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白佑澜蹲在床边,“你平时都不这个时候醒的,今天醒早了。乖,再睡会儿。”
“爱谁听话谁听话去!”顾景一巴掌打向白佑澜,不依不饶,“我要跟你一起出门。”
“听话,乖。”白佑澜抓着顾景的手,又给他塞了回去。
“我听了那么多年的话,有什么好处?”顾景扬着脖子,反手握住白佑澜的胳膊,“你想趁着我睡着了走是不是?你去我不拦着你,我也不跟你去,我不让你担心。你就不能答应和我一起出去么?”
白佑澜看着顾景隐隐发红的眼圈,沉默了一会:“我帮你穿衣服?”
“嗯。”顾景点点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白佑澜。
此去经年,不知归期。
白佑澜这一走,便是一年零七个月。
期间鸿雁传书,鱼龙不断。
北漠大举入侵的原因已经明了,先北漠帝没熬过上一个冬天,在一场大雪中去见了他们的天神。依据遗诏,赫连台戟继位。先北漠帝长子不服,带着效忠自己的部众叛出,同时侵入西华东辰两国,意图鱼死网破,拼个两败俱伤。
西华刚刚经历大变,苏清竹逼宫,才换的林铮登上大位,不服的人不在少数。光是处理国内的事就已经够苏清竹和林铮焦头烂额,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去关注自己的邻国。
直到边关告急,西华才作出反应。功臣苏清竹自请带兵,不退贼寇誓不还朝。
东辰这边,尽管都知道北漠皇帝换了个人。但是东辰帝被白佑澜气个半死,哪里有心情去管。白佑澄跟柳瑞内斗不休,也没在意。白佑澜一边准备着反击一边赖着顾景,并不关心邻国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顾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寄给白佑澜两个字—活该。
白佑澜有苦说不出,只能掉头琢磨怎么才能彻底剿灭这一伙捣乱的外族人。
“皇子妃,”管家拿着一封请帖,面露难色地来书房找顾景,“六皇子说要请皇子府的主事人去临安河一聚。”
尽管白佑澜不在京中,但是逢年过节的往来还是少不了,他们用的名头都是管家。
一个管家,说什么也称不上是皇子府的主事人。
而且六皇子这一年来往这里跑得颇为勤快,示好之意格外浓重,他们若是不去,未免会伤了人心。
“临安河?”顾景停下手中的笔,轻飘飘地瞥一眼,“倒是会选地方。放着吧,告诉他会有人去的。”
“去哪儿?”许幸言端着花糕晃晃悠悠地过来,“你要出门?”
除了上巳节会去临安河,顾景这一年来别说皇子府大门,二门都很少迈出去。如今听他要出门,许幸言觉得格外稀奇。
“嗯,六皇子一片美意,我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不是。”顾景拿过一块花糕,吃了口,“我也奇怪,六皇子不尴不尬的地位,理应远离是非才是。谁知道人家对咱们如此看重,被母妃责骂还一厢情愿地示好。”
“好吃吧,我特意寻了京中有名的厨子做的。”许幸言放下盘子,眉飞色舞,“要不是看着咱俩关系好的份上,我可不想给你端过来。唉,莫谷尘不是出去还没回来么?你这么出去没事?”
“没事,”顾景笑着又拿了一块,“以前莫谷也不在,我该出府门还是要出。”
“行吧,”许幸言耸肩,“反正我说不过你。明天出门的时候记得喊我一声,白佑澜这几天就该回来了,我虽然打不了架,但是我可以下毒啊。”
“嗯,我记下了。”顾景点点头,“厨子先别让他走。”
“知道了,”许幸言拖着长调,“就你惦记着他。”
第90章
临安河。
顾景带着许幸言,两个人看起来势单力薄地来到约定好的见面地点。打眼一瞧,白佑瀛那边人更少,六皇子直接单刀赴会。
“王爷,许大夫。”白佑瀛抬眼,笑着举了杯酒。
许幸言眼皮一撩上下一扫,没出声接话,笑也不笑拉着脸地坐下,手里把玩着筷子,大有一副爷看见你就不爽有什么话趁早说完的样子。
“六皇子看见我,似乎不是那么惊讶。”顾景比起许幸言和善许多,给着笑脸,“早知六皇子这般光明磊落,我一介白身也应效仿才是。”
“我手下有多少人,王爷怕是比我自己都清楚。”白佑瀛流畅地给自己满上酒,“何必拿来丢人现眼。”
酒香萦鼻,勾起了顾景心底馋虫。他想起府上好酒不少,全是白佑澜这些年囤下,预备着什么时候讨好人用。白佑澜走后,顾景不贪酒,隔三差五给沈长清送去,都要把酒窖搬空了。
家里好像还剩下两坛,等回去就把它们取出来,全当交杯酒。
“六皇子还是有话快说,王爷身子受不得风。”许幸言把筷子一掷,嵌在木筷上的银子乒铃乓啷地乱响。
眼神在顾景跟许幸言中间打了个转,白佑瀛急忙端起杯子往许幸言这边凑来:“许大夫何必心急?这满桌酒菜,大夫好歹动上一两口,我敬大夫一杯。”
手腕一翻,杯子放下时已是干干净净。
许幸言冷冷扫他一眼,吐出五个字:“我怕你下毒。”
“在大夫面前下毒,我岂非班门弄斧?”白佑瀛大笑两声,伸手取过酒壶,脚下一个用力,登时掀翻了许幸言。酒壶转着飞出去,将将挡下破空而来的暗箭。壶中美酒洒了一地,也不见主人有半分有怜惜。
许幸言一摸袖口,手里抓着药粉,也顾不上爬起来一扬手臂。白色的粉末飘去,菜肴这才算是染上了毒。
可惜,等许幸言握着桌子站起来,顾景被白佑瀛钳制,站在他的对面。白佑瀛左臂上插着箭矢,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六皇子却跟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神色轻松,调笑般开口:“王爷果然心细,不过要是不这般妄自尊大,也落不到这个地步。”
“闭嘴。”许幸言神色不善,右手缩在袖子里。
“别白费心机了,许大夫,你的药粉碰不到我的。”白佑瀛抓紧顾景,“这一年练功练的我好辛苦,我不知道谁是你们的人手,只好所有人都瞒住。本来就很不容易了,还要三天两头向你们频频示好,真是恶心死我了。”
“你大可不必这么做。”顾景镇定道,“佑澜从来没将你放在眼里。”
“所以杀起来更容易,顾景,你还不知道我那好皇兄有多丧心病狂吧?”白佑瀛低低笑了,抓着顾景的手却很稳,“不管我如何,他都不可能放过我。他能杀了七弟,害了五哥,自然也能杀了我。”
“五皇子的死跟佑澜无关。”顾景眉间一皱,替不在现场的白佑澜分辨,“没必要。”
“那是王爷你认为的没必要而已,”白佑瀛嘴角扯出个笑,“我没证据是他杀了五哥。可手段能做到那份上,除了他就剩下八弟和父皇。八弟怎么动手?他和白佑澜不一样,八弟良善得多。白佑澜暂时动不了八弟,他下一个的目标就是我。他先害死了我师父,让我彻底孤立无援,然后准备像栽赃七弟一样送我上路。”
白佑瀛颇有些癫狂地接着说:“王爷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知道你么?是青岚告诉我的。你说白佑澜要多不择手段,才会让他贴身的人都要捅他一刀?他为了那个位置,什么做不出来?”
顾景闭上眼,不想再和白佑瀛说话。
可白佑瀛偏偏不如他的愿:“我没证据,但是如果你说我将你交给父皇。父皇得知你和白佑澜这些龌龊事,他会怎么做?”
他伏在顾景耳边,无不恶意地道:“你说,我的四皇兄,会怎么选?”
“是你还是皇位?”
“六哥这话说的,”第四个人突然踏入这亭子,“可是往嫂嫂心口上扎刀啊。”
白佑澄眉目上挑,心情愉悦:“小弟不才,蒙六哥夸奖。只是六哥,四嫂身弱体虚,父皇震怒之下恐怕不会留情。不如把人给小弟,这才能看到好戏不是?”
“你做的局。”顾景眼神冰冷,刺向白佑澄。
“是啊,”白佑澄笑吟吟看着被挟持的顾景,“嫂嫂小心谨慎,这一年来怎么也不肯出府,我这个做弟弟的,想问个好都进不去,只好出此下策。六哥性子直,还望嫂嫂莫要怪罪于他。其实本来也没到嫂嫂真肯应邀,不过想来六哥装的好,还有四哥将回来的消息让嫂嫂松了警惕。”
舌尖抵住牙,顾景垂下眼。
确实,若不是得知白佑澜今日进京,他也不会轻易迈出这一步。他的身份毕竟见不得光,纵然白佑澜不甚在意,他不能不替他谋划。
“可是四哥不是今日回京啊。”白佑澄看顾景猛地抬头,险些装上白佑瀛,嘴角笑容扩散地更大,“四哥要回京是不错,我费劲周折也只是将将时间提前了一日。为了让嫂嫂深信不疑,可是用了我浑身力气。”
稍长的指甲刺入掌心,顾景全身冰凉。
他还想着拖延时间,等白佑澜入了城自有人告诉他。再大的风险,只要白佑澜来了,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动手。
可是白佑澜不会来了。
顾景感受着后心尖锐的触感,一瞬间生了撞上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