道:“什么法宝?”
“好像是一对叫做绿肥红瘦的良玉,皇后娘娘说是来自西北的和田玉呢。”
本欲入梦的慕容燕,只觉耳边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惊雷。
他
呼吸一顿,蓦然睁开了眼。
第五十一章 冬至
杜州府与王舒的案子,最终还是湮灭在了滚滚逝水般的时间中。
邺城的百姓们被寥寥安抚,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最终还是没有惩戒纵火的牵头之人。
只是有人说,那日下朝后的第二天,皇帝发了很大的火,而后下了这个皇命。
但有心眼多的人认为此事还没完,因为朝中的诸多眼睛都在这件事的后续里看到了吏部尚书钟悦的身影。
不过既然慕容燕不愿意将其搁到明面上来调查,恐怕是牵扯到了一些秘辛。
在一片众说纷纭中,临安城迎来了近年来最早的一个冬至。
京城富饶,但近年来里里外外的躁乱,给这个皇都添了许多新伤,而粉饰的外墙上,终究还是教人看出了点内里的腐败与斑驳。
好在冬至佳节,临安城里热闹的人气,还是给这个寒冷的冬日添了些暖意。
冬至阳生春又来,谢璋恍惚想起,过了这个冬,他回京便有一年了。
可当初信誓旦旦的对自己下的承诺,到如今似乎也并没有兑现多少——大渝还是大渝,他谢璋,也还是谢璋。
他想,他还是太优柔寡断了些。顾虑得多了,心思便没那么纯正了。他甚至觉得,慕容燕能把他的性命留下来,便是算准了自己这般的性子。
可他心中的热血难凉,晋王朝数百人的亡魂还未归乡,百年后他又有什么脸面这般庸庸碌碌地去见他们?
谢璋靠在廊下,眼神时而狠厉又时而迷茫,直到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得他一个趔趄。
这股劲竟有一种叱咤战场的雄风,谢璋被拍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朦胧地回头一看,果然是谢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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