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彦苦笑着摇摇头,道:“我现如今这样,又怎样考?如何考?”
缓缓地走进里屋,单薄消瘦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孤独,纪柴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
待到穆彦睡下后,纪柴轻手蹑脚地推开院门出去了。
大清早,穆彦尚在朦胧之时,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地与纪柴说话。
穆彦穿透过窗户,见枝南嫂一手叉腰,一手放在院门上道:“我就说不让你留下他,现在瞧见没有,他还长了三只手。”
穆彦推开房门的手瞬时停住了,脸上唇上一片惨白。
没想到赵老五丢钱的事,这么快就被别人知道了。
“枝南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纪柴回过头,担心地看看那扇紧闭的房门,生怕穆彦会从里面走了出来。
枝南嫂冷哼了一声道:“还想瞒我呢,昨天赵老五去你家的时候,我正好在外面乘凉,他就将此事与我说了。”
纪柴原还想着打死不承认,现在却被枝南嫂揭穿了,也由不得不认了。
“小彦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纪柴正色道,“就凭赵老五一张嘴,你凭什么说钱就是小彦拿的?”
“呦,还小彦呢,叫得可怪亲热的,”枝南嫂啧啧了几声,“你就那么相信钱不是他拿的?”
纪柴正色道:“我相信他,和相信我自己一样。”
枝南嫂还要说些什么,就听远处传来一个打招呼声:“枝南嫂,纪柴!”
赵老五神采奕奕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枝南嫂道:“可真是巧了,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我是来告诉穆彦,钱找到了。”
第13章 真相
纪柴闻言欣喜若狂,奔跑到房内去找穆彦,穆彦见他来了,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赵老五道:“今早起来时,在门口找到了二十多文钱,剩下的那三十多文是在昨天摆放礼桌的那个位置找到的。”
“找到了就好,”纪柴道,“以后可要弄清楚,不要一没了东西就往别人的身上赖。”
此事是赵老五理亏,他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朝着穆彦嘿嘿笑了几声。穆彦轻轻地点点头。
枝南嫂讪讪地回家去了。
相比较高兴地都要飞到天上去的纪柴,穆彦的神态倒是平静许多。
纪柴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高兴吗?”
“剖腹挖心之痛,与蚊虫叮咬之痛,哪个更痛呢?”
明明就在眼前,伸手便能触碰到的距离,为何,纪柴却觉得他如此遥远呢?
又过了几天,穆彦上山采药回来,却见原本摆放在墙角处那些整整齐齐的草药似乎被人动过了。
虽还是原来那整齐的样子,但有些地方却还是说不上哪里有些不同。
村东头的李大娘得了风寒,穆彦熬好了一碗药,端去送给她喝。
拿着空碗往回走的时候,穆彦突然停住脚步道:“出来吧。”
过了片刻,身后的大树后面磨磨蹭蹭走出一人,正是那日想轻薄穆彦的刘三狗。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穆彦头也不回地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刘三狗一双眼睛盯着穆彦的后背滴溜溜地乱转,“那日我也没把你怎样,说到底还是我吃了亏。”
一想起这个,刘三狗便觉得下面有些疼痛。
“赵老五丢的银子是你偷的吧?”
事情发生后,他便猜出,那日赵老五办喜事时,刘三狗也去了,写过礼账后,竟“不小心”摔了一下,碰得礼账桌晃了几晃,当时没觉得什么,后来想来,刘三狗就是那时将银子偷走的。
“你又为何把泻药撒在草药上?”
那泻药粉还是刘三狗费尽心思弄到的,他将药搅拌在水里,又洒在了穆彦的草药上,自认为不会被他看出,却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刘三狗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横竖没人发现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他打死不承认罢了,说不定还能再倒打穆彦一耙。
“我与西泽村的任何人都无冤无仇,”穆彦轻轻地闭上了眼,语气平淡,但又字字直击人心,“我只想好好活着,不行吗?”
原本就单薄的背影,显得更加的萧索,看得人心里发疼。
刘三狗也说不清穆彦是何时走的,当他缓过神来时,这偌大的街道上竟只剩他一人。
刘三狗失魂落魄地往家走,坐在自家院落里的那块石头上,从骄阳似火,坐到了繁星满天。
纪柴又是带着一团喜色进了屋。
穆彦将在水里浸过的毛巾递给了他,看着他认真擦脸的样子,心里掀起了阵阵涟漪。
盖房的活儿虽有钱赚,但也着实辛苦。大太阳底下晒着,干着粗重的体力活儿。换做旁人,回来的时候都是会愁眉不展,面带倦色。
只有他啊,不管多累,不管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回来的时候,都是喜气洋洋的。
也只有他啊,会在夜半时,把自己的银两丢到了赵老五家。
穆彦的心中胀胀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蔓延着。
第14章 丰收
秋风已至,树叶凋零,几场秋雨过后,天愈发的凉了。秋天,是文人墨客感怀悲秋的季节。但对于农人来说,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今年的雨水足,阳光好,家家户户的庄稼都丰收了。整个西泽村都洋溢着一股丰收喜悦的味道。
“明日我便去地里将水稻割回来。”这日晚间,纪柴刚一进家门便对穆彦道。
纪柴有三亩地,种的都是水稻,只有院子里的那一点儿旱地,种的是些谷子。
穆彦将锅盖打开,透过薄雾,问道:“赵财主家的房子盖完了?”
“还没呢,估计还有个十天八天的吧,”纪柴洗过了脸,帮着穆彦将饭端到桌子上。
穆彦给纪柴盛了一碗,道:“既是如此,那便接着干吧。”
纪柴一皱眉:“那地里的稻子怎么办?等我干完了赵财主家的活儿再割,那便来不及了。”
穆彦笑了笑:“自然还有我啊。”
“那怎么行,”纪柴正色道,“你怎么能干那样的活。”
穆彦反问:“我如何做不得那样的活?”
纪柴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穆彦把筷子放下,看着纪柴认真地道:“纪兄,我知你是心疼我。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也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咱们的日子不宽裕,又欠着外债,你多在赵财主家干一天,便能多挣一天的银子。我想把咱们的日子过好。”
穆彦黑色的大眼睛在油灯的映衬下水汪汪的,似有一潭溪水在里面流动,直把纪柴看得都要陷入到那一双眼睛里了。
“我虽没做过那些活,但我可以学呀。现在就连徐虎那怀有身孕的妻子都到田里割水稻,我一个大男人又如何能待在家里呢,难道说我连个女人都不如?”
穆彦的语速不疾不徐,声音清脆澄澈,听在纪柴的耳里,直把那一天的劳累尽皆拂去。
“那你慢些割,累了就休息,别逞强。”纪柴知穆彦看起来是柔柔弱弱的,但性子却坚韧无比,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只好顺了他的意。
翌日天蒙蒙亮,纪柴带着穆彦来到稻田里,亲自教穆彦怎样割稻子,怎样堆稻跺和捆稻子。
穆彦很聪明,一学就会。其实割稻子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只要舍得了力气不懒惰便可以了。
纪柴陪着穆彦割了一会儿,见天色慢慢放开,穆彦渐渐上了手,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穆彦嗅着稻田里好闻的稻杆味道,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很是想吟诗一首。
“呦,这不是穆彦穆公子吗?”徐虎与徐刘氏一人拿着一把镰刀,恰巧从地头走过。说话的正是徐刘氏,语气里含着满满的讽刺之意。
穆彦站直身体朝他们点点头,他也不知怎么得罪这二人了,尤其是徐刘氏,每次见到他说话都夹枪带棍的。
“穆公子怎么没在家里歇着,这等粗活也是你做的吗?”
第15章 割稻
徐刘氏这话里充满着浓浓的讽刺之意,穆彦压住心中的不快,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笑了笑。
徐刘氏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心中着实不快,又道:“我还以为纪柴那傻子拿你当个宝呢,没想到,也舍得你干这些粗活了。”
穆彦虽是好脾气,但架不住徐刘氏三翻四次地挑衅,所谓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以前看在徐虎是纪柴好朋友的份上,不与他二人计较,但现在却愈发地蹬鼻子上脸了。如今却连纪柴都讽刺起来了,这是穆彦最不能容忍的。
他手提着镰刀,站直了身子,道:“嫂子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与纪兄本是一家。这地也是我家的,我来自家地里割麦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难不成还要等着外人来割吗?况且我这身子无病无灾的,因何不能下地干活儿。倒是嫂子你,有了身孕却也这般不得闲。”
最后一句话直戳到了徐刘氏的痛处,就看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什么颜色的都有。
登时想要撒起泼来,徐虎并未在意二人之间的风起云涌,他脖子伸向远方,惦记着家里的稻子,催促着徐刘氏道:“快走快走,还在这里磨蹭什么。本来你今天起来得就晚了,弄个饭也磨磨蹭蹭的,你看这地里都是人,就咱家的地里还空着。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