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福从床上坐起来,从身后将兰香拥在怀中,看她笑着看那些珠子道,“这些珠子总也得值四五千两银子,也用不完,不若拿两颗起来替你做一对耳坠儿可好?”
兰香阖上盒子,转脸看她道,“好倒是好,但你若是替我做了不替大娘做,可不是忒偏心了?”
沈天福恍然,“姐姐不说,我倒忘了她。既如此,便替她也做一对。”
兰香提醒,“那你明日去对她说,看她喜欢甚花样,替她做了去。”
沈天福点头,在兰香唇边轻轻的碰了下,柔声道,“天底下,除了姐姐再无人有这般好的心肠。我就说,日子长了,她每便能觉出你的好来。”
兰香含羞笑笑复又说道,“你这耳坠儿不若拿去我兄弟他们那匠作坊去做,一则他们那里匠人手艺颇好,二则也是照顾他每生意。”
沈天福答应,又说,“姐姐,如今你已是我光明正大的娘子,不若你看看这几日哪一日的日子好,我在这宅中摆酒,请你爹爹和兄弟来,与我娘亲见上一见,总也算是亲家不是。”
兰香应了道,“那奴明日便看看日子,看哪一日合适去请了他每来坐上一坐。”
第四十一回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听见外间丫头春红的和燕儿说话,兰香便起身出去吩咐两人将桌儿和碟儿收了,又让燕儿去端些热汤来,服侍沈天福洗漱,待她洗了,自己方才洗脸洗足。燕儿早将床榻上浓浓熏香,铺好绣被,摆好鸳枕,方才退了出去,将门阖上。
沈天福先上床自躺了,待兰香洗漱完一上床躺在枕边,便挪过去楼住她亲嘴,一面亲一面将手探入她裹胸中在她胸前流连,兰香亦动情回应,一只手也探入沈天福衣衫中在她脊背上摩挲。不一时,情火如炽,不免相搂相抱,极尽绸缪。
雨收云散,沈天福将兰香搂在怀中低低在她耳边说些调笑的情话儿,兰香不时嗔笑着在她臂上一掐。
只听沈天福说,“姐姐,才将你浪的那样儿,竟要是将我的魂儿也给收了去……”
兰香却笑问,“奴那样你喜还是不喜?”
沈天福低头在她鬓边轻轻挨擦柔声道,“自然是极喜欢的,姐姐,今日我在外边儿只想着快些回来看到你,真是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兰香转脸,含情凝注着沈天福,伸出一只手去在她眉上,眼上,鼻上,唇上轻轻抚过,最后停留在她的下巴上。微微抬起沈天福的下巴,侧唇过去在她唇边轻轻一碰,嘴中喃声道,“奴也与你一样儿,今日在这宅子里到处晃,到处走,总盼着天快些黑,能早些儿见着你。可又怕见着你了,你今夜也去她房中,奴一人儿孤单单的独守空房,心中不是滋味儿。”
沈天福闻言握住她抚过自己脸颊的手,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吻,抬眼看着兰香道,“姐姐,不曾想你外面儿看去甚豁达的人儿,内里却还是在意的。在你进这宅子之前,我已有了她。况她又极温柔贤淑,我舍不下她。”
“那她知你的女子之身么?”兰香看着沈天福压低声音问。
沈天福摇摇头,“不知,我想若是她知我是女子了,还不定会怎样呢?当时我娘替我定下秀儿时,原指望我收心不要再去风月场中混。我初时本不想碰她,只说一年半载后与她封休书让她出去找个男子嫁了,生儿育女,过些儿正经日子。谁曾想一日酒后乱性,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后来一步步的也就喜欢上她了……”
“唉……”兰香听完不免长叹一声,“小冤家,兴许这便是命罢……只是,她不比奴,如你所说奴也算豁达之人,却还是在意你的紧,奴观她的性子是个心性内敛之人,恐有心事也不会说出,长久下去,终不是好事。”
沈天福听后默了一会儿方说,“姐姐,她的事我心里有数,先这么往下过着罢,事到临头再说,总有法子处。我每睡罢。”
兰香枕在她臂上,看她睡熟了,方起身将帐外的灯吹灭,复又如往常一般缠在她赤条条的身子上,手覆在她小小的胸房上闭目睡去。
次日早辰起来,沈天福洗漱停当,用过些粥菜,临出门儿时去秀儿房里对她说要为她和兰香用海珠做一对耳坠儿,问她喜欢甚花样好为她做来。秀儿便问,“二姐喜欢甚花样?”
沈天福答,“她做一对赤金点翠东珠耳坠儿。”
秀儿想了想便笑道,“那奴做一对菱花镂金镶红宝东珠耳坠儿。”
沈天福笑笑,“都记下了,待我去为你每做来。”
秀儿心中欢喜,便如往常一般送沈天福到二门上,嘱咐跟随小厮庆儿好生伺候,又对沈天福说,让他出门儿在外万般小心些。沈天福应了,便与小厮庆儿出了大门儿蹬鞍上马往铺子中去。看沈天福出了门去远了,秀儿方才进门命丫头关了门儿进屋里去不提。
沈天福如往常一般去两个铺子上看了账目,至晌午时便依约到了聚景楼与黄三哥一起吃酒馔。饭毕,早命小厮庆儿去将吃饭的银子给了。两人出门带着各自小厮往孝仁坊那夏记解当铺去。到得门首时,见那夏记解当铺已然关了四间门面儿,独独只留了一间儿门面儿与人进出。
沈天福和黄三哥下得马来,令小厮在外面儿看马。两人一前一后进到那夏记解当铺中。
进至解当铺中后,方见那解当铺中空空如也,里间柜台上有一个半百老者正坐在柜台内打瞌睡,黄三哥走过去在那柜台上重重一拍,“砰”的一声,柜台上倒飞起许多灰,将站在柜台边的沈天福呛到,一连打了数个喷嚏,眼泪儿也险些呛出些来。沈天福赶忙用袖子遮了口鼻,往后退了一步,一面拿袖子擦眼。
只听得那黄三哥大声喝道,“老丈,这里可还当东西?”
柜台内的半百老者被黄三哥这动静委实吓到,蓦地睁开眼见面前站着个好魁伟的汉子,况这汉子一脸凶相,早讲瞌睡吓得爪哇国去了。于是只见得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抖着声道,“这位客人,你这是要做甚?”
“我问你这里可还当东西?”黄三哥一面拍着手上的灰尘一面继续问那老者。
老者听他这么说,方知这估摸是要来当东西的客人。于是稍稍放下心来,沙哑着声音道,“这里早已不当东西了,东家吩咐我在这里招呼要接手这铺子的客人。”
“原来如此,那你东家现在何处,我每正是要拉接手他铺子的客人。”黄三哥看着那半百老者问道。
那半百老者将黄三哥和沈天福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见两人衣着讲究,似不是那起来说着作耍之人,便从柜中走出来,向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当先往后面院中的一间房走去。一面在前走一面摇头说,“老夫跟随老东家左右数十年,看他白手起家做起这解当铺来,如今传到这少东家手中才几年功夫便折腾干净了,哎,老东家与儿孙做了一辈子的牛马,谁知道竟有今日……”
三人一前一后走到后院左手边一间小屋前,那半百老者在门上拍了拍,嘴中喊,“少东家,有客人来与你谈接手解当铺子的事哩。”话毕,听里面毫无动静,于是那半百老者又拍着门喊了数次。
良久,方听到里面含混的说了一声,“我就来……”
原来这夏大彬昨夜里与朋友吃酒,回来醉得很了,这个时辰还没醒过酒来。
沈天福三人又在外面院中站了一会儿,方听得那门“嘎吱”一声儿开了,从里面走出个白白胖胖的年轻男子,一面搓着眼,一面打着呵欠问,“是谁要接手俺的铺子呀?”
黄三哥摇头笑了笑,走过去在那夏大彬肩膀上重重一拍道,“夏小哥,这个时辰了还没有睡醒么?”
那夏大彬被黄三哥这重重的一拍,拍得肩膀生疼,那睡意也猛然退了去,睁开眼仔细一看,见眼前站着的是自己认识的万金赌坊的黄三哥,便立即拱手一礼道,“却原来是三哥来了,兄弟不曾来迎,还请恕我则个。”
黄三哥也还了一礼道,“日前你在我那赌坊内说要将你这铺子卖出,今日我特特带了我兄弟来,他有意要接手你这铺子,你每谈上一谈罢。”
夏大彬一听黄三哥的话便说,“我这里现今也无茶与你每吃,不若到前面街口的茶坊里坐着吃茶,顺便谈上一谈。”
沈天福和黄三哥应了,便随这夏大彬去孝仁坊街口的茶坊里坐定,点了三锺儿咸樱桃的茶吃。那夏大彬三两下便把那锺儿咸樱桃的茶吃了,于是沈天福又替他点了一锺儿熏豆子的茶吃,又买了一碟子檀香饼与他吃了。
见他也吃得半饱了,沈天福才与他谈起接手他那夏记解当铺的事。这夏大彬是手上大手大脚惯了的,一口价五百两银子便愿将那铺子卖出,并特意对沈天福说,那铺子中只剩下门面房子并一些旧家伙事,旁的东西是再无甚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