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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 (Danna_)


  国宴定在皇城正中的四海升平殿。华殿占地广阔,殿前是一段白石神道,两侧辅修了藩王、官员们入殿的砖道。沿道而望,双边分列十二班火者,十二班禁卫,无不恭敬谨肃。刘效甫一至前,便有侍从迎上来,毕恭毕敬行了礼,随后为他引路。殿顶铺的是敕造黄釉琉璃瓦,四角装配龙戏珠的飞檐,申时日暖,熠熠生光,明似晨星四布,夜灯万盏,端的是吐纳四海的奢豪气派。
  拾级而上,便可一窥殿内陈设。八根三人合抱的漆朱盘龙柱,一面三丈有余染赭腾云毯。虽天色尚未尽暗,然殿内已点上千秋寿烛九十九根,四下通明,亮如白昼,直烧眼睛。仔细看时,又有掌灯者、侍从者数余,躬身候着。殿中是黄花梨的主座,后设松竹庆寿的金箔屏风,下手两列錾金的几案,各置了棉花瓤的福寿坐垫,另有水盆、漱盂、茶酒等物,无不齐备。
  那人领了刘效在一处坐下,便颔首行退。刘效暗度四周,入目金银华彩,不过圣君日常的一隅,不禁心下闷闷。知谨候在身后,也闷葫芦似的不发一响。
  灯烧得慢,人却来得快,不过半碗茶的工夫,余下位子大都给壅壅攘攘地填满了。能出入这宴请的大都自矜身份,却又耐不住多嘴多舌的性子,见刘效一个人单坐在那里,便都同身边人窸窸窣窣,以目示意,如同砖罅里的虫蚁,尽往耳朵里钻。刘效更觉生气,还得小口嘬茶,一派闲云野鹤、淡泊名利的模样。
  他正恼着,忽嗅得一阵清清爽爽的脂粉香风,萦着敲玉之声,递了和和气气的一句话来:“殿下?”
  刘效回首一眈:云髻松松一绾,烟眉浅浅一描,朱唇藏喜,粉面含春。行态亭亭,身量纤纤,面似皎月,气如新莲。
  这样的模样,不是秦瑛,又是哪个?
  秦瑛见他回过身来,更是笑意盈盈,便徐徐行了一礼:“请殿下的安。”
  刘效也顾不着胡乱生闷气,连忙将她扶起:“你是同梁王来的?”
  “世子月初就害了病,拖了这么些天,也是好一阵坏一阵。父王到京城来,少不得攀比的,得拉一个儿子争面子。不管是年纪还是见识,二公子都是首选,我便也平白混了个御命赴宴的名头。”
  刘效循着秦瑛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梁王身边,端端正正坐了一人。那人果真风采俊逸,温文尔雅,举手投足,好一番贵公子的气派,一瞧便是墨水里生出来的,鼎玉里养出来的。他似是觉察了刘效的视线,正过身子来,面上淡笑,谨慎地行了一礼。
  刘效笑对:“演二公子确实如你所说,是个良人。瞧你这喜意,想必他是待你不错。”
  秦瑛闻言,却半嗔半笑道:“二公子确待我极好,只是殿下却待我不好了。”
  刘效先是一怔,而后便回过味来:“是为的你大喜之日,孤却未到吗?”
  秦瑛虽喜,但到底话里有度:“可不敢这么说。殿下到不到,自有殿下的道理。只是我既派人寄了书函过去,殿下是怎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会一字一句也没有回过来的。惹得我与演二惴惴不安好一阵,唯恐哪里的遣词造句不称殿下的心。”
  刘效又顿了片刻,神色渐沉了。他见秦瑛孤身而来,便将她拉近些,低声问道:“你叫谁递的信?”
  “不过是府里手脚麻利的小厮,他正好要往北边去替父王采买……”秦瑛目光闪烁两下,会了意,探问道,“殿下是从未收到?”
  刘效为自个儿的猜想得了七成把握,不觉冷笑起来:“孤那阵子生了一场大病,成日在家里,便是后头出去一阵子,想来也没什么打紧的。乍听得你已成了婚,孤还思忖着,你并非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姑娘,父母都不给读书认字,反而是孤见过的男子里,也鲜有越过你去的。你一向礼数周全,怎的连一封书信也不来。如今想来,必是那小厮不知与谁交易,将信藏了烧了,就是卖了也不无可能。”
  秦瑛摸了一把后颈,触得涔涔冷汗:“那小厮的父母也在府里做管家,他又是个聪明伶俐的,我便将他搁在院里。我尚留了个心眼,只说因他年纪尚小,只让他做些洒扫的活计,偶有人手不足之时,也不过吩咐几句轻便的差使。现在回想,他成日里在院里窜来窜去,不知被他听去了什么,又听去了多少。”
  刘效安抚道:“你且宽心。他在院子里,不过听得些琐事。演二不是世子,想必摸不到许多机密要事。他就算要听,也于大局无碍。”
  秦瑛绞了帕子,面露愧色:“不过那信被人看去了,他背后的那人想来已知晓殿下同我之间的联系了。让殿下平白添了一个把柄在那人手中,我实在是难辞其咎。”
  刘效和顺了面目:“孤倒不怕什么,只是难为你,今后定要同我掰扯在一块了。”
  秦瑛又是连连告罪。
  “罢了,你且自去。”刘效扫了一眼秦瑛,见她两眉微颦,便复又宽解她道,“来时一副笑模样,去时便满目愁容了,若孤是旁人,也要生疑的。放心罢,你的好日子长着呢。”
  秦瑛复行一礼,方去了。刘效抬眼一望,正对上梁王也举眸相视。梁王不愧是知名的天家巨富,通身绫罗,金线羽织,不知是来自波斯还是天竺的贡品。左手是翡翠银扳指,右臂是猫眼金臂钏,发顶上又是金蟒珍珠冠,便是耗尽天下财力,怕不是也不能匹之万一。梁王见目光相撞,亦不同旁人一般胆战心惊似的,而是扬起唇角,颇为喜乐地咧开嘴来。刘效也回之一笑,好似多年好友偶逢,竟生发出一股子假模假样的惺惺相惜之感来。
  不过目光相接到底递情有限,二人又垂下首来,全做无事发生。知谨适时地又重沏了一碗茶来,捧至刘效眼前。
  “怎么的,”刘效摩挲着羊脂玉的碗壁,冷冷瞧着知谨的脸色,“觉着孤做错了?”
  知谨连忙躬身下来,也不敢让人发觉有异,只得低声细语道:“我即便是有怎样的不舒心,也不敢叫殿下知道,让殿下烦心,更何况本就并无此意呢?我自知天资愚钝,殿下自在江南时,到在京里时,再到后来去了蓟州,都用不着我的助力,故而也只知侍奉殿下起居罢了。如今殿下如此行事,自然有殿下的谋划,我又安敢置喙?”他不待刘效回应,又兀自恳切道:“殿下的识人之术,我是早有见过的,故而殿下即便晨起时那样说了,我也并无什么话讲。到底是我自己一时迷了脑袋作的孽,我自当偿还。我只怕殿下不知道我一颗真心,将我当那些随意招来呼去的奴才们,心里暗自已经对我生疑,却还要瞒着不让我知道。我在殿下`身边多年的情分,不该就这么消磨掉了。”
  刘效不觉轻笑:“孤不过问你一句,你可说了有十句了?往日也不见你这样多嘴多舌的?”
  知谨见他已能逗趣了,登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奴才今日若不说,嫌隙生了根,便再难拔除了。”
  “倒算不得什么嫌隙不嫌隙的,你自去了蓟州,心思活络得过头了。我只怕你着了道,联合其他人来诓我。你若也不站在我这边,我便是有天大的才干,也跳不过龙门去。”刘效转脸向他,“我身在局里,众人皆可为棋。能兵巧匠越多,咱们胜算也越大。你也不必为二夫人忧心,她那般的女子,定能保全自个儿。”
  知谨默默一会,终是禁不住开口问道:“那将军呢?”
  “他……”刘效怔怔,抚着茶碗的手也停了动作,“他自然是……”他话说到一半,唇齿间又仿佛糊了浆糊,眼光投进茶碗里。
  这茶冲了几遍,已是极清淡的了。刘效望进去,里边同他一模一样的人也望出来。太宗以人为镜,而他只得以茶为镜,窥探那一对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犄角旮旯里是否藏着点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红日西垂,正自殿外照进,直直落在那驭临四海的主座之上。门外开始有声递来,笼罩着那一抹身影由远及近,一声高过一声:“圣上到——”众人赶紧停下手头琐事,皆起身恭候。
  刘效忽的回转过来,怅然自语:“他么,自然同旁人是不一样。”
  只是我同那天下之主,又是否是一样?


第十三章
  刘致来时,一件海青色蛟龙逐浪袍,两串白玉麝香珠,面若冠玉,满面春意,抬足顿足之间,自有一番仪态。其身后还有一条一丈长的随侍延绵而来。打头的是夏太傅与汝阳侯,各套了紫色常服,着金玉带,神情和煦。夏翊紧跟在夏太傅后边,敛着眉目,恭顺有度。他仿佛黑了些,也更默默了些,边城的岁月弹指一挥,到底给他留下些或喜或悲的印记。锦衣层叠如山,环佩响颤似钟。贵人们行过之后,又有杂侍若干,拖在后边,难以计数。
  刘致待一行人悠哉悠哉地提了袍子落了座,方免了众人之礼。刘效藏在几案边角,偷眼向上瞧,那一方主位金螭为底,木蛟为座。圣君于上,震慑天下,睥睨四海,华光夺目,教人难以直视。
  夏郃是这处最大的官儿,他见酒水齐备,便打头站立起来,执一盏酒向刘致拱手道:“今儿个是陛下千秋,又适逢新元,海内众民一年不到,无不衣食皆安,全要仰仗陛下经天纬地之才,惜褐爱民之心,伟治圣裁,赏罚分明。但请陛下饮下这一杯好酒,以慰众生忠君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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