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虎说:“少他妈的给自己脱罪!放边沙骑兵入境的不正是你老子?!”
“那你杀了我吧。”沈泽川抬指划在自己脖颈,“求求你,快一点,杀了我。杀了我,沈贼就绝种了。”
澹台虎陡然挺身而起,当即拔出双刀,扑向沈泽川。
丁桃才睡醒,刚跨进门,见状大惊,喊道:“老虎,休伤他!我得守着他呢!”
澹台虎哪里还听得进去,双刀砍得猎猎生风。丁桃一蹦三尺高,就要往里冲,谁知骨津一把拎了他的后领,没让他去。
“老虎在中博死了全家,”骨津说,“你不能要他放过沈泽川。”
丁桃说:“可那不都是沈卫干的吗?跟他有什么干系!”
骨津犹豫片刻,却没继续说。
澹台虎刀削沈泽川的面门,沈泽川旋身踢歪了他握刀的手腕。澹台虎手臂一麻,把刀飞掷了出去。
那签押房的帘子正好掀起来,兵部侍郎杨宗知瞪眼看着那刀飞来。
晨阳登时抬臂欲捉住刀柄,岂料萧驰野更快,刀鞘一旋,把刀击落于雪中。
钢刀钉入地面,力道之猛,震得满院的禁军一起跪身,齐声说:“总督恕罪!”
萧驰野没搭理他们,挂回刀,抬手为杨宗知掀帘,赔笑道:“御下无方,让杨侍郎受惊了。”
杨宗知岂敢多留,尴尬地附和几声,快步出了院子,上了马车,也不要人送,麻溜地走了。
萧驰野送完人,回身看着跪了一院的人。
晨阳自知有错,赶忙说:“总督,是属下疏于监督,没——”
“你戏看了不少。”萧驰野说话时猛落在了他的肩膀,他拿出点白肉喂给海东青,只说,“这事朝晖做不出来。”
晨阳面色一白。
萧驰野没站在人前数落晨阳,因为晨阳是他的近卫首领,也是他的心腹,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晨阳的脸,叫晨阳以后在兄弟跟前抬不起头,失了威信,但他这句话却最诛晨阳的心。
晨阳与朝晖皆是萧方旭挑的好苗子,朝晖沉稳,跟着萧既明战功累累,是到了阒都也没几个人敢甩脸的副将。晨阳一直留守离北王府,五年前终于跟了萧驰野。他行事谨慎,最怕的就是被人说不如朝晖,这是他们本家兄弟之间的较量。
今日萧驰野这句话,不仅敲了警钟,还让他羞愧万分。
“五年前我接任总督,都说禁军是烂痞子,最不讲军纪军规,最不把总督放在眼里。”萧驰野摸着猛,说,“这种兵,我带不了。想在禁军待着,要么把自己收拾成个规矩人,要么卷铺盖马上滚。”
澹台虎胸口起伏,不忿道:“总督说得是,过去咱们都听你的,可他算什么?他也叫兵?我任指挥同知,官大几截,讲他几句有错吗?老子是吃这口饭,却不兴在卖屁股的面前装孙子!”
“他挂的是锦衣卫的腰牌,如今领的是近卫的差事。你坐到我这位置再给他甩脸,那就是你的本事。”萧驰野垂眸看他,“你觉得自己没错?”
澹台虎梗着脖子说:“没错!”
“那受什么鸟气,”萧驰野说,“走吧。”
澹台虎倏地抬头,不可置信:“总督为了这个人,要罢我的职?!”
“禁军无私仇,少他妈的给我牵红线,我谁也不为。”萧驰野沉下声,“禁军我说了算,你能做自己的主,还叫我总督干什么?脱了这身铠甲,卸了这双钢刀,有什么血海深仇你只管去讨,只要你三招之内拿得下他,我萧策安马上给你磕头认错。但你穿着这身铠甲,挂着禁军的牌,就只能听我说。今日诸位戏看得好,站在我萧策安脸上蹦得欢,有骨气,够血性,那还讲什么军纪?都滚去做山大王岂不快哉!”
众人垂着头不敢多言。猛吃完白肉,昂首盯着他们。
萧驰野说:“平素不是爱说我好色昏聩么?今日我就这么干,收了澹台虎的腰牌,送他出门!”
禁军齐声:“总督息怒!”
澹台虎不肯认错,他颤着手把那腰牌扯下了,说:“我与总督兄弟一场,这五年受着总督的恩,命也肯给总督用!但我今日何错之有?总督要为美色伤我的心,罢我的职,好!我澹台虎认了!”
他说罢把腰牌和头盔一齐搁在地上,对着萧驰野“砰砰砰”三个响头,起身自己脱了铠甲,着着里衣看向沈泽川。
“以色侍人,我看你能活到几时!老子的仇,来日自会向边沙秃子讨,但你也逃不了!”
:
澹台虎抹了把眼睛,冲四下抱拳。
“诸位兄弟,再会!”
他迈开步,真的走了。
第39章 狼虎
堂内供着炭火, 把屋子烧得热烘烘。
晨阳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 萧驰野坐在主位上看兵书,帘外还跪着禁军的大小将领, 内外都一片安静。
所谓“将威未行, 则先振之以威[1]”。五年前萧驰野接手禁军, 就给了一个下马威,要的就是号令群雄的绝对权力。这五年里他赏罚分明, 该给禁军的银子一分也没少, 而且不仅没少,还补填了许多。他对下边人是慷慨大方, 但他自个儿那件大氅, 还是三年前大嫂送过来的。
秋猎让禁军扬眉吐气, 风头盖过了八大营,一时间风光无限。这些在阒都憋久了的兵,从前在八大营跟前装孙子,如今也敢出去对着八大营吆五喝六。
这不是个好兆头, 得意就会忘形。
萧驰野需要一个契机敲打禁军, 今日的澹台虎就是契机。
晨阳不敢抬头, 萧驰野叩了下桌子,他立刻起身,为萧驰野添茶。茶水一满,人又跪了回去。
萧驰野这一夜都没讲话,晨阳便在地上跪了一夜。
许多话不说,反倒比说了更加让人愧疚。
翌日萧驰野要上早朝, 穿戴整齐后对晨阳说:“今日不必跟了,休息吧。”
晨阳跪得双腿麻木,撑地叩首,涩声说:“主子……”
他一向把萧驰野喊总督,这一声是真的动了情。
萧驰野果然停了脚步,却没回头。
晨阳又磕一头,说:“求主子责罚。”
萧驰野抬手示意侍奉的人都出去,待堂内再无旁人时,才侧过身,看着晨阳:“人若无过,何来的责罚。”
“属下知错。”晨阳额间的汗淌过眼睛,他说道。
萧驰野沉默半晌,说:“这些年朝晖随着大哥征战边陲,眼见军职越来越高,不出五年,就该分府受封了。你们都是由老爹挑选出来的好儿郎,怎么他朝晖有了那等殊荣,你晨阳却还要跟着个混子等死。”
晨阳唇都泛了白,说:“属下怎敢这般想?世子自有世子的好,可是主子才是我的顶天柱!朝晖与我是本家兄弟,大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明白这个道理最好。”萧驰野说,“兄弟阋墙,同室操戈,那都是烂到了根子上,不需外人碰,自己先死了。你跟着我待在阒都,家里边都由朝晖照看。他妹子嫁给了礼部员外郎,逢年过节也是你给撑的娘家腰。想要建功立业,意气上能争,道义上却得认,热血肝胆才是好儿郎。你跟他比,怕什么,急什么?昨天的事情,朝晖做不出来,因为他要顾大哥的脸面。你做到了禁军近卫首领,还要靠那点东西让人信服,为着那点痛快,连你主子的脸也能让人踏在脚底下踩。澹台虎是中博出身,你知道,你照样把他换到了昨日的差,为的就是让他出口恶气。怎么了晨阳,你跟着我,已经混到须得这样玩才能收服人心了么?为了图这一时的痛快,败了你主子的威严也在所不惜。”
晨阳悔恨交加,垂着首说:“我对不住主子——”
“你对不住你自己。”萧驰野忽然漠声说,“想明白了再来轮值,这几日让骨津跟着我。”
晨阳怔怔地跪着身,仰头看萧驰野挑帘出了门。
* * *
沈泽川昨夜终于睡了一觉,这会儿立在马车边,呵着热气,看雪空中的海东青盘旋。
萧驰野出门上了马车,骨津接了马鞭,看着沈泽川。
沈泽川没瞧他,见帘子半开,萧驰野冲他使眼色。
沈泽川登时如芒在背,院里冻了一晚上的禁军就看着他。他对萧驰野笑了笑,还真上去了。
骨津驾车,马车摇晃起来。
萧驰野递了个汤婆子给沈泽川,沈泽川收下时,他又用手背贴了沈泽川的手背。
“这么凉。”萧驰野说道。
沈泽川抬指拨开萧驰野的手,靠着壁,抱着汤婆子。
萧驰野说:“看着不大高兴。”
沈泽川暖着手,说:“高兴。”他看向萧驰野,又笑着说,“二公子为我出了头,我高兴。”
萧驰野说:“二公子谁也没为。”
“话是这么说,”沈泽川说,“眼下威势已成,何时施以恩惠?我当近卫的日子所剩无几,你要用,须得快点。”
萧驰野看着他,没作声。
沈泽川微微仰起下巴,这是个类似放松的姿势,他舒出口气,顿了少顷,说:“御人之道,我不如你。沈兰舟是个好靶子,搁在跟前既能防身,也能震虎,没准儿还能暖床。这般一举三得的事情着实难求,萧二,你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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