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想过了,待今日兰香生辰后,我明日便与她封休书,再与她二百两银子,令永安雇顶轿子送她回去。”沈天福语气有些低沉的接话道。
一时之间,母子俩俱都有些心情不郁。
“爹,夫人,二门外小厮庆儿传话与春红进来说,黄二爹并其四房娘子段大姐来了,马观察并其娘子也来了。还有爹买卖上的几个大户朋友并其妻妾也来了。”梅五儿去正房里摆好花瓶后,去而复返来至沈氏母子跟前福了福说话道。
沈天福一听便站了起来,对沈氏略欠了欠身道,“娘,我即刻去接着二哥他每,他每房下的妻妾来了,便烦劳老娘招呼一二。”
沈氏应了,沈天福便出了花园自去了。
“五儿,你去那边儿池子边儿叫你大娘二娘来这里坐着,就说你爹的朋友每并房下妻妾都来了,让她每过来预备着迎客。”沈氏吩咐梅五儿道。
梅五儿应道,“俺即刻去叫大娘二娘来。”话毕,便往园子里西北方向那池子边儿去。到那池塘边儿时,只见大娘李秀儿和二娘兰香正蹲在那一株桂花树的树荫下,各自铺了一方绢子在泥地上,一面说笑着,一面拾些地上掉下来的白色桂花瓣儿放到绢子上。
在两人身后的池子边,丫头燕儿,小蝉,小蝶正在拿自己手上汗巾子里包着的挂花瓣儿扔到水面上,看那底下的游鱼跃起来吞吃那掉到水面上的花瓣儿,这个说,“你看,你看,那尾红鲤鱼吞了我扔下去的那朵花儿了。”那个喊,“方才那最大的黑头的一尾儿吃了我扔得那几瓣花儿了。”
梅五儿走过去先对着李秀儿和兰香福了福道,“大娘,二娘,夫人让俺来传话与你每,来与二娘上寿的爹的众朋友每并房下妻妾都来了,夫人让你每过她那里去坐,一会儿好迎客。”
李秀儿和兰香一听便忙起来,将绢子里包的那些桂花儿都扔到池子里去,方两人说笑着携手往沈氏坐的那亭子里去。
丫头燕儿,小蝉,小蝶见状便也赶着将汗巾子里包着的那些花瓣儿抖到池子里,方欲迈步儿去赶上前面的李秀儿和兰香。谁料梅五儿却将三人一拦嘴中呵斥道,“你每三个好贼少死的奴才,爹买你们来是伺候大娘二娘的,你每倒偷懒在一旁儿自在玩耍,那花瓣儿正该你每去拾的,如何让大娘二娘自个儿拾去。大娘才将病愈,不该让她蹲在泥地了埋着头久了头晕,二娘今日生辰,你每也该紧着伺候她,倒偷懒儿在一边自个儿乐。”
燕儿听了便不服的分辩道,“才将是大娘二娘吩咐俺每不用管她每,她每要自己个儿拾花瓣儿自己个儿喂鱼来着。”
梅五儿一听便走到燕儿跟前冷笑道,“好贼奴才,你说甚么?你别以为是二娘带你进这宅子里的,便不知道自己个儿几斤几两,实话与你说了罢,这宅子里通还是夫人说了算。待我去与夫人说了,看哪日不叫人来将你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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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儿等三个丫头到底年纪小,听梅五儿如此一说,心中便俱都有些忐忑,一时间低眉垂首也再不敢言语了。梅五儿见了心中不由得一阵得意,想来自己是在夫人跟前伺候的人,又是第一个进这宅子里的人,难不成还降服不了这三个后来进来的小丫头。
“走罢,今日二娘生辰,来这宅子里的人多,都好生小心伺候着。”梅五儿又吩咐了三人一句,便当先往沈氏那边亭子里走去。燕儿等三个丫头跟在梅五儿身后不免各自瞪了她一眼,才又低下头去跟着她往前走。
不一时,那段大姐,吴四姐并几位沈天福生意买卖来往的大户的房下妻妾都在二门处迎接的丫头春红带领下进到这花园中。彼此见了礼坐下,沈氏便吩咐底下丫头捧茶上来与诸位妇人吃。吃了一会儿茶,那段大姐因素来与兰香亲厚,便挪到兰香身边儿坐了,两人一起说笑。因见兰香今日戴了一对儿赤金点翠东珠耳坠儿甚是惹眼,便笑道,“他二娘,你家官人真真的是稀罕你,这等大的东珠做耳坠儿,也不知得需多少银子?”
兰香拿起手中绢子在红唇边轻轻一擦笑道,“我也不知多少银子,她与我和大娘各做了一对儿。因今日是我生辰,故她让我戴上。”
段大姐闻言便往李秀儿那边望了望,见她今日戴了一对儿金丁香耳坠儿,并没有戴甚东珠耳坠儿便笑问李秀儿道,“他大娘,听二娘说,你也有一对儿东珠耳坠儿,如何不见你戴?”
李秀儿轻笑道,“那等贵重的东西奴舍不得戴,再说了今日是二娘的生辰,好日子她正该戴来着。”
此言一出,段大姐不由赞道,“ 大娘果真贤淑,心又细,又肯为人着想,福哥娶了你这等人做娘子真是他福气。”
在一旁的沈氏本自端着盏茶在吃,听了段大姐的话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又转脸看了一眼李秀儿,终是叹了口气,将手中茶盏放下。
须臾丫头春红来禀,“夫人,那来唱曲儿的两位小优儿并两位姐儿都接来了,爹吩咐让那两位唱曲儿的姐儿进来唱与夫人并众娘听。”
于是沈氏便叫那两个唱的进来,一面又吩咐厨下安排酒果肴馔,在花园的欢聚堂内摆下大八仙桌席,叫今日这些来与兰香庆生上寿的众妇人移到那边儿去饮酒赏花听曲儿。
众妇人跟在沈氏身后到了那欢聚堂内坐定,只见在欢聚堂四周摆了若干盆七尺高的菊花,俱都是名品。有大红袍,醉杨妃,状元红,玉牡丹,鹅毛菊等。看得众妇人啧啧称赞不已。
一众妇人赏玩了一会儿,春红便引着那两个唱的来到了席前,与沈氏众人磕了头。沈氏见两人年小,倒生得好模样儿,便让两人先唱了两套曲儿与众人听。落后沈氏说今日是兰香生辰,让她教两个唱的唱一个她喜欢的好曲儿来听。
兰香推辞了一会儿,便叫这两个唱的唱一个《折腰一枝花》来听。于是两人取过筝来,排开雁柱,调定冰弦,顿开喉音唱了起来。
“梧叶儿飘金风动,渐渐害相思,落入深深井。一日一日夜长,夜长难捱孤枕。懒上危楼望我情人,未必薄情与奴心相应。知他在那里那里贪欢恋饮。”
“风渐急,寒威凛。害相思最恐怕黄昏。没情没绪对着一盏孤灯,窗儿眼数教还再轮。画角悠悠声透耳,一声声哽咽难听。愁来把酒强重斟,酒入闷杯珠泪倾。”
唱毕,众妇人俱都说好。沈氏便命梅五儿端了一锺儿葡萄酒与兰香喝。只说今日是她生辰,好甜酒喝上一杯儿。兰香忙起来接了,又谢过了沈氏方端起来一饮而尽。
这套曲儿别人听了都不怎的,唯独李秀儿听了却似是正应了她心事般,心下一阵阵酸涩难忍。脸上也不免露出些悲悲切切的神色来。又忽地想到今日是兰香生辰,断不该脸上有这些不郁神色,没的让外人看了猜疑就不好了。于是李秀儿赶忙强打起精神来,与身边的众妇人说笑吃酒。
却说沈天福在外边儿厅上与黄三哥,马翰,几位买卖大户一处说笑吃酒,那叫来的两个小优儿也在旁伺候唱了两折戏。至晚间里外摆下席面来,兰自新与兰安也来了,陪坐在侧。吃至掌灯时分,黄三哥等人方带了亲眷作辞了沈天福出来各自散了。
因天晚了,兰安也没有进宅内与兰香说上话,倒是扶着喝得嘴醺醺的兰自新出了宅。沈天福吩咐小厮隆儿提了灯笼来送父子两个回去。好在月前与兰安二十两银子时,兰安便在这西通御坊后面的桂花巷寻了一明两暗三间房子住了。脚程也不算远,只需小半个时辰便能到。
沈天福晚夕本欲到秀儿房中歇宿,想着明日便要与她封休书送她出宅,心中委实舍不得她。但转念一想,既是要她离了自己,便不应再与她再有纠缠,免得到时候越发舍不得。再有兰香今日生辰,于理也该陪她。于是待众人散后,便到了兰香房中。
兰香迎着她,吩咐底下丫头端汤来,两人洗漱了上床躺在一处。沈天福因想着李秀儿的事,两手枕在脑后定定的看着帐顶不言语。兰香倒是伏在她胸口说笑些今日与众妇人讲的笑话儿。说了一会儿见沈天福不应自己,兰香便坐起来看着她问道,“小冤家,你在想甚事?为何奴说话你也不应奴一句儿?”
沈天福回过神来看着兰香勉强一笑道,“姐姐,你才将说得甚话,再说与我听听可好?”
兰香一听便忿忿的背着沈天福躺下嘴中道,“你的心都不在奴这里,奴又何必再说与你听?”
沈天福见兰香似是有些生气了,便赶忙挪到她身后,也不言语,一只手环住她柳条儿般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拂开她颈后乌发,在她雪白的颈后轻轻挨擦,间或启唇吮吸。果然,只几下,兰香身子便有些发抖起来,颈背上起了一片细小的栗子,连带着呼吸也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