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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总是被教做人 完结+番外 (箜篌响)


  他挺拔的身影凝固在这激闪的剑光中,多年后,我仍无法忘记。
  洛尘的衣袖被狂风吹得猎猎振动,在这逆天剑势中不动如山,再看我一眼,提剑迎上这剑。
  两剑相交发出震天翁鸣,剑气扫荡,摧枯拉朽,将周遭合抱粗的树干尽数劈断,枯木倒地,碎石乱滚。
  在这滔天剑势中,我勉强拄刀站立,待浮于眼底的白光褪尽后才看清结果——
  剑寒清退了五步,洛尘只退了两步。
  但他随即咳出大滩鲜血,以剑支撑,单膝跪倒。
  他少年老成,我每回见到他都如谪仙般沉稳,却从未见他如此狼狈倒地的模样,不由心上一喜,强撑已久的身体终于松懈,眼前发黑,栽倒过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晕过去前还想着为何他受此重创,情人蛊仍半点涟漪都没有?可他靠近时我分明能感觉到,究竟怎么回事?
  我要死了吗?
  可我还有遗言没有交代呢。我想请剑寒清帮我安葬白界,她这一生孤苦伶仃,没遇过好人,喜欢的人也没能保护好她,希望她来世能生在好人家,遇到真正良人。
  还想请他将惜年与我葬在一起,到了地下继续陪伴我。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其他人没有我也会过得很好,不需我担心。
  若是无所牵挂,走也自在洒脱。


第二十八章 霸业
  我本以为要下地狱了,但再度睁眼看到的却非阴气缭绕的地下冥府,先看到的,是暖意融融的晨光斜照在镂空窗格上,恬淡安静,接着便见那酒鬼又坐在窗边抱着酒坛喝酒,看到他刀劈斧削般轮廓分明的侧脸,我便知道我没死,洛尘也没死。
  心中本该遗憾,但先升起的却是侥幸。
  再检察身上伤口均被包扎,寒毒清去大半,暂无危险,身下是温软床铺和干爽的衣裳,这些日子风散露宿,已很久没睡在床上了。再看四周又是客栈上房,风景极佳,眺望窗外能望到明媚阳光下的长生殿……
  长生殿?
  我豁得坐起,长生殿内乱还未终结。
  这时却听一声轻响,剑寒清将酒壶朝搁在桌上,白衣胜雪,目如朗星,薄薄的唇勾起,笑道你可算醒了。
  我先问白界呢,他道已经安葬。
  我又问洛尘如何了,他便道当时洛尘重伤,便有大批武林盟人前来营救,他见便未纠缠,速速带我找大夫清毒,寒毒清去后再回林间将尸体安葬,其他人也一把火烧尽掩埋,回来刚喝口酒我便醒了。
  原来他又整夜未阖眼,我点头,继续想邪道内乱之事,摩挲着想执刀回魔教,却猛然见到惜年旁边正并排搁着一把剑,正是我娘留给我的相思。
  没想到他竟替我拿回来了。
  我一下子什么都忘了,呆呆地将相思纳入掌心,低头细瞅着它的每丝纹路,往事再度浮现,不由感慨万千。
  昔日我持这把剑铲奸除恶,扫尽天下不平之事,何等风光?一朝跌落尘埃,任人践踏,为活命卑躬屈膝。
  如今内力再返巅峰,相思也已回来,我不再怕死,更不须作为魔教护法苟活,又该用何态度面对故人?先前未曾想,如今却也没想好。
  戴着面具活得太久,连我也已忘记自己曾是怎样的人了。
  再看看剑寒清,却见他暗自将衣袂扯了扯,但方才我发呆时已瞥见他露出的右腕下缠着麻布,便问起这伤,他只轻描淡写道当时心急运起剑气太强不慎被反伤。
  我想起那道劈开天地的剑光,竟令万物失色,云开雾散,何等恐怖,何等逆天。
  心道那是自然,即便是他,若非情绪激荡也无法轻易斩出这惊天一剑,心里登时五味陈杂,想道谢却有些说不出口。
  我虽作恶多端,不择手段,但受人恩情又岂能不报?
  可如今邪道内乱,倘若被武林盟趁机吞并,待洛尘势力坐大想要杀他更是难上加难,甚至更可能危及社稷,因此长生殿我定要再走一遭,只能待平息内乱后再谈报恩了。
  打定主意,便起身将惜年别在腰间,收了相思,扎起长发,待准备妥当后才对他举手长揖到底,平静道:“殿下,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在下欠下了。只是魔教内乱,在下须回长生殿平息风浪,回来当作犬马报还此恩!”
  他勃然怒道:“我便是路遇不平也该管上一管,你却把我当作施恩图报的奸邪小人,传出去还不惹人笑话?”
  我想想也是,他好心帮我报仇,我却将他想作挟恩图报之人,换了我也会不快。况且我又是他表亲,传出去太子和其他皇子还不终日取笑他,想到这不由心生愧意,拱手诚恳道:“是小人以己度人了,以后不敢再提,还请恕罪。”
  他这才息怒,提出要与我同去,我不敢再惹他,立即答应,我们便拿起剑匆忙赶回长生殿。
  刚到山脚便见到围了好些教众,将上山的路封死,个个身着黑袍,如罗刹般来回巡守,不许闲杂人等入内。
  我认出那领头的正是那与我练同种邪功的小周堂主,他是名生得瘦小的少年,见到我便令人将我拦下,喝道:“孤独家气数已尽,陆护法请回,莫让我为……”
  然而话未说完便剑寒清的剑抵住咽喉,余下半截话被吞下咽入肚中,惊恐地瞪大眼睛。他与我同样贪生怕死,我见他白皙的脖颈当即沁出细密冷汗,两股战战。若不是剑死死抵在喉咙,恐怕也要如我那样没骨气地跪着求饶。
  我深深了解被他用剑指着的恐惧,便抬手行礼,劝道:“堂主误会,独孤老贼暴虐猜疑,死有余辜,谁要效忠他独孤氏?只是苍易那伪君子净使阴险手段趁火打劫,实在令人不齿,咱们怎能屈服于他的脚下?”
  剑寒清将剑挪开,挑眉看看我,那可怖的压迫感稍稍散去。小周堂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张口带着哭腔颤声道:“谁,谁服那笑面虎了?这不是老狐狸逼咱们服下昙逝,小命被人握在手里不低头不行呐!阿越,咱们感情不是挺好吗?你快,快让这位大哥把剑收起来,要吓死人了!”
  剑寒清哈哈一笑,觉得有趣似的反将剑锋递进两寸,小周堂主扑通跪下直叫好汉饶命,跪得比我还标准。
  这不是欺负人吗?怎么老欺负我们魔教中人?我无奈地瞧他一眼,希望他能自行领会,接着道:“咱不必受人所制,我已从陈圣手口中逼问出昙逝解药配方,如今山上局势如何?我去通知其他其他堂主,莫中武林盟的奸计。”
  小周堂主哆哆嗦嗦答道:“笑面虎带着武林盟众和其他堂主将独孤家亲卫围困因果崖已有两日,不知现在如何了,你快带着这位大哥去吧!”
  我点点头,将烂熟于心的药方抄写一份给他,便拉剑寒清沿后山奔赴因果崖,但视线刚飘到他身上,却瞥到他手腕内侧仔细包扎处不知何时落下一点刺目的嫣红,因这衣袍太过洁白,衬得这点红越加浓郁不化。
  我回想那逆天一剑,连合抱粗的树都瞬间劈作两半,才意识到他手腕反伤得似乎比我想得更重。
  剑客最珍视右手,若不能握剑与死无异,他不好好养伤,为何非要跟来?
  我才想起还未与他说情人蛊已拔,也未说我内力恢复,大概在他眼里我还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自己前来送死的。
  难怪方才我在背后说少主坏话时他面露惊讶,大概以为我疯了,不想干了。
  我便将此事与他简单说过,但未说情人蛊到了洛尘身上,只道已经拔除,不必担忧,而且我内力不但返回巅峰,甚至比五年前更加深厚,只是回来平乱罢了,希望他莫再拔剑。
  他听后剑眉紧拧,面容凝肃,道:“原来你是回来救他的。”
  我想上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正欲解释,他好像认为我已默认,只默不作声摸出腰间酒壶喝酒,站得很远不理会我,却仍赖着不走。我想他当是想起上回武道大会我没给他留面子,心生不快了,便也没敢招惹。
  我们虽同行,却隔着很远,仿佛互不认识,通往崖顶路上巡守着许多武林盟众,见到我还未说得出话便被我干净利落地切断喉咙,倒地不起。
  血汩汩地冒,在寒冷空气中腾出茫茫的白气。
  大概秋雨刚歇,我竟觉得今日格外得冷,不由摩挲着手臂,却发现不过动几次内力,手指便已冻伤似的发僵。
  又是寒毒吗?但这回与先前的却不太相同。
  正想着,剑寒清斜睥我一眼,随手将长袍脱去扔给我,那衣袍将我自上而下拢住。他修的至阳内力,浑身滚烫炽热,即便凛冬寒夜也只着单衣便够,过去我也是这样,现在却变得畏寒怕冷。
  想到这我抿唇默不作声地穿上,衣服上他的体温传到指尖,我觑见他正抱剑紧盯着我,那视线像把我凿穿。
  被这样盯着我莫名有些心虚,却听他错不及防地说道:“我在终南山脚下有座宅第,布构假山池水,庭院内栽有百花,四季常开,也有僮仆侍女照顾起居,你若离开江湖可以去那里住。”
  他说话时神态认真,不像玩笑。
  此时我才相信他是真心希望我离开那魔窟,他给我买小马驹让我出门游玩,连住处也已想好,希望我过上恬淡自由的生活。我先是感动,但又想到他好心为我规划好未来的路,我却决意偷偷赴死,不知届时他会作何反应,是否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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