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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师,大骗子 完结+番外 (刑上香)


  龟公不耐烦地说:“你又不买!你啰嗦什么?“
  方秋棠咳嗽了一声,犹豫片刻:“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愿意降价处理,我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地上那个尸体似的孩子听了这话,猛地眼睛一亮。他十分配合方秋棠的胡扯,连忙拽着两个龟公的手:“我觉得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像我这样又瘦又丑又懒又想逃跑的,的确值不了多少银子。”
  “况且我娘有花柳病,我说不定就有跟她一样的病症,活不了多久就一命呜呼了不说,还会传染客人影响你们楼的声誉,到时候你们不就赔了嘛?”
  这两个龟公面面相觑。
  她们不是没见过赎买娈童的。
  就是没见过赎买娈童还要讨价还价,连带着当事人一起往死里贬低自己的。
  方秋棠心里更是透亮。
  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恐怕自己兜里的银票就保不住的了。
  最后他以一百五十两的价格,买了这样一个又瘦又丑又懒又活不多久的戏精孩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着血。
  那花了他一百五十两的熊孩子还在他旁边一蹦一跳。
  他说:“公子公子,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了!”
  方秋棠冷笑:大概也是最傻的吧?
  他又说:“公子公子,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啊?”
  “谈生意。”
  “那你谈去啊?不用担心我的,我不会跑的!”
  “……钱都拿来买你了。”
  “……哦。”孩子弱弱地缩了缩头。
  方秋棠的生意本就是刚起步,这一百五十两还是前几天跟宋玄做局对半分的,现在兜里本钱都没了,生意自然也告吹了。
  他可没有兴趣做冤大头,跑回去给楼上那群死胖子买单。
  “那……公子,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亏本生意。”
  “什么?”
  方秋棠瞪着他:“你的名字,叫亏本生意。”
  孩子不高兴了:“哪有四个字的名字啊?”
  方秋棠信口搪塞:“有啊,别人问你,你就说你是东瀛人,他们都是四个字的名字。”
  孩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好不好,我要跟公子的姓!公子姓什么?”
  “我姓方,”方秋棠嫌弃地“啧”了一声。“不行,你不能姓方,我看见这个姓的人就烦。你原本姓什么?”
  孩子叹了口气:“我没姓……我娘不知道我爹是谁,所以我就有一个名字,叫季。”
  仲叔伯季。
  方秋棠问:“你前头有三个哥哥?”
  “不是,是我娘落胎落了三次。”
  霍,这孩子跟没成型的受精卵是一个辈分的。
  “那你就姓季,叫……季硝。”方秋棠想起了自己家里还没完工的新型火药。
  “吹箫的那个箫嘛?”孩子一脸‘你心真脏’的表情。
  “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是硝石的硝。”
  “硝石是什么?”
  “做火药的,等回去给你看。”
  “火药又是什么?”
  方秋棠停住脚步:“花了我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人,最好安静一点,懂吗?”
  孩子,不,季硝捂住了自己的嘴,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
  “懂了。”季硝说。“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说。”
  “公子,谢谢你。”
  方秋棠撇了撇嘴唇,什么话都没说。


下卷·国师卷 第1章 惊醒
  姬回在一个冬日死去了。
  人们将帝王死去叫做山陵崩,以形容其逝去的影响巨大。可姬回的死,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却却着实有些平淡。
  众臣对他的离去早就有了准备,废太子姬云弈自缢的那年,姬回就已经是一个被丹药掏空了身体的空壳,却仍固执地不肯停用丹药。
  终于在某日的早上,姬回再也没有醒来。
  大臣们按部就班地处理好了一切,万民号哭,天下缟素,寺观钟声长鸣,群臣长跪不起,心里却清楚,这为时七年的暗流汹涌,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最终的能够坐上那个椅子的人只有一个。
  是七年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那个人。
  姬云羲。
  ===
  三日后,四方城在鹅毛大雪中迎来了一位旧友。
  那是一个穿着石青色道袍,披着牙白斗篷的男子,他的脸隐匿在兜帽之下,左手抱着拂尘,右手提着一坛冷酒,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花,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走到了花下楼的后头。
  皇帝驾崩,举国服丧,昔日歌舞不休的花下楼如今也是门庭冷落,一派凄凉。
  男子敲了敲花下楼的后门,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女人的怒吼:“敲什么敲!这个月不做生意!回去找自己婆娘罢!”
  男子笑了起来:“不是来夜宿的。”
  “喝酒也不成!”里头传来了重重的地脚步声,紧接着是丁零当啷东西落地的声音,女人打开门,张嘴便骂:“大清早的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合不拢了,动了动嘴唇,才发出两个音节来:“……宋玄?”
  对面的男子将兜帽脱下,露出那温润如玉的面孔来,正是消失了多年的宋玄:“想容,好久不见。”
  那对面的女人已经愣住了。
  宋玄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露出一个笑:“不请我进去?”
  “宋玄,你……”想容呆呆地瞧着他,迟疑了三片刻,第一反应竟是抄起了闩门用的棍子,劈头盖脸便要打:“你还知道回来!?我打死你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宋玄连忙跳进门里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里逃,想容在后头一路狂追,将人硬是逼到了死角。
  宋玄见实在逃不掉了,才伸手去夺想容手中的棍子,腆着脸笑道:“好姑娘,我这在雪里头冻了大半日了,连皮肉都冻脆生了,你这一棍子下来,还不把我砸碎了?”
  想容气得跳脚:“我就该砸你个筋断骨折才是,你他娘的还有脸回来,一走就是六年,连个信儿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是死在哪了——”
  这话原是怨妇的腔调,可由想容说出来,反倒像是赌场逼债的恶棍了。
  宋玄干笑一声:“一言难尽,这些年让人四处追债,实在不敢贸贸然回来,生怕将你也给连累了。”
  想容冷哼一声,并不肯相信他的鬼话,神色却终究是略微缓和了,让开半个身子,让他到屋里去:“先进来再说罢,我给你找点吃的去。”
  宋玄却忽得叫住了她,将手上一直提着的一坛冷酒递过去:“顺道帮我热热罢。”
  想容接过酒,嗅了嗅:“哪里弄来的好酒?说好了啊,见一面,分一半。”
  宋玄摇了摇头,笑着说:“下次再给你寻好的,这酒可不行。”
  想容贪图酒香又嗅了两下:“小气劲儿,我给你银子就是了。”
  “这酒是拿来祭奠一位朋友的。”宋玄说。
  想容愣了愣,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去热酒去了。
  宋玄独自坐在房间里,将斗篷脱了,抖干净了残余的雪,又将手中的拂尘放到一边,正对上一面铜镜。
  里头模模糊糊的还是他那张脸,似乎六年的时光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迹。
  他还是那个来去如风,孑然一身的宋玄。
  但似乎又有什么变了,让二十七岁的宋玄,愈发的温柔随和起来。
  过了一会,想容抱着热酒进来了,见宋玄正站在镜子前,忍不住嘲笑:“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还照什么镜子。”
  宋玄忍不住笑:“老男人才要照镜子,否则邋里邋遢,更是讨不到媳妇了。”
  想容忍不住问:“你还没成家?”
  宋玄摇了摇头。
  二十七岁,还没有成家,这放在整个大尧似乎都是极为罕见的。
  他这六年来走南闯北,连同行都忍不住同情他,要给他介绍一两个温柔稳重的姑娘,好让他安顿下来。
  “你娶回老家,生个娃娃,留些银子就是了,不耽误你在外行走的。”
  不少人都这样劝他。
  可宋玄似乎一直在本能地抗拒着什么。
  宋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斟了一杯放到自己的对面。酒水顺着胃肠下去,连带着身体也暖了回来。
  想容有些好奇,忍不住问:“这是个什么朋友?”
  宋玄想了想,才回答:“是一个有很多秘密,说话很灵验的朋友。”
  想容有些好奇:“比你还灵验吗?”
  “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他想到了,你说灵验不灵验?”宋玄笑着说。
  想容点了点头:“那是的确是厉害的。”
  “这样厉害的人呐……”宋玄盯着那满满的酒盏,忍不住有些茫然。
  在知道姬回死去的那一刻,宋玄才清晰地意识到。
  真的已经过去了六年。
  他浑浑噩噩地四处漂泊,仍是那个招摇撞骗的宋半仙,只不过每天遇见的都是陌生的风景、陌生的人。当变化已经成了常态,也就意识不到岁月的流逝了。
  只有偶尔听到朝堂那边的传闻,才会有时移境迁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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