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从怔楞地听他讲了那么多,不禁笑道:“你倒是聪明?你倒是顶用?你那一堆小聪明都用在了偏处。”
“那你引我入正途,反正,我不要你搬走,不要你出府,不想每次找你还要递拜帖。我希望想见你时,你就站在我眼前。阿从,我们不要薛府了好不好,这里就是你的家。”
薛从突然想到,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宋誉便不再叫他“表哥”,而是像舅舅和舅母一样叫他“阿从”。
“阿誉,你这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我不和你讲道理,我……阿从,若你不娶妻,我也不娶妻,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玩就好了。”
沉默片刻,薛从像是叹了一口气一般,伸出小拇指来。“拉钩。”
“什么?”
“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但没过几天,宋誉还是在家里见到了来做客的林家人。林家绸缎庄的名声响亮,京中无人不知,就连宋家平日里穿的衣裳大多也产自他们家。林夫人又是宠妃赵氏的亲妹,因此林家和皇室也算有了一层关系。林翠微生得娇俏,有几分赵贵妃的影子,宋夫人一见就觉得惊艳,望着林翠微露着满意的笑。
宋誉进了前厅后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其乐融融之景,他心中一时燥郁,却不知这情绪缘何而来,只觉得薛从脸上写着“骗子”两个大字。
宋夫人见宋誉进来了,愉悦地唤他上前。“这是林老爷和林夫人,这是他们的千金,比你小两岁,该叫翠微妹妹。”
宋誉只顾盯着薛从,看对方也望着他,并无半分局促之意,宋誉瞪了他一眼,冷冷清清地向一旁的三人点头示意。
待宋誉坐定,他们又顺着之前的话题聊开来,仿佛宋誉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林老爷道:“我府中种着一片玉兰树,薛小公子要是不介意,不如改日到我府上坐坐,让翠微带你去赏赏玉兰?”
薛从道:“如此便麻烦林小姐了。”
宋誉的目光在薛从和林翠微之间游移,他们一个清朗,一个娇羞,让宋誉心中更是不快。宋誉道:“表哥若喜欢玉兰,不如在我院子里也种一些,让表哥时时可以来赏玩。”
宋誉已经许久没喊过薛从“表哥”了,一时让薛从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初,道:“你那院子特意将花树移了,就为了有处地方可以练剑,这怎么能再种树呢,折腾来折腾去的,不是麻烦人嘛。”
“表哥。”
这声“表哥”带着三分怒意七分委屈,让在座的人愣了片刻后忍不住都笑开了。
林夫人用绣帕掩着嘴道:“宋小公子和薛小公子果然亲如手足。”
送客后,宋誉先行离开,薛从若有所思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回廊走了一阵,宋誉突然停下,回身道:“你跟着我干嘛?”
“我看你心情不好。”
“我看你心情倒挺好。”
薛从不解,道:“是谁又惹你了吗,出门时还好好的。”
“没有。”
宋誉回身继续向前走,薛从疾走几步跟上,与他并排前行。“可是舅舅让你背的文章太长了,记不下来?”见宋誉不理他,薛从笑道:“你啊,就算不必天天去私塾了,舅舅让你学的那些也该好好学,不然以后成了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可怎么办,舅舅定是望你能文能武,将来光耀门楣,你心中可不能有怨。”
“我无怨。”
薛从拉住宋誉的手腕,“行,那我陪你再读一会儿。”
宋誉觉得手腕一热,心中慌了一阵,急忙甩开薛从的手。薛从有些惊愕,两人站了一会儿,薛从才忐忑开口道:“你是在气我?”
“我没有。”宋誉撇过头。
薛从一番思索,有了想法,嘴角微微扬起,道:“我说你怎么自己跑来前厅了,是去我房里找我没找到人吧?”
“你说要在我练剑时给我画张像的,我都在院子里练了半日了。”
“是我错了,走,现在给你画去。”
“我累了,没力气了。”宋誉索性靠在了廊柱上,直勾勾盯着薛从。
薛从也看着宋誉,觉得他这样子不像是小孩撒娇,似乎还没说到症结上,犹豫了一番,道:“舅母喜欢翠微妹妹,所以多留着坐了一会儿。”
果然,一提到林家姑娘,宋誉的眼里就多了几分愤慨,但宋誉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薛从心中隐隐有几分欣喜,但他也没流露出来。薛从道:“哼什么哼,又不是小孩子了,走吧,画画去。”
“我不去。”宋誉甩袖走在前面。
薛从跟上。“那也行,明日再画。”
“不要。”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什么时候给你画。”
“我没空,我不要你画了。”
薛从眼珠子一转,努力掩下笑容来,他停下了脚步,轻声道:“这样啊,那闲着也是闲着,明日不用去私塾,我就去林家看看玉兰好了。”
闻言,宋誉急忙停下,回身怒视薛从:“薛从!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刚才没听见吗?林老爷让翠微妹妹带我赏花呢。”
宋誉盯着薛从,终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破绽来,宋誉怒极反笑,道:“能耐啊,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坏了。”
夜里吃饭时,宋夫人不免说起了林翠微,她问薛从:“你瞧那林姑娘如何?”
“温婉娴静。”
“我瞧着也是。”
宋誉道:“我瞧着不如何。”
宋夫人笑问:“哦?那你如何看呢?”
“太小家子气了,和阿从在一块儿,两个闷葫芦,日子怎么过。”
薛从只是微笑,没反驳什么。反倒是宋夫人见宋邵有些不满,趁他开口前急忙问宋誉:“那你中意林姑娘吗?你说阿从闷,你不活泼多了吗,喜欢这种文静的姑娘吗?也好压压你的性子。”
宋誉翻了个白银,道:“和阿从处了多年,我性子不还是这样吗,能压得住早压了。”
薛从不置可否,吃着碗里的饭菜,突然道:“你觉得我压不住你?”
也不知道宋誉想到了什么,突然脸一下子烧红起来,甚至耳根处都一阵麻痒,他急忙将脑袋埋进碗里,挡住一脸春意。
梁国细作被捕和梁军进犯西境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事,不知这场战争他们谋划了多久。战事一起,武将再次抖擞精神,左将军徐云被封为征西大将军,领军令,点二十万兵马直奔丰州,路上再与甘州、雍州两地的常备军合并作四十万,支援西境。
出征之日,私塾休假一天,慕先生的独子也在征兵之列,他要去送行。爱看热闹的宋誉拉着薛从去了城门口,送行的人黑压压挤在道路两侧,宋誉和薛从在人群中望见了泪眼朦胧的慕先生。
“阿从,你说先生看到他儿子了吗?”
“都包在盔甲里,难免看走眼,除非是有官职的将领,坐骑盔甲才显得不同,否则哪那么容易认出人来。”
两人回到家里,宋誉依旧赖在薛从屋内。薛从坐在书桌前读书,宋誉便百无聊赖地趴在他对面玩墨砚。
薛从放下书来,道:“你若无事做,就回去吧。”
“我在这又不吵你,你读你的,我玩我的。”
薛从勉强又读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书本。他还未开口,宋誉便抢先道:“阿从,你声音好听。”
薛从叹了一口气,道:“不如你舞剑给我看?”
宋誉这才打起精神来,眉眼带笑,答道:“好。”
薛从的院子里摆着好些花盆,不方便宋誉活动,二人便相携来到了宋誉院里。正是秋风扫落叶之季,宋誉剑气凌厉,比那秋风更添凉意,剑尖所指之处,一片萧瑟。他在院里翻腾,时不时带起的风撩动薛从的衣摆和发梢。薛从坐在廊下看着院中舞剑的少年,眼中满是暖意。看了一会儿,薛从不免想起他们这十几年来的陪伴,幼时是他依赖宋誉,后来读书后宋誉更多需要他的帮扶,如今各有各的路,能相助的地方少了,但彼此的依赖之心却从未削减过。薛从想,如果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到生命终结之日,那也很不错了。
宋誉收剑,调整了呼吸,回头望薛从,展露笑颜。这九月的阳光投在他身上,却怎么也挡不住他眼中的光芒。薛从看得出了神,不知在想什么,宋誉走到他面前了他都没意识到。
“阿从,阿从。”
薛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宋誉已经站到了他面前。薛从微微一笑,道:“累了吧,回去休息一会儿。”
宋誉坐在他身旁,把剑交到左手,突然伸出右臂,横在薛从前面。“阿从,我胳膊酸了,你给我捏捏。”
薛从失笑,边捏着边说道:“都多大的人了,阿誉,让人看到了要笑话的。”薛从随意捏了两下,拍了拍,便起身要走。“你要撒娇还是留着以后娶媳妇了再撒娇吧。”
“薛从。”
“嗯?”
薛从回头看时,却对上了宋誉委屈的眼神。“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不娶妻,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薛从无奈地摇摇头,道:“几岁的人了,我答应过你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但我何时答应你我们不娶妻的?我无父无母,不娶妻也就罢了,舅舅舅母难道能让你孑然一生?真是傻瓜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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