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酒菜上桌,小厮永安替沈天福斟上酒,沈天福拿起筷子一面吃菜,一面端起酒杯慢慢饮来。正吃得高兴时,忽听得楼下吵吵嚷嚷,细听时似是有女子的哭喊之声。
沈天福不由得站起来,探身往楼下看去,只见在聚景楼下一箭之地的地方,有三五个男子在拉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而那女子似是在哭哭啼啼的躲避。
“永安,你下去瞧瞧那个在啼哭的小娘子到底是甚事?”沈天福皱眉吩咐旁边的小厮永安道。
小厮永安应了声“是”,便三两步的下了楼自去了。不一会儿,小厮永安便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来说,“爹,那在啼哭的小娘子因其老父死了,无钱下葬,故在此卖身葬父。哪知这西城中的泼皮吴九见那小娘子大有颜色,因此在那里拉扯调笑。”
顿了顿永安又嘀咕了两句,“那吴九着实让人可恼,又不买人家小娘子,却一味做这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沈天福听罢又喝了两口酒,那窗外传来的女子啼哭声却越发大了些。听到沈天福耳中,不禁有些焦躁起来。突然那女子似是尖叫了一声,继而是外面围观人群的轰然一声吼。沈天福忍不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站了起来,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往桌子上一甩,对小厮永安喝了声,“永安,走,我每且下去瞧瞧!”
谁知道小厮永安一看沈天福要下楼去管顾那卖身葬父的女子,立刻“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抱住沈天福的腿叫嚷道,“爹,切不可下去啊,那吴九可是这西城中有名的泼皮无赖,若是惹上了他,指不定一顿好拳脚,打坏了你,家去可怎向娘交待!”
“滚!”沈天福挽起袖子,抬腿一脚,将小厮永安一脚踢出去好远。横眉冷目的一步步下了楼往那被一群人围着的卖身葬父的女子而去。
这里小厮永安呲着牙从酒楼的地板上爬了起来,一面抽着气揉着被沈天富踢中的胸口,一面踉跄着往聚景楼下奔去。心中还在不停的求神拜佛的念道,“但愿爹不要出甚事才好啊!”走到楼梯间,脚下不稳,一跤跌倒,竟是从楼梯上“咕隆咕隆”的滚了下来,将楼下的客人吓了好一大跳,而小厮永安这一下也给跌得好半天爬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文下亲们都在问那些称谓的问题。那么普及下。宋时,自己的父母亲叫“爹爹”“娘娘”“娘”我每:“每”字通“们”也有叫“自家”“自家门”的=我,我们。宋代是这样叫的,管自己的家主叫爹,正妻叫娘。妾按排行叫二娘,三娘……另外,老爷叫老爹,老爷的正妻叫奶奶。老爷这个称呼是对有权势的家主的称谓。公:也称公公,对丈夫之父,古称为“舅”,也称为“公”、“公公 ”。这些称呼正是今天称丈夫之父为“公”、“公公”、“老人公”的前身。婆:也称婆婆,对丈夫之母,古称为“姑”以及由“姑”派生出的“君姑”、“严姑”、“慈姑”、“阿姑”等。后又称“婆”、“婆婆”
第十四回
却说沈天富下了聚景楼径往那围住卖身葬父的女子人群而去。堪堪走到那人群跟前,还未分开人群,便觉得身后忽喇喇大步走来一人,三两步越过自己,分开面前的人群走了进去。随后便听到人群中先传来一声惨叫声,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物件倒地的声音和哀嚎声。
那围观的人群齐齐发了一声喊俱往后退了几步,恰巧退到沈天福跟前。沈天福抬眼一看,只见在那空地上倒着四五个男子,口中呻吟不绝,内中一个人物猥琐的沈天福认得,正是这临安西城中有名的泼皮无赖吴九。此刻只见那泼皮吴九躺在地上脸上满脸鲜血,鼻歪嘴斜,挣扎着爬不起来。
在那几人身后的街边则站着一位以袖遮面哭哭啼啼的年轻小娘子。
而在空地中间站着的一位中年男子,器岸魁梧,正两手抱臂看着地上的吴九一众人大声呵斥道,“好叫你每得知,咱家临安府缉捕使臣马翰,似你等泼皮无赖今日撞遇我手,算你每倒霉,还不与我速速离了此地!”
那躺在地上的吴九等人一听,心中也是自认倒霉,哪曾想到今日撞到了个临安府的做公的公人,哪敢计较甚么言语。于是倒在地上的几人赶忙爬起来,扶起那泼皮吴九灰头土脸的去了。
站在人群中的沈天福见状当先高声叫喊了一声“好!”,引得周围围观的人群欢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那临安府缉捕使臣马翰耳中听得叫好声,便转过身来,往沈天福这边看来,沈天福忙含笑拱手作了一揖,那马翰见是一位年纪尚轻,人材出众,看起来颇为爽利的少年公子在向他致意,便也客气的抱拳回了一礼。
沈天福正欲上前向这马翰表一表结交之意时,身后忽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转回头去,却是那万金赌坊的东家黄三哥正看着她笑。
“沈兄弟,许久也不见你来我那里耍钱了。今日得遇,真是幸会幸会。”黄三向沈天福拱了拱手笑道。
沈天福赶忙拱手回礼,“三哥说哪里话,我心里早想来瞧瞧你。只是近来家中铺子中委实忙不过来,抽不出空去你那里。”
两人正寒暄间,却见那马翰向两人走了过来对那黄三说道,“却原来兄弟和这位小哥相识。”
沈天福闻言颇觉不解,心道,“这位好汉难不成和黄三哥相识吗?”于是看了看马翰,又看了看那万金赌坊的黄三哥,眼中露出些疑惑的神色来。
仿佛知道沈天福心中所想,那黄三赶忙为两人做介绍。原来这临安府的缉捕使臣马翰年轻未发迹时是这万金赌坊黄三所结拜的异姓兄弟。马翰年长几岁,便被那黄三认作大哥。多亏了这几年黄三用银子铺路打点,马翰自身也有些本事在身,因此今年新任临安府尹胡大尹上任,便委任他做了临安府缉捕使臣一职。
今日这马翰恰巧与黄三相聚,在那聚景楼对面的醉仙楼喝酒吃饭。同沈天福一样,马翰在醉仙楼上看那泼皮吴九拉扯调笑那位卖身葬父的小娘子,看不过便下楼将那吴九一众人等好一顿拳脚打了。黄三在酒楼上结了帐下来,又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沈天福。于是三人便撞到了一处。
黄三素知沈天福为人大方豪爽,因此颇为看重,所以介绍给脾气相投的马翰,三人一拍即合。于是沈天福便提议由她作东,请两位哥哥去聚景楼上好好再喝一杯儿。黄三和马翰便慨然应允。
三人说笑着正欲往那聚景楼而去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婉转的娇声道,“奴家梅五儿叩谢大官人大恩。”
沈天福和黄三,马翰闻声便住了脚,转过身一看,只见一位面如满月,鲜眸玉腕,荆钗布裙的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跪在地上,正向马翰叩拜不已。
“小娘子无须多礼,快请起罢,举手之劳而已。”马翰对那跪在地上名叫梅五儿的年轻女子淡淡说道。
可那叫梅五儿的年轻女子闻言却并没有起身,却反而又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口中带些哭声的道,“还请大官人施恩,将奴家买去,奴家也好得些银钱安葬爹爹……”
“这……”马翰一听略有些沉吟不决。原来这马翰不久前才得了这临安府缉捕使臣一职,宦囊不丰,再加上马翰本身志在仕途,并不好风月女色,况家中还有位妒性颇重的娘子,哪里容得下这看起来还颇有颜色的小娘子进家门。所以马翰听那卖身葬父的小娘子梅五儿要叫他买她回去,自然是犹豫不决。
在一旁的沈天福一看便赶忙接话道,“三哥且带大哥去那聚景楼捡一个好座儿坐下,兄弟一会儿便来。”
那黄三闻言如何不知道这是沈天福在替马翰挡这麻烦,于是赶忙扯着马翰的手往那聚景楼而去,一面走一面说,“沈兄弟让我每先去……”
待那黄三和马翰去得远了,沈天福方对那梅五儿和声说道,“小娘子快请起来说话。”
梅五儿含泪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位相貌好齐整出众的少年公子,不由得面带些娇羞之色的说道,“还请小官人施恩,助奴家将我爹爹葬下。”
沈天福略一思索,不觉想到这几日阖家就要搬入那张大户的大宅中,反正家中也需要厮儿使女。再看这梅五儿倒是生得白净乖巧,想来买了去伺候家中老娘还颇为合适。
恰巧小厮永安面带焦急之色的奔到了跟前,见沈天福无事方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道,“神佛保佑,幸好爹没出甚事……”
沈天福闻言不由得伸手在小厮永安头上重重一敲道,“我能出甚事?”
复又转过头问跪在地上的梅五儿道,“小娘子,但不知你家中还有些甚人?安葬你爹爹又需多少钱钞?”
梅五儿赶忙起身福了福答道,“恩人容禀,奴家中只得爹爹将奴自小儿带大,前些日子爹爹不幸染上风寒,挨延至今,今早儿殁了。因爹爹得病,家中资财早消耗尽了,哪有银钱安葬爹爹。因此奴家无奈只能来此自卖自身,实指望能得些银钱葬我爹爹,使我爹爹入土为安。不曾想在这街前被那泼皮无赖调笑欺侮,幸得才将那位大官人解围施救。如今又遇恩人助我安葬爹爹,奴知谢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