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负心郎 (p876543)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p876543
- 入库:04.09
看了一阵子,商柔也实在有点疲累,头不禁一下下地往下点着,很快就打起瞌睡来。
「陛下今天光临大悲寺,幸好大悲寺还留有几套陛下昔日的衣服。」无欢看着牧晚馥认真思索棋局的模样,一双鸦翼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琥珀色的澄澈双瞳倒映着棋局,鲜艳的红唇掀动着,似乎并没有阻止无欢说话的打算。
无欢欣慰地说道:「贫僧还以为……陛下还会拘泥於往事,不愿意穿上这些先帝为您挑选的衣服。」
「朕不是大师,无法从七情六欲中解脱。」牧晚馥手执黑子下了一着,抬头向无欢浅浅一笑。饶是无欢已经剃度多年,仍然不禁被这浅淡婉若的笑意稍稍迷住了。
「朕只是知道那些事终究已成过眼云烟……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些衣服说到底只是些俗物而已,朕没必要迁怒於它们。」
「陛下大彻大悟,贫僧欣喜不已。」无欢看了商柔一眼,他虽然有意远离牧晚馥,但在睡着之後却不由自主靠在对方的身上。牧晚馥也没有推开他,反而稍稍坐近商柔的方向,让他可以靠得很舒服。
「这位商公子……」
「大师是方外之人,对於凡间俗事还感兴趣吗?」牧晚馥的黑子已经吃了一记无欢的白子,头也没有抬起来,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贫僧着相了。」无欢念着佛号说道。
棋盘渐渐亮起来,牧晚馥抬头看着门外,只看见雨势停歇,太阳已经破云而出了。
最後,输的竟然是牧晚馥。
「陛下的棋艺是从贫僧那里学来的,自陛下十六岁起就已经青出於蓝,没想到今天竟然又输给贫僧了。」
已经醒来的商柔歉然道:「一定是我睡着了,还靠在晚馥身上,使他分神了。」
无欢听到这称呼,不禁看了牧晚馥一眼,牧晚馥只是安静地收拾棋子,连眼眸也没有抬起来。
「当年陛下`身陷荣都,坐困愁城之际,城外军队以哀歌劝降,陛下经过十天的奋战之後破城而出,之後势如破竹一路杀至京城。」无欢看了牧晚馥一眼,说道:「当年十天十夜的哀歌都不足以打动陛下的铁石心肠,今天却竟然分神了。」
「大师,您又犯了嗔戒。」牧晚馥微微一笑。
商柔看着这两人在打机锋,疑惑的眼神在两者之间转来转去。
此时,牧晚馥指着外面道:「你看,太阳出来了。」
商柔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到外面。他站起来跑到趟门的一边,雨後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伤疤已经浅淡得几乎看不见,但衣领下的肌肤依然隐约可见铜钱大的伤疤。无欢却只是看着牧晚馥,他的眼神变得有点深沉,但很快就回复正常了。
牧晚馥和商柔与寺中群僧一同用膳,有些高僧认得出牧晚馥的身份,但陛下既然微服出巡,他们当然也不敢说些什麽。
商柔出去盛饭时,无欢把他唤到一旁。
「大师有什麽吩咐?」
「贫僧虽然不知道公子是什麽身份,但陛下带着您同行,那就表示您们交情匪浅。」
商柔连忙说道:「我只是陛下的侍从而已。」
无欢一看商柔就知道他不是太监,而且牧晚馥对待他也相当温柔,又以彼此名字相称,关系明显非比寻常,却也没有说破,只是说道:「陛下既然对公子另眼相加,有些话……贫僧只说与公子听,还望公子会记在心里。」
「是的。」商柔立即点头。
「贫僧与陛下相识多年,陛下从小到大都是郁郁寡欢,今天贫僧看见陛下戾气全消,甚至还愿意跟贫僧谈起旧事,实在是商公子的功劳。」无欢垂眉说道:「陛下`身为天子,自有身不由己之处,若哪一天伤了商公子的心,还望商公子能够体谅陛下高处不胜寒之苦。」
「会的……我会一直陪伴着他的。」商柔坚定地点头。
午後,大雨初晴,商柔看见後院的清泉一侧泛起彩虹,不禁蹲下来仔细观看。
泉水淙淙,清澈见底,水面上的竹筒载满清水之後就会往下倾斜,流水从竹筒里倾泻而出,弄皱了一池春水。
牧晚馥见商柔看得入神,也跟着蹲在他的身边。堂堂皇帝却像个小孩子般看着彩虹,看起来实在有点好笑。
「彩虹很漂亮,但为什麽总是在雨後出现呢?」
「因为漂亮,所以才不能常常看见。」牧晚馥偏头,泉水倒映在他的眼瞳里,竟然是闪烁得使商柔回不过神来,那双鲜艳欲滴的红唇更是诱人采撷。
商柔不由自主倾身上前想要封着这双朱唇,牧晚馥却一指点着他的嘴唇,轻笑道:「我们还在外面呢。」
商柔看着牧晚馥笑得眉眼弯弯,不禁看呆了。
「怎麽了?」牧晚馥忍不住笑道:「平日不是常常看见我吗?」
「就是……你在皇宫里很少笑得这麽高兴,大部份时间都是皱着眉头的。」
牧晚馥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商柔四处张望,看不见任何人,便偷偷地在牧晚馥的唇上亲了一下。
二人在大悲寺里待到差不多日落才下山,牧晚馥把商柔送到公主府外的街角。商柔站在小巷里,依依不舍地看着牧晚馥。
牧晚馥的大半张脸藏在阴影中,身後是蜿蜒的羊肠小巷,已然是月上柳梢头的时份。
「明天还可以再见呢。」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额头。
商柔只埋首在牧晚馥怀中,沉默不语。
今天太幸福了,幸福得使商柔有罪恶感,幸福得使他害怕,如果以後他们分开了,这段日子将会成为最大的折磨。
为什麽总是在患得患失?是不是手中所执的事物过於美好,总是容易让人害怕失去?
「乖,回家吧。」牧晚馥嘴里在催促,然而却是语带笑意,双手也没有松开怀中的商柔。
商柔突然抬起头来,他主动地吻着牧晚馥。
身後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对面就是公主府,商柔却已经无法压抑冲动。
还没有告别,就已经想再次见面了。
牧晚馥没有推开商柔,只是任由商柔索求着,商柔几乎都要把他按在墙壁上了。一步之隔的小贩叫卖的声音很响亮,二人随时会被发现。
繁华暄闹背後,帝王正与他的秘密情人缠绵着。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注意。
正在此时,几个男人从小巷深处走出来。他们只道牧晚馥和商柔是哪家的公子和小倌,也没有特别留意。
直到商柔快将窒息了,他才缓缓地放开牧晚馥。牧晚馥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被用力亲得发红的樱`唇勾起来,是一个极美却也是极为轻淡的弧度。冰冷的月光倒映在他的金瞳深处,那是一片无人可以触及的地带。
商柔突然用力推了牧晚馥一把,然後往外面跑去。
来到公主府门口时,商柔还是心不在焉,他心虚地往回看,小巷处已经空无一人。牧晚馥不会生气了吧?自己总是太依赖他,刚才又突然推开他??
「商柔,你在看什麽?」一张放大的脸庞挡着商柔的视线,商柔吓了一跳,几乎从公主府门前的石阶摔下去。
始作俑者陆萱正站在石狮子旁边,他身边的婉儿也学着陆萱般盯着商柔看。
「没什麽??」商柔脸色苍白地说道:「你带婉儿出去了?」
「今天带她去军营玩去了。」陆萱笑嘻嘻地向婉儿道:「开不开心?」
「开心!」缺了门牙的婉儿大声说道。
「军营太危险了。下次别带她去那种地方。」商柔没好气,他牵着婉儿的手,问道:「要进来一同吃晚膳吗?」
「我约了成儒喝酒去,你要来吗?」陆萱还在捏着婉儿的脸蛋。
「不了。」商柔没精打采地摇头,他正想带婉儿回去时,陆萱在後面幽幽地说道:「商柔,你的嘴唇很红。」
商柔霍然转身看着陆萱,陆萱却只是皱紧眉头。
商柔先把婉儿交给婢女,然後回到东厢,只看见合向公主正在花厅里用膳。她刚想站起来,商柔连忙上前说道:「妳身子不方便就别乱动了。」
合和公主抿唇笑了笑,她转身命婢女多备一双豌筷。
「婉儿刚刚回来了,我叫人把她带过来一起吃饭。」商柔摸了摸合和公主的头发,她自从怀孕之後也没有从前未嫁般老是盘着复杂的发髻,现在也只是松松地把长发盘成坠马髻。
「婉儿??今天陆萱带她出去了?」合和公主抱着夫君的腰肢,低声问道。
「嗯,妳不知道吗?」
「我起来时,他们已经出去了。」
商柔坐下来,婢女已经把碗筷端上来了。
「陆萱??以後叫婉儿少点跟他接近。」合和公主认真地说道。
「为什麽?」商柔不是没看出合和公主和陆萱并不熟悉,按理说他们同为贵族子弟,交情应该不错的。
「陆家??虽然是世代忠良,但说到底也是强弩之末。陛下终有一天会动他们的。」
商柔一怔,纵使跟当今圣上夜夜笙歌,但他从来不过问牧晚馥京城政事。
「陆家做错了选择,当年陛下尚是灵王陛下时,他曾经尝试说服掌握禁军的陆家与他联手夺位,陆家没有答应他,要不然陛下都不用远至江南凤临城寻求南宫家的支持??」合和公主瞧了商柔一眼,含糊地说道:「陛下现在碍於陆家的权力盘根错节才不动手,终有一天,他会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