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虽是块坚冰,也并非完完全全的面瘫,比如——
“小心点。”花樊皱眉拽住胡樾的衣服,动了下他腰间挂的玉佩,“别蹭脏了。”
“知道啦。”胡樾不甚在意的应下来,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乐呵呵的冲他一笑,而后端起酒杯靠近,伸手一揽对方肩膀,“来,我敬你一杯!”
花樊嘴角抽了抽,忍无可忍道:“喝多了?”
“你这不是开玩笑嘛!”胡樾眼睛微眯,凑进花樊小声说,“对面那位都没喝醉,我这才多少?”
坐在他们对面的正是连商。连商这个酒鬼可是出了名的,嗜酒如命,平日里恨不得酒不离口,现有这么个喝酒的机会,自然是在痛饮。
胡樾啧啧叹道:“我还是挺好奇的。”
花樊看他,眼神询问。
“就他这么个喝法儿,身体能受得了?”胡樾哎呦一声,“看着肝都疼。”
“放心,他身体好得很。”花樊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救命的药他那多的吃不完,没事来一颗就行。”
胡樾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看不出来啊花小樊,你这嘴也挺损!”
“别没大没小。”花樊说,“我比你大一岁。”
胡樾心道我都比你大一轮了,但嘴上还是从善如流,立刻改了口:“哥。”
花樊嘴角微微勾起,胡樾最擅长察言观色,心里明镜似的,花樊这是心情好的很呐!
不就叫个哥?这么高兴?胡樾有些纳闷。花樊这孩子这么好哄?
其实花樊倒也不是因为这件事高兴。胡樾自己不知道,方才他脸上的表情当真是丰富,眼睛弯成月牙半眯着,一副乖巧模样,但眼珠时不时微微一转,又立刻显现出一二分狡黠,仿佛小孩子做了某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后瞒过家长,既要装的乖巧又忍不住的有些小心思。
花樊全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就有些想笑。
“中秋就得赏月吃月饼。”胡樾说着又拿了一个就着茶水大快朵颐,“今晚天公作美,连一片云彩都没有,星星和月亮都好看的很。”
连商醉醺醺的开口道:“眼下有月有酒,不如来对诗或者行个酒令?”
胡樾笑道:“你们来吧,我可不参加。”
连商:“哦?为何?”
胡樾一本正经的说:“哎呀,连长老有所不知,我这人可是以草包出名,走在街上都得被人喊纨绔子弟,最是个不学无术的,丁点本事没有。平日里也就会打打嘴仗,真来这些风雅的,我可不行。”
“什么风雅不风雅?”连商摆摆手道,“逗个乐子罢了,又不知要当场考功名,随便说什么都行。”
“今晚气氛正好,不如以风或月作诗,一句便可。”杨长老自然不会阻拦,笑着提议。
“那便献丑了。”胡樾说,“我倒是想到一句——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
“今夕不知何夕?这倒是醉的不轻啊。”连商道,“意境开阔,好诗。”
胡樾笑着说:“自然是好。这可不是我写出来的,原是我家有本文集,闲来翻过几遍,这才略有些印象。”
杨长老好奇问:“哦?此人是谁?”
“此人名为苏轼,是个有大才的人,只是生平坎坷,但胸怀豁达,尤其文章写得极好。”胡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说,心里默默道,苏老先生,实在没有办法了,借你名头一用。
“还有这等事?”杨长老叹道,“我竟从未听说过此人,当真孤陋寡闻了。”
你们当然没听说过,真要是知道我就完了!胡樾一边想一边笑道:“这位苏先生十分低调,作品流传不多,所以知道的人极少。我也是因家中藏有他的文集,这才偶然知晓的。”
杨长老道:“既有才华却被埋没,当真可惜。”
胡樾说:“正是。不过古人云,史家不幸诗家幸,也算是上天有所补偿了吧。”
“若是上位者知人善任,朝堂政治清明,又怎会出现怀才不遇之事?”花樊突然开口,“有一便有二,只是不知有多少这般人郁郁不得志,胸有沟壑却抱憾终身。”
“说是这么说,不过若说让所有有能力者都不被埋没,这也不现实。”胡樾说,“僧多粥少,一定会有人被舍弃掉。”这就和现代社会找工作一样,有能力的人多但是岗位少,注定有人会待业或失业。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也有很多人志不在此。也许他们只想着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平淡团圆就行。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期望自己能建功立业。”
花樊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表情不变,却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胡樾眨眨眼,一摆手,“你还不了解我?我这人胸无大志的,还没本事,不过混吃等死罢了,安稳就行。”
花樊呼吸滞了一瞬,脸色有些发白,飞快的扫了胡樾一眼又收回,刻意躲过胡樾的眼睛避开和他对视。
胡樾没注意到,喝了口酒又叹道:“只是世事不由人啊,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得过且过吧,对得起自己就行。”
花樊慢慢饮尽杯中的酒。酒味绵软又热烈,辛辣醇厚,吞入喉中,搅得人脑子发晕。
他朝胡樾举起杯,敛下眸,低声开口:“敬你。”
“客气!”胡樾嘻嘻哈哈喝完又想起什么,歪头朝花樊笑,而后叫了声,“哥哥。”
离魂
中秋这夜,大家酒喝得不少,晕晕乎乎中各怀心思,都开始沉默起来。
气氛渐渐沉闷之时,花樊及时的散了宴。胡樾喝的飘飘然,有弗墨扶着仍然脚踩棉花,打着踉跄被弗墨拖进了房间,又被伺候着洗漱一番,其间已困得睁不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来。秋季清晨的空气中还有些凉意,胡樾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都说原州酒好,果然不错。昨夜喝了不少,胡樾早做好今天头痛的准备,没想到一觉睡醒身体居然爽利的很,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山中鸟鸣啾啾,树叶渐渐开始变黄飘落,入眼满是暖融融的色彩,让人心情大好。胡樾哼着小曲儿去找花樊,就见花樊正在往外走,手里还拿了一封书信。
“哎!”胡樾将人拦下来,“干嘛去?”
“找你。”花樊言简意赅,见他过来,也不再走,直接将手里的信递给胡樾,“给。”
胡樾疑惑的接过,低头拆开:“给我的?这是——表哥写的?”
“嗯。”花樊说,“今日一早送来。”
“表哥不是和师兄在一起?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给我寄信?”胡樾打开信件,几秒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花樊问:“怎么?”
“没,没什么。”
胡樾说着便要将信揉成一团,花樊心中一动,伸手将信夺了过来,略微一扫,心中明了。
“既然世子这么说,估计是伯父伯母的意思了。”花樊看着胡樾蔫了的表情,忍着笑说,“那我们也不好不从,你说对不对?”
胡樾磨了磨牙,眯着眼看他:“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故意的。”
花樊微笑不语,只冲着他勾起唇角。
“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胡樾当然不会真的生气,装不过三秒便漏了馅儿,“只是还得麻烦杨长老给我找个地儿。”
“地方够大,随便你怎么练都行。”花樊看着他,“世子让你别忘了练武,却没说练什么。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我?我自己明白的很,我不是练武的那块料。”胡樾笑了一下,继续说,“当年在归云山,教习的师傅就说过我不适合练硬功夫,身子骨太软,天生的。”
花樊顿了顿,道:“你轻功练得不错。”
胡樾哈哈一笑:“可能我适合这种吧。我觉得挺好的,打架虽然打不过别人,能跑的掉也行。”
花樊略一沉吟:“杨长老以暗器和箭术为长,你若是有兴趣,可以跟着他学。”
胡樾诧异的看向花樊,而后摆手:“我又不是慰灵宫的人,怎么能劳烦杨长老教我?”
“你只告诉我想不想便可,其他的我来,你不用管。”花樊说,“在慰灵宫里,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胡樾听罢立刻谄媚的抱住花樊,语气夸张的说:“这么厉害?那我可得好好抱你大腿了!”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到花樊的脖颈上,引起一阵酥□□麻的痒。花樊动了动肩膀想将他推开,却又停下动作,只轻声说:“别动手动脚的。”
“动手动脚怎么了?害羞了?”胡樾却不听劝,非要逗他,说着还凑得越发近了,“让我看看你脸红了没!”
花樊皮肤白的似雪,凑近一看也是近乎完美,如同玉雕一般。眼睫微掀,转头看向身边的胡樾,眸中墨色沉沉,仿若无法探底的深潭。
他自然是没有脸红的,胡樾盯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奇怪,莫名便觉得别扭了起来,眨巴了几下眼睛,尴尬的往后退了一点,掩饰一般的打着哈哈说:“脸没红,挺好的!对,对了,你早上想吃什么?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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