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苍白惊惧的模样落在他眼中,狭长的凤眸闪过我熟悉的欲念,语气却淡然道:“你又不是哑巴,还能不说话了?喜欢跪便脱去衣服,来床上跪着。”
我这才松了口气,乖乖脱去衣服爬至床上伺候,任由他侵犯亵玩,只要不用手段便已觉得万般感激。
待他翻来覆去直至午后才放过我,允许我出门走走,但必须三更前回来。我忙叩头谢恩,终于得了片刻自由。
我受他虐待多年,几乎本能地惧怕,按理说该怕到连恨意都不敢升起,但我从来是心里不服嘴上服,觉得我留在长生殿对他臣服只因无处可去,若我想走,他没办法的。但自被种情人蛊后,那深深的无力感终是让我认了命,认为我无论被他如何对待都理所当然,认为他是可以对我施加一切的神。
那之后,憋屈和暴虐的情绪便交替出现,我向来理智平静,即便想杀一个人,也会找出他必须死的理由,再理所当然地动手,很少诉诸暴力,现在却已濒临失控。
我有些担心,怕再不发泄出来便要崩溃。
这么想着,再去看武道大会,却见人少了许多,洛尘,太子都已不在,只有剑寒清依旧在那树下的好位置边喝酒边认真观战,看到兴起,竟也上台切磋,先败林家幻步,再败天山寒冰掌,接着是飞霜剑,金钟斧,青阳刀,罗刹爪……
如此十场后,竟不敢再有人来挑战,半晌没人陪他打,他自己呆着无趣,朝台下扫了几眼望到了我,便朗声笑道:“上来吧!”
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但想必他不会在武道大会打伤我,我近来正牵挂轮回之事,也想摸清珈蓝残卷练后是何程度,他愿意指点我是好事,没什么不能应战的,便跃至台上,拱手行了一礼道:“还请英雄手下留情。”
便先拔刀出手。他拇指轻顶剑柄,一截雪亮的剑自剑鞘滑出,挡下我的刀,在日光下直刺眼眸。他的剑向来杀伐凌厉,如破军之刃,我每剑都能看清,却都接得极为艰难,步步后退,直将我逼近擂台边缘时,他不知为何忽然说道:“我说过,你不适合太刚猛的刀法。我能教你相思,现在学还来得及。”
我心想不,来不及了,我已快坚持不下去了,哪有时间重新练剑?
面上却平静道:“多谢英雄,下回再说吧。”
他听出我在婉拒,啧得一声,觉得我不识好歹,也懒得劝,再出几招将我扫落下台,比试结束。
拜这瘟神所赐,武道大会头日竟在未及申时便已草草结束,不多时大会的人已尽数散去,台上台下只剩我们两人。
四下无人,日头在他身后高高悬着,将他的身影映在洁白的擂台上,日光仍是刺目,我勉强辨认他的神情骤然变得凛冽,对我冷冷道:“跪下。”
我不知又是哪里惹到他了,但只听到这两个字从他口中飘出便没了骨头般膝盖发软,不受控制,啪得跪倒在地。
看着他行至我面前俯视着我,这个角度总能令我羞耻地低下头,磕磕绊绊地小声问:“又,怎么了?”
然而他那压迫感却瞬间散去,对我笑笑道:“没怎么,看看你还听不听我的话,起来吧。”
“……”
剑寒清是不是吃得太饱没事干?
但我敢怒不敢言,只能讪讪地起身,刚站起便见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正仔细盯着我,拇指突然在我的眼角轻轻擦过,轻声问道:“你的眼神变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他尤擅长观察人眼神,服是不服,一眼便知。我不知他是否看出什么,也不愿与他说,况且他能帮上什么忙,我除了长生殿已无处可躲,只能雌伏。
最终只道没事,我能解决。
他定是知道我在胡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看那唇角的弧度似是不悦,这回却难得没有收拾我,只说道:“罢了,有什么事喝点酒就好了,我住的客栈能观赏西湖,来与我喝酒!”
他肯不追问,我若还不识时务便是傻,忙点头答应。
回城后,却见他住的客栈又是最好的那间,能望到西湖日落,金波荡漾,渔歌泛舟,景致极好。他如往常那样点一桌子菜,但都不吃,将剑搁在身侧,只喝酒。我过去觉得他太挑食,自知道他是皇子后便理解了,吃不惯外面的菜也是难免的。
我见他喝了两口酒,心情似乎不错,便趁机问道:“英雄,您可知晓这轮回是何意思?”
他耐心答道:“刀意与心境有关。轮回到何处,便看你心境了。”
我心想是要轮回至以往心境吗?那岂不是这辈子都悟不出了?
正想着,便听他叹气,说这客栈视野虽好,菜也不错,酒却不怎样,美景怎能不伴美酒?便要我去对面酒楼给他买两壶上好的女儿红。
我觉得他毛病有点多,挑食挑酒挑衣服还挑房子,嘴上却应承道:“英雄所言极是,在下这就去。”
第十八章 小柳
此时天色渐晚,暮色西沉,秋风卷起落叶,街上路人行色匆匆。
我走入对面酒楼,买上两壶女儿红,心中正思忖着轮回之意,却听身后食客中有人说道:霍兄,前些日子你看中了木匠家的女儿,是如何娶回家作了小妾?
那姓霍的便洋洋得意道:我令他给我打磨柜子,以督工为名,连去她家几日,她不敢怠慢,见我彬彬有礼却也放下戒心,我便趁机夺她清白。待那木匠知道,虽心有不甘,却知她已嫁不成好人家,只得收下聘礼做我的小妾,用那钱给大儿子在衙中谋个差事,皆大欢喜。后来,她终日啼哭,惹人厌恶,我便也不愿再碰,改与郎中家的婆娘欢好。
我心道,无耻之徒,我若是那木匠,定提一把刀,杀你们全家。
这么想着便回头瞄着那边,却见那桌坐着八人,都是武林盟的。不须认得,光听这言论便知这人便是那专爱偷香窃玉的武林盟左使霍江北。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言,手下却应道:霍兄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如那柳家公子,武功不济,却惦念着个女人郁郁而终。
我本听不下去要走,闻言却脚步顿住。
这江湖只有一个柳家。师妹死在新婚前夜,最终没能成亲,但婚书已下,那柳家公子生得文弱,武功不高,却并未再娶,没多久便因病去世,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却听霍江北道:听阿翎说,那女人在成亲前夜冒死去救青城派叛徒,才被乱箭射死,我看他们早就暗通款曲,给姓柳的戴了顶绿帽子,那叛徒也真是该死。
我悄悄握紧腰间窄刀,几乎要将手指捏断。
这人着实可恶,自己品行不端竟还泼别人脏水,将我们说得肮脏不堪,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这霍江北虽品行败坏,却使得一把宽刀,刚猛有力,我恐怕不是对手,况武林盟人就在附近,惊动洛尘就更难逃脱了。还是莫要生事了,什么屈辱都忍了,也不多这一回。
思至此,便忍下怒气离开,刚行至门口时,却见有人拍案而起,大怒喝道:“泼贱狗贼!无端辱人清白,该死的是你才对!”
说着便拔剑对着他生生砍下。
看模样是个十五六岁小姑娘,梳着小辫,白净甜美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我看她生得不高,剑比人还高,拿着都费劲,哪里能杀得了人家?果然被轻易避开,收手不及,宝剑将酒桌劈作两半,菜肴美酒摔得满地都是,哗啦作响,惊得周围食客见状纷纷自我身旁逃窜,险些将我撞翻过去,连酒钱都未来得及结。
那姑娘一击不成,提剑再刺,却反被捉住手腕,剑掉落在地。
这霍江北是个好色之徒,见她模样俊俏,色心顿起,捏起她的下巴邪笑道:“小姑娘何来这么大火气?你叫什么名字?不如陪哥哥聊天吧。”
我知晓她定是要吃亏,忍不住朝那边瞄去。
我虽罪业滔天,心狠手辣,却对女人向来心软,尤其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本该出手制止,可这回未必能胜,更何况面对武林盟之人,失败便意味着丢命,我大仇未报,怎能轻易死去?
只好压下震荡不息的刀意,四下望望有谁能出手,只看到诸好汉均已逃光,留下的却无人会出手。如今情况危急,便想回去求剑寒清救场。
这时却见那小女孩脾气火爆,张口便咬,咬得他手指鲜血流淌,不得不松开时,扬手便是一巴掌,大骂道:“泼贱淫贼,我兄长乃有情郎君,世间难寻的英雄,我嫂嫂也是极好的人,岂是你这恶贼能辱的?姑奶奶定取你狗命!”
原来她便是柳家大小姐,柳如言。这霍江北方才出言侮辱她亡兄,难怪她会这般生气。
但我看着她满面怒容,这为维护哥哥命都不要的模样,竟觉得眼眶发涩,险些以为是嫣儿回来了。
我被人冤枉侮辱时,她定也是这样,忍着眼泪,拼命维护我,打不过也要打,吵不过也要吵。
只为了这个,她心中盖世英雄的,我。
我暗自叹气,但既然她是柳家大小姐,想必这姓霍的当不敢为难,这柳家与多家势力结亲,洛尘最看重利益,若敢得罪柳家,他亦会亲自清理门户。这江湖到底还是看权势,他能随意摆弄穷人家的女儿,世家小姐,却是碰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