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后,妙远只管盯着赵天福看,心中却因她才将那句话,翻涌万千波澜,若有所悟。
正愣神间,敬修端了茶进来,各端了一盏在两人面前道:“真人,县主,请用茶。”
于是妙远和赵天福便俱都端起茶来抿了几口,赵天福依旧是极小心。妙远见她那样便笑她:“你在我跟前,会否一世也这般小心吃茶?”
赵天福傻傻一笑,正想说习惯了,忽地又想到姑姑说得“一世”那两个字,不由得即刻心中激动起来,转脸看向妙远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姑姑,你才将说一世?是真的么?”
妙远不曾料到自己这看似无心之语却让她这般看重,一时间不由得呐呐道:“福儿,姑姑只是随意一说罢了。”
赵天福一听,那一颗心又沉了下去,神色有些木然道:“我还以为姑姑……姑姑想通了,要和福儿一起,原来是我曲解了姑姑的意思。”
妙远见她这一喜一悲的样子,心中委实不忍。其实在她心中这一月多来尽想的是和赵天福之□。只是在今日之前她还有些犹豫,可方才听了赵天福的那一席话,才想到自己当初出家修道时,也只是为了如萱之死,心中悔恨不已,方才出了家逃避一切,包括官家的赐婚。
可自己十二年后遇到了福儿,两人彼此有情,她若是再继续修道下去又是为了甚么?十二年前自己软弱青涩,不知道如何面对如萱和自己那种为世人所不容的感情,十二年后,若是自己再软弱一次,岂不是这一生都要错过她了么。
她问自己,到底自己要得是甚么?是这真人的名号,还是世俗之人看向自己的景仰,或者是道观中清修的日子,这些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么?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又为的是谁?为着她清凉而痴情的眼,为着她挺拔显出勃勃生气的身姿,为着她俊美的容颜,为着她滚烫痴缠着自己的舌,为着她拥紧自己的双臂,为着她一闻到便心悸不已的气息,为着她对自己一颗诚挚之心,为着她与自己生死相随。那时节,她只觉身子中翻滚着岩浆,可外头又有一层厚实的壳子包着,那炙热与滚烫出不去,倒是觉着自己的魂魄也被燃烧一般,苦不堪言。
她如天下所有陷入情劫的女子一般,只想拥有她一人,容不得别人染指半分。她心中苦苦纠结的是,她竟然有好几位陪伴她身边的女子,她并不能只属于自己一人。她也曾想过,让福儿离了那些女子,她方才愿和她一起。可是细细一想,又觉着自己这么做,那几位*慕福儿的女子何其可怜,她每失了心中所挚*的福儿,又会怎样悲痛欲绝,伤心难过。
人生苦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思来想去,她觉着自己那要福儿离开那几位*慕她的女子的话,她说不出口。到底她不是那自私狭隘之人。
她在想,或许她已想和福儿厮守一生,只是缺乏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或者是缺乏一个决断的时机。
见姑姑端着茶盏只是不喝,发愣的模样。赵天福便以为是自己方才说了沮丧的话,才让姑姑心中难受了。于是便将自己手中茶盏放下,伸手过去轻轻拉了她衣袖道:“姑姑,都是我不好,又说些让你不快的事了。今日是年三十,我特意让宅中厨役做了些精致小菜,用食盒装了带来,与姑姑一起吃年饭哩。”
妙远回过神来,望着赵天福唇角一弯道:“难为你这般细致安排,既是你有这心,我便陪福儿好生吃这年饭可好?”
赵天福眸心染了笑道:“自然是好的,这也到晌午了,我这便出去教敬真她每将我带来的酒菜整治了端来。”
妙远将茶盏放到桌上道:“你来这里便是客,还是我去吩咐她每罢。”
似是知道赵天福要先自己一步站起来一般,妙远这话说完后便将赵天福微用力按住,自己随即站了起来往外头走去。
赵天福只好笑道:“那姑姑快一些,我这时可饿了……”
妙远在门帘外应了声“好”方走开了去。赵天福无聊便站了起来在屋里走动。走到姑姑才将抄经的那书桌旁,便俯□去看姑姑抄的经书,只见那纸上的蝇头小揩写得极为清丽,不免啧啧有声赞叹。
看了一会儿,刚要转过身去,一晃眼看到在一本《三洞真经》下压着一张纸,露出些边角。于是便随意的将那张压着的纸抽出,只见那上面满篇的写得都是行草,仔细辨认一下,那上面不断写着的只两个字:福儿,福儿,福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个懒人,本想开定制的,又觉得较稿太麻烦,而且只觉亲们又花钱去买书不值。
再说我写得也只是茶余饭后娱人之文,大费周章的不如省下些时间补眠。
又或者写下一个文。
这个文估计还有个十章八章的便会结文了。
感谢一直跟到这里的喜欢本人小文的亲们。
偶会认真将剩下部分完成的。俺是挖坑必种树的劳模哈:)
今天话多了些,顺便吐一吐槽。
第一百一十七回
“姑姑……”赵天福喃然出声,手中捏着那纸,眸中升起了雾色,心中却激动不已。从这满篇写着自己名字的纸上,她似是看到了姑姑对自己难言的牵挂和思念。
恰在此时,房门处的帘子被挑开,妙远踏进房中来,一抬头便见赵天福在自己的书桌前拿着一张纸在看,便问:“福儿,你在做甚么?我才将去吩咐了敬真,叫膳堂将你带来的酒菜整治了端来。”
赵天福听到妙远说话,忙转过身来,将捏着妙远所写自己名字的那张纸的手背在身后,一面嘻嘻笑道:“我看姑姑抄得经文哩,姑姑这字写得真好……”
妙远谦逊道:“不过消磨时间而已,哪里如你口中说得那样好。”
一面说着一面到那小圆桌旁坐下,又对赵天福招手道:“福儿,过来坐,你不是饿了么,我吩咐膳堂里那几个火工道姑手脚快些,想来敬真一会儿便要将酒菜送了来。”
赵天福背着手捏着那纸依言走到妙远身边,并未坐下,倒是看着妙远有些莫测的笑道:“姑姑,这年节下,你瞧瞧我送了你些甚么东西?”
妙远看她一眼,又看看桌上的礼盒唇角微弯问:“你送了些甚么来?”
赵天福继续笑:“姑姑,不妨将那几个盒子打开来看看。”
妙远微微摇头笑了笑,嘴中道:“这般大了,还似个孩儿般,罢了,我便打开看看你送我些甚么好东西了。”
于是妙远便将桌子上赵天福带来那几个盒子一一打开,只见内中有御赐的胭脂花粉几盒,大红宫装一套,赤金点翠首饰几件,一盒子茶叶,一盒子糕点。
将这些东西一一看过,妙远仰面看站在自己身旁的赵天福含笑道:“这些东西姑姑唯有那茶叶和糕点能消受,旁的怕是无福消受……”
“谁说你无福消受,姑姑,我且问你,我叫甚么名字?”赵天福微俯身下去看着她一本正经道。
“福儿……”妙远脱口而出,见赵天福却是迫近了自己,不由得有些心慌忙又道:“赵天福……”
“呵呵,姑姑也知道我的名字里有‘天福’二字,所以,只要姑姑与我一起,伴我左右,那定是有‘福’的了,自然也就有福消受了……”
赵天福直起身来,仍是背着手笑着说出这一句话。
妙远听完她这句话,便知道她话中之意是要自己答应和她一起。心中一霎时便浮上些甜,随即又浮上些酸。
赵天福见姑姑听了自己才将那句话后有些微微发怔,便又压低了声音问:“姑姑,一月多前你尚在病中,我在你跟前,你对我说要我先回去,你要好生想一想我之事,今日我想问姑姑一句,你可曾想好了,可愿离了这道观,陪伴福儿身边?”
妙远不语,赵天福也不好催问,良久方听妙远长呼出一口气说:“福儿,我还得想一想,此时我尚不能回答你。”
赵天福微有些失望,但姑姑的这答案又似是在她意料之中,于是便见她将背后手中捏得那张纸拿到面前,在妙远身旁坐下道:“姑姑,若是你没有想好,我也不逼你。只是过了年,我很快便要去海外了,那时怕是和姑姑相见不易。”
停了停又看着手中那张捏着的纸说:“这是我才将看姑姑抄得经时无意中发现的,我想让姑姑将这纸赠与我做个念想,让我每次一看见这张纸时也知道姑姑心中是有我的……”
妙远看了看那张纸,忽地耳尖一红,面上一热,羞恼道:“福儿,你怎的乱翻我的东西?”
“这个……”赵天福语结,续又说道:“我也不是有意……反正,反正,我不管了,我就要姑姑把这个送我……”
话毕,便将那张纸折了,放到袖中袖了。
“你……”妙远想伸手去夺,但无奈赵天福动作快,她的手只伸出去一半,赵天福已将那纸袖了。这张写满福儿的纸是她病愈后,前几日晚间思念赵天福时,辗转反侧睡不着,半夜起来在灯下写得,一写便将那张纸写满了。如今被她发现拿去了,岂不是让她洞悉了自己心中对她的不舍和相思之意么。她是含蓄之人,并不会轻易对人表白*慕之意,故这张纸与她来说不啻是一种表白,所以赵天福发现了并拿了去,让她觉得害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