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十一直接单膝而跪,拱手道:“大人从昨夜便去了地窖,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谢澄道:“他去地窖做什么?”
十一:“是……景老爷。”
两人寥寥几句,谢璋便从中知晓了事情的全貌
。
原是昨夜凌晨时分,气温骤降。景恒被常年关在地窖之中,又是风烛残年,自然受不了这份寒冷,哭嚎的咿呀之语便从地窖传到了景母的耳中。景母焦急之下,便执意叫醒了已睡下的景行。
或许是危及到景恒的性命,景母面对景行时,再不见当初那份唯唯诺诺,语气强硬道:“信儿,你必须把你父亲从地窖里接上来。”
景行忍着被唤醒的焦躁,闻言不禁笑了一声,道:“何来的必须?”
景母震声道:“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你身为当朝御史,不能做这么不顾伦常的事!”
末了,景母软了声音,眼中含泪:“难道你还想杀了他吗?”
景行坐起身,随手披上一件大衣,目不斜视地从景母身边走过。
“我更想拉着你们一起死。”
谢璋听完,顾不上与谢澄打声招呼,脚尖轻点间便掠上屋顶往景府飞去。
他一路走过,只觉心中如阵阵擂鼓,敲得他慌乱不安。可他也说不清这份不安来源于何处,心中唯余一个念头——见到景行。
地窖大约都是阴暗潮湿,或许还有某些地底生物。这种藏着常年不见天日污垢的地方,并不比战场干净。
谢璋将轻功使到了极致,连十一都远远地落在了身后。他落到景府中,目光所致,一群人围在一个仓库模样的入口,逡巡着不敢进入。
谢璋喘息着越过人群进了门,发现门内有着一道逼兀的通道,两壁也没有灯火照路。
他眼也不眨,摸索着走进了通道。
这道通道狭长又潮湿,即便是寒冷干燥的冬日,谢璋也能听见某处锲而不舍的滴水声。他放缓了脚步,缓慢但坚定地朝未知的黑暗走去,直到碰到一扇陈旧的门。
谢璋顿了顿,伸出手敲了敲门:“景行。”
长长的**里回荡着谢璋干涩的声音。
谢璋丝毫不气馁,再次重重地敲门道:“景怀信,你再不开门我就踹了。”
门内仍然寂静无声。
谢璋深吸一口气,揣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微微侧身预备将门撞开。
可他身子刚贴近木门,便觉得力道一卸,而后从门内伸出一双手,在谢璋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将他拽了进去。
谢璋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重重地将他压在木门上。他抬起头,只能通过微弱的灯光看见来人凶狠的眼神。
周遭皆是黑暗,只有景行微亮的眼眸,带着某种谢璋看不懂的情绪,落在他的脸上。
他听见景行说:“你来了。”
谢璋微微错开身子,将目光放远。
地窖内,景行被无边的黑暗包裹其中,似乎连衣领都缀上了泼墨般的黑。不远处有一方小小的长桌,桌上放了一盏昏黄的灯光。
可那灯光实在太微弱了,微弱到谢璋不得不放缓呼吸,以免气息将烛火吹灭。
景行冰凉的身子与谢璋紧紧地贴合在一起,谢璋无言地盯着景行,便见景行接着道:“你说了,每次我在黑暗里时,你必须在我身边。”
也不知是否为谢璋的错觉,细听下去景行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委屈。
他想起近日面对景行时的屡屡逃避,终于从中回过味来:“……你故意的?”
景行避而不答:“你不准躲我。”
他离谢璋太近,鼻息间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谢璋的脖颈,激起谢璋一阵战栗。
谢璋不自在地说道:“我没躲你。”
远处的烛火忽闪了一下。
景行的身影微不
可见地瑟缩了一瞬,而后缓缓颤抖起来。可他却丝毫不管生理上的反应,只是将谢璋牢牢压在木板与自己之间,轻喘道:“那你今天就给我答案,答应,还是不答应?”
景行强硬惯了,连表达心意都如同下命令一般生硬。可谢璋听着,心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一室黑暗中,景行分明被逼兀的黑暗吓得呼吸急促,手中的力道却没松下半分。
谢璋张了张嘴,景行便兀自打断他:“你不答应我就一把火把这里烧了,谁也别想出去。”
于是谢璋未说出口的话便落成了嘴边的一声轻笑。
他不免自嘲地想,算了吧,人生苦短,说不准他活不过而立呢。到头来短短几十年,未行得这人生两情相悦的一乐,到底是得不偿失。
谢璋放下了芥蒂,笑中便多了点释然:“我乃前朝余孽,景大人莫不是找错了人。”
景行透过昏暗的灯火审视般地盯了谢璋半晌,忽而也一笑道:“我乃当朝佞臣,与你天生一对。”
说不清是谁先动情的。
谢璋被更大的力道压在墙边,耳边充斥着景行身上的兰香。
景行唇齿间都是地窖中彻骨的寒,可吻上谢璋时,那些细碎的寒冰皆化成了两人嘴角和熙的春水。谢璋启唇,一面拥住景行的劲瘦的肩,一面回以更深的吻。
鼻息缠绕,景行的手穿过衣摆,游走在谢璋的胸前。冰凉的触感让谢璋忍不住重重一喘,却又被重新覆上来的景行吞入腹中。景行半个身子插在谢璋***,两人严丝合缝,紧紧贴在一起。
景行背着光,视线落在谢璋迷醉的面容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在河堤边的那场相遇。
残着腿的黄坚强在谢璋脚边不住地打转,偶尔还用前腿搭在谢璋的腿上,只为求得谢璋手里的食物。
可谢璋自始至终没有如它的愿,只是仗着身长,将肉块拿在手里,时不时地逗弄着它。
黄坚强求而不得,只好呜咽地扭过头,生起了闷气。
谢璋便笑着蹲**,胡乱地在黄坚强头顶搓了个来回,道:“这么没出息啊?”
而后便是陆舟于景行二人的闯入。
谢璋眼中的笑意还未淡去,长长的眼尾如同干涸的残墨,绘出了一副万家灯火。
而此时此刻将谢璋拥在怀中的景行想——
你就是我的万家灯火。
第四十九章 爆发
谢璋背靠于门后,衣裳松松垮垮,没个正型。他微侧着头,看向景行眼中微起的波澜,轻笑道:“景大人既已达成心愿,可否屈尊随我出这地窖?”
景行错开身去,露出身后一个矮坐的人影。
是景恒。
这是谢璋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上任御史大人,据说他曾与慕容燕一起驰骋过大渝的沙场。而此时谢璋借着微弱的灯光眯眼看去,只能看见他隐在黑暗中的半个侧脸。
景行将两壁上的烛火依次点上,阴暗的地窖才逐渐明亮起来。抬肘间,谢璋才借着光亮看见了景行手腕上的伤口。
他目光一凝,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倒不忘避开伤口:“怎么回事?”
景行不在意地垂眸看了眼,轻飘飘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景恒身上。
景恒坐在木质的轮椅上动弹不得,可明灭的光影斑驳落在他的瞳孔中,无端多了份骇人的阴狠。这份阴狠几欲凝成了实质,似要将景行生吞活剐。多年不见天日的脸色惨白无比,须发在脑袋上,早已胡乱地团成了结。
谢璋注意到景恒的的唇角坠着未干的血液,一瞬间如同福至心灵,惊道:“他没有中风?”
景行说:“他如此惜命,怎么会容忍自己中风。”
谢璋默默将头顶的发带解下,盖住景行手腕处的咬伤,叹道:“那你就离他远点,黄坚强都比他乖,从来不曾咬过我。”
景行诧异地看了谢璋一眼,肺腔中发出一声低笑:“你不怕我染上疯病,再过给你?”
谢璋不说话,只是借着灯光将景行的手腕半举起来,仔细地检查了绑好的发带,而后放在嘴边,厮磨般地咬了咬景行的皮肉。
景行指尖一颤,抚上谢璋的侧脸,转而捏向他的后颈,温柔地揉捏起来。
“我割掉他的舌头,挑断他的手脚筋,将他关在地窖里将近十年。”景行转过头,看向景恒,“你不觉得我是一个残暴阴狠的人?”
谢璋笑了笑:“我母后在世的时候,喜欢跟我谈一些听不懂的大道理,我那时还小,其中大多都忘了。”他目光放空,似是真的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唯一记得的,大概就是一段话。”
“什么?”
“人活一世,最难割舍的便是人情二字,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无论你走多远经历多少的事,千帆过后,它仍在那里。很可怕,不是吗?”
人情世故,大多是围绕着伦常而行,稍有悖论,便会被掌握“真理”的人视作洪水猛兽。没有人会想要了解那些常人眼中的异端真正经历过什么,也没有人在乎。
和而不同只是少数,世上多的是被世俗庸常困住的可怜人。
景行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个遗世独立之人了?”
谢璋瞪了景行一眼,正要说话,却被景恒嘲哳的呻吟声打断。他似乎想要挣扎着从轮椅上起身,浑身战栗地撞击着椅背,发出沉闷之声。景行眼神一冷,几步上前,捏着景恒的下颚,只见他咽喉处上下滚动片刻,“呕”地一声吐出了一块东西,在地面上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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