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儿叹口气道,“若不是她每来瞧奴,与奴说一会儿话,奴只怕是会孤单死了。”
沈天福见她说此话时落寞的样子,心中忽一软,便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道,“怪我不好,甚少得空陪你。落后我常来便是,你看可好?”
小月儿伏在沈天福怀中泣道,“哥,可是奴不合你的意,你恁久也不来,你但凡来得勤些儿,奴心中也好受些儿。”
沈天福从桌上拿起绢子替小月儿拭泪道,“月儿,你说哪里话,委实是我家中事太多。快别哭了,我答应你以后常来。”
殷勤的说了好些话儿,小月儿方收了泪,陪沈天福饮酒。吃罢饭,小月儿又亲自动手泡了盏香茶与她喝。吃毕茶,沈天福随意与小月儿温存了一番,便起身往外走。小月儿拉住她道,“奴若是念你紧了你不来,奴便让小厮招弟儿上生药铺中找潘园传话与你可好?”
沈天福应道,“也好,我若忙时有甚话也让潘园传与你知。”
自此后,沈天福一月中总要去杏花巷小月儿那里走动三四遭儿。中间有甚话都是托潘园传递。
光阴迅速,又过了两月后便是进了腊月,年关将至。沈天福铺子中越发忙碌。家里也是筹备过年,添买些年节下的各色物事儿。腊月二十,沈天福去了小月儿那里,与了她五十两银子过年。嘱咐她道,“你将这银子去买些年货孝敬你爹娘,年节下便在他们那里过。我这里需得正月里过了方能来瞧你。”
小月儿接了银子去便说,“哥,正月一过,你便早些儿来,免得奴等得心慌。”
沈天福应了自去了。
却说年三十,小月儿并未回槐树巷她爹娘那里去过年,嫌那里肮脏。反倒是吩咐小厮招弟儿去请她爹娘并哥嫂来杏花巷宅子里过年。须臾一家人来了,连带她姨母姨父并表哥潘园都来了。原来早几日,小月儿便吩咐小厮招弟儿去传话与她爹娘,说年三十在她这杏花巷宅子中过。
哪曾想她继母周氏又与她妹子说了,她妹子便说那杏花巷宅子中去过一次,若是能在那里过一个年可不是好。周氏见她妹子一脸羡慕之色,便有意要显摆自家月儿嫁了个财主做外室,便自作主张邀了她妹子一家人去杏花巷小月儿那里过年。
小月儿见姨父姨母一家人不请自来,正有些不悦,却见她继母周氏上前来陪着笑道,“孩儿,现如今你好过了,合当也让你姨一家人沾一沾你的光不是。我想着你这里过年即便桌子上添上几双牙著也值不了甚么。”
想一想姨母一家人日子也过得艰难,潘园虽在生药铺子里也只拿二两银子一月,况潘园如今在自己和沈天福之间跑路传话也辛苦,小月儿便脸色转好道,“不妨事,既是一家人,合当在一起欢欢喜喜的过个年。”
于是小月儿便引着众人进房中坐下,厨娘金氏早整治好了一桌席面。小厮招弟儿和丫头鹂儿在一旁斟酒伺候。周氏等人哪里享受过底下奴仆伺候,桌子上堆满酒馔,俱都不停的奉承小月儿。
只听那小月儿的嫂子柳儿说,“月儿,如今你是掉进蜜罐儿了。若是哪一日生个一男半女,不定你官人便将你接进去做一房妾室也未为可知。”
此话一出,旁边儿的周氏的妹子,小月儿的姨母也凑过去道,“听园儿回来说,他那东家,月儿的官人房里尚有一妻一妾,那大娘子是好人家出身,那一房妾室却是院里的姐儿,自小儿迎来送往,也不知接过多少客人,尚且接了宅子里去。我每月儿也是清白人儿,不强似那房院中出来的妾室。况那两个也没有孩儿。依我说,我每月儿只要能怀上个孩儿,不愁他不接你进去。”
这柳儿和姨母的话却入了小月儿的耳。她私下也想过,做这外室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绸缪着进那宅子中去做一房妾室方妥贴。不过,让她有些心烦的是,这两月来沈天福来这杏花巷碰她身子的时候少,多半来是坐一坐与她吃酒饭说些话儿。再有即使碰了她身子也是用手,这让她有些隐隐的怀疑她找的这良人有暗疾,若是那样,那么要凭怀上个孩儿进那宅子做一房妾室就难了。想到此,小月儿心中颇好的心情也不见了踪影,只管不言语端着酒锺儿喝酒。
一大家子人此刻喝酒说话好不热闹,俱都没看到小月儿脸上的不郁之色。唯有潘园瞧了个清清楚楚。自己东家沈天福与表妹月梅之间的事他比旁人都要清楚些。想来自家东家来这杏花巷表妹这里一月也不过三四遭儿,并不勤。表妹的处境也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风光。内里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
潘园自少时便对小月儿颇有好感,也曾暗示过。无奈小月儿心性颇高,根本瞧不上他。落后见小月儿找了家里颇过得的沈天福做了外室,他也就死了心。这两月来他虽在自己东家和表妹之间传话,中间也隔了个小厮招弟儿。今日方是第一次随自己爹娘来这宅中。见到表妹月梅后,他看出她过得并不如外面瞧着那么好,不知为何,他却有些欢喜,直觉自己似是有了一些儿机会。
端着酒锺儿,潘园望着对面只管自己个儿喝酒的表妹微微一笑,心中有了打算。
年饭吃完,小月儿又命丫头鹂儿摆下茶果,阖家上下吃茶说些闲话儿。至晚间重又整治了席面,吃酒守岁。直天色微明时,众人俱都困了。小月儿便与丫头小厮将他每送出去。潘园故意说要去净手,带众人俱都出去后,方出来,正碰上送周氏等人回来的小月儿。
于是潘园上前去故意唱个诺,小月儿便问,“表哥如何还不去?”
潘园抬起头来笑,“表妹,我有一计,可令你进那宅子中去。”
小月儿拿眼看着潘园好半天道,“你有甚法子可令我达成心意,我必重重谢你。”
潘园低头不语。小月儿会意过来,便命小厮招弟儿和丫头鹂儿先进宅中去。待两人走后小月儿方问,“表哥,你有甚计策速速说来与我听上一听。”
潘园故意皱眉抚额道,“这一日一夜也不曾好生歇息,这会儿只觉着头晕。待我回去好生睡一觉,睡醒了我今儿晚一些再来与表妹说一说可好?况我看表妹也精神不济,不若也歇息下?”
小月儿听他如此说便也觉得在理,况自己个儿这会儿也确实累了,想歇一歇,便挥一挥手道,“表哥,既如此你便去罢。回去歇好了再来。”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呵欠道,“我这会儿也想去睡一睡了。”
于是潘园辞了小月儿出来往前去寻着自己父母一同家去歇息不提。到了家,潘园倒在床榻上一觉睡到申时方醒。起来后饭也不吃,在家中拿了一盒子果子,一瓶子年节下买的杏林酒,又在自己的床下小盒子中拿出一小包药面子出来倒进那酒中。落后手中提了这两样东西往杏花巷小月儿那里来。
到杏花巷小月儿宅子门首,潘园拍开门,小厮招弟儿来开了门说,“娘吩咐下来,若是你来了,便教带你进正房中去。”
话毕,招弟儿便迎着潘园直进到宅内的正房中去,小月儿早坐在那正房厅中等他来。见他来后,便请他坐。潘园将手中提的东西奉上道,“今日正月初一,也没有甚好东西,来表妹这里且送些这些个不值钱的东西,还请表妹笑纳。”
小月儿命旁边儿的丫头鹂儿接了,便问,“表哥可是还不曾用饭?”
潘园答,“申时起来,想着与表妹的这个约,忙忙的也不曾吃茶饭便往这里来了。”
小月儿听了便说,“恰巧我也才睡起不久,便让底下人端些酒菜来,我每一起吃罢。”
“表妹,酒便不用端来了,我这里有上好的年节下才买的杏林酒。原是家中过年时打算拿出来喝的,因上你这里来吃年饭了,家中这酒就没有喝,如今权且喝这个罢。”潘园笑道。
小月儿闻言便教丫头鹂儿去厨下端些饭菜来,不用拿酒来。待菜饭摆上来后,潘园亲自起身为小月儿斟满了一锺儿酒道,“大节下,表妹先喝了这锺儿酒,我再与你细谈我的计策可好?”
看他倒还殷勤,小月儿不疑惑有他,便将那酒锺儿端起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看小月儿喝下第一锺,潘园又赶忙再斟满一锺儿道,“图个吉利,好事成双。表妹需将这一锺儿也饮了。”
小月儿听他说得好,便将第二锺酒也饮了。才将酒锺儿放桌上,潘园又斟满了第三锺儿嘴中道,“表妹好酒量,人都说,酒过三巡,这第三锺儿酒是定要饮了。”话毕,也不管男女有别,握住小月儿的手强将那第三锺儿酒端起灌进了小月儿嘴中。
三杯酒下肚,小月儿只觉得从腹中直到咽喉都起了火。头上两旁太阳穴突突的跳。身子中有些奇怪的感觉,陡然升起了些压抑不住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