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谢璋转过头,那双桃花眼再没了平日里的风情流转,一呼一吸间皆泛着冷冽的寒光,“来人,拖出去斩了。”
壮年男人一愣,复而暴起道:“你凭什么斩我!夏将军都不会斩我!”
谢璋一个眼神也未给他,半晌见无人动静,才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怎么?要我亲自动手?也不是不行。”
说话间谢璋已自旁边兵器架上拿了一把长刀,一步步朝壮年男人走去。
孟鸣争连忙劝止了谢璋的动作,于是立马有人将方才那顶嘴的壮年男人拖了出去,怒骂与咆哮声响彻在军营中,久久不绝。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直到那男人的叫喊声戛然而止,这群生活在无边散漫中的将士们,才终于如梦初醒。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谢璋再次开口:“还有人有异议吗?”
于是方才还嘘声阵阵的将士们,俨然一群被斩了双翼的鸟雀,一声不吭地随着谢璋前往柔然军的驻扎地。
先有前锋朝柔然军发出讯号,故等谢璋一行人到的时候,正撞上严阵以待的柔然军队。
宋徽在谢璋耳边说道:“小心行事,皇上十五年前打败了柔然的第一勇者艾则孜,他们一直怀恨在心。现在带领柔然军队的,是艾则孜的儿子,巴图尔。”
谢璋一面点头,一面诧异地看了宋徽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宋徽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恰时巴图尔被一群柔然大汉围在中央,一眼瞧见了马上的谢璋,顿时笑出了声,回过头对身边的人说道:“他们大渝没人了吗?派一个小白脸来跟我们打?不怕被打得尿裤子回家喊娘?”
哄笑四起。
巴图尔声音宏厚,声声入耳。谢璋前方阵列中有人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回头看了谢璋一眼,就见这个纨绔子弟就像真的听不懂巴图尔的话中话似的,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不好意思,我娘很早就死了,喊不了。”
只见巴图尔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谢璋仍无知无觉地说道:“此次我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想要与你们和谈。”
“和谈?”巴图尔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语调扬高,嗤笑道:“小朋友,你爹有没有教过你,和谈要拿出和谈的姿态来,不然显得不真诚。”
谢璋虽是不被西北将士们承认的一个半吊子统帅,但到底是代表的大渝。眼下被如此看轻,自然就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愤慨,剩下的一部分,皆是在暗自辱骂谢璋的低声下气。
这些血气方刚的男儿们,不明白为何不直接与柔然兵戈相见,反而像那些酸腐的文人一般,耍起了嘴皮子。
然而大渝崇武轻文多年,早被那在位者养成了狂妄自大的性子,认为除了大渝其他都是小鱼小虾,顷刻就可碾压。殊不知,这些饱食终日的小虾身后,早就有暗蛟长成滔天巨浪般,虎视眈眈。
谢璋对碎语闲言置若罔闻,露出了一个好奇的神情,倾身问道:“那巴图尔将军想要什么姿态?”
巴图尔轻蔑一笑吗,道:“简单,你亲自到我柔然大营中,我便以贵宾之礼相待,和谈一事便也好说。”
他这一句话说的暧昧又阴毒,站在身边的柔然大汉们皆在对视间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夏日的兰州有些让人烦躁的闷热,谢璋却犹如静坐禅室,额间甚至没有冒出一滴汗渍。
座下的马匹有些烦躁地蹬了蹬腿,谢璋坐于马上,无悲无喜的视线落在了巴图尔的身上。
空气中有片刻的宁静,静得能听见树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之声。
只见半晌默不作声的宋徽,几步来到谢璋身边,冷静地出了声:“我去。”
第二十二章 惊变
临安。
夏日炎炎,热浪扑面。极目望去,能瞧见空气被分割成不成型的波浪形体,朦胧着每个人汗涔涔的视线。
长街上疾步走着一个青年男子,看目标方向应该是坐落在城中处的御史府。这人衣角被过大的动作带的上下翻飞,额间早渗了一层薄汗。
若有认识的,定能看见此人正是当今的兵部尚书,陆舟。
然而他隐于人群中,步伐匆忙,无人注意。
陆舟行了一段路,却见前方有阵阵拥堵之声,里里外外围了好大圈的百姓,他离得远,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以往,他这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定会上前看个过瘾,奈何今日却是焦急又心事重重恨不得绕开前面那段路,飞至御史府。
陆舟最终决定绕开拥堵的行人,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终于在片刻之后到达了御史府。
辅一进门,他就按捺不住,冲着里院疾声道:“你知不知道谢璋让宋徽独自去往柔然军营了?”
景行彼时正倚在贵妃榻上,手臂边放了一器皿冒着冷起的冰块。他一面懒懒地将手中的书册翻了一页,一面敷衍地应道:“知道。”
“谢璋脑子有什么问题?”陆舟进了内院,气还没喘匀,站在景行面前怒道:“宋徽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书生,去了柔然军营能干什么?”
陆舟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型,更是鲜少在景行跟前发脾气。现下勃然大怒,终于让景行的目光离开了书册,轻飘飘落在了陆舟的身上。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景行放下书册,捻了块冰块进嘴,待融化入肚之后才缓缓说道:“谢璋有自己的考量,你与兰州相隔千里,怎么还操心起那边的战事了?”
“不管谢璋有什么考量,就不该让宋徽独自前去。”陆舟缓过了神,才发觉自己语气太过,忙收敛了些许,但仍带着毋庸置疑的责备。
然而景行却从其中品出了点不寻常的意味。他坐直了身子,看向陆舟,复而耐心地解释道:“首先,谢璋不可能自己去,主将离军,易散军心。孟鸣争也不可能去,他驻守西北多年,已经代表了西北。那既然两个稍许重要的人都不能去,除了宋徽,还有谁能去?”
陆舟: “我明白,可是……”
景行淡淡地打断了陆舟即将开口的话:“泊潜,你自己的私事我管不了,但若是因私心扰乱了公事,我可就不答应了。”
陆舟心里一惊,抬头时正瞧见景行又捻了块冰块放入嘴中,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气,答道:“是。”
“天气炎热,思虑太多小心肝火。”景行轻笑,“相信谢璋,总归是我们半个盟友。宋徽不会出什么事的。”
总的来说,陆舟在景行面前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景行今日能几近苦口婆心地劝说,陆舟便觉得,景行大约知晓了自己与宋徽之间的,所谓的私事。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将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一席话毕,炙热的温度已将器皿中的冰块热化成了一滩水,他蹙着眉唤来侍女更换,却感觉到侍女在不远处半晌没了动静。抬头一看,见那人正浑身发抖地跪趴在地,额间的汗渍染得地面湿了一小块。
景行先是一愣,复而明白了什么,淡笑道:“怎么?你们家夫人又来请我去吃晚宴了?”
侍女似是被逼得进退两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一味地发抖。
景行挥袖起身,走到侍女面前,用气声轻轻说道:“你还说不说了?”
侍女被吓得哭出了声,她战栗着身体,颤声道:“是……是老御史大人抱怨天气炎热,被夫人听见,夫人想见见您,说……说能不能把老御史……放出来……”
话音未落,空气中犹如冰霜凝结,寒彻骨髓。
陆舟一面起身将双腿发抖的侍女推开,一面拦在了景行身前,将景行欲出口的“拖出去”堵了回去,安抚道:“你拿小小的侍女出什么气,我去给你换冰块。”
然而景行不领陆舟的情,大约是夏日烦闷的气候容易扰得人心烦意乱,景行性格里压抑着的暴戾几乎就要凝成实质。
然而他愈暴戾,表情便愈平静。
这对夫妻带给他的东西,终于被时光写进了他的血液之中。暴戾,懦弱,顽固。当景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只觉得可悲。
侍女大约是被景母以死要挟,才敢冒着被景行迁怒的风险来说这一段话。但他听完只觉可笑。
中了风的景洪,左右都分不清,竟然还知道天气炎热,想要从地下室中出来。而那个懦弱的女人,甚至妄想他真的应允。
他们哪来的脸和自信?事已至此,他们还时不时地如一对无处不在的臭虫,妄想介入他的生活,介入他的一切。
是不是只有让他们死,才能一劳永逸?
陆舟表面上冷静,实则看见景行变幻莫测的神情时心下也十分忐忑,生怕他一怒之下又要做出什么惊天举动。
然而景行最终只是从陆舟手中夺过装过冰块的器皿,再不看其他人一眼,兀自进了内室。
室内因长期闭门掩窗,漆黑一片——这是景行自己下的命令。他踏入之时,起初还觉得如常,但走了几步,汗就开始不断滴落下来。
能控制自己心理上的恐惧,但他控制不了生理上的。
无边的黑暗犹如儿时翻来覆去醒不来的梦魇。景行一会觉得满墙的宗列牌位在不断向自己拥挤过来,一会又仿佛感觉到身后的黑暗中有什么在逐渐逼近。他被自己的恐惧逼迫在一方小小的四角天地里,不得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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