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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行走深夜的猫)


  宋谦绕过他坐到里面,把大氅解下来放在一旁道:“李衍,你这是弄的哪出?”
  “没看到么?”李衍抬眸笑道:“我往后就住这儿了。”
  他笑道:“李侍郎,你不会是没地方住了吧?”
  “是啊。”李衍倾身:“那小厮跟你说了吧?我拿了一箱金子,不然怎么好住在这里?那箱金子来之不易啊,我可把家底儿都掏空了。”
  “豫之,这是忙着去哪儿了?我可等了你好久。”李衍轻轻把他衣领上的碎茶叶拍落:“喝茶了?”
  宋谦拿出帕子擦了擦道:“暖身子。”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又和哪个贵人喝茶去了。”李衍笑着说。
  “主子。”暮阳忽然横冲直撞的进来,看到宋谦也在,赶忙收敛了些客气道:“宋公子。”
  他颔首,拿起大氅起身欲走。
  “等等,有个人你见见。”李衍出声叫住他。
  暮阳了然的转过头去道:“进来吧。”
  “他是什么人?”宋谦看到进来一个胖墩墩的男子疑惑问。
  他说:“这就是去埋那职方司郎中的人。”
  “大人。”他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小人真的没有做那挖坟盗尸之事,还望大人明察。”
  也不知道暮阳到底对他说了什么,竟把他吓得双腿惊颤。
  “起来说话。”李衍伸直了双腿有些烦躁道。
  “小人......小人......”
  那人额头上的冷汗直往地上流,吓得唇齿打颤,话也说不利索。
  “我他妈叫你起来说话!”李衍顿生怒气。
  暮阳把他拖起来道:“侍郎大人问你什么答什么,吃不了你,站稳了!”
  “苏禹死后是你埋的,当时去的只有你一个人?”宋谦的声音平缓,倒是给他定了定神。
  他连连点头:“是,当时没人敢给他收尸,是我偷偷把他运到林子里埋掉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小人一人。”
  “问过林子周围的人么?”宋谦看着李衍。
  暮阳答道:“问过,那儿的人根本不知道林子里埋了人,更别提挖坟了,不过有人在七天前的晚上听到有沙沙的声音,那会儿夜深,他也没敢出来看。”
  “算算日子,小人埋了苏禹也有八天了,是不是......”他闻言鼓着胆子说道:“是不是第二天就叫人给挖走了?”
  宋谦沉眸深思,半刻后才道:“你埋他的时候可有看清他的死状?”
  “看清了,小人背他去的林子,他死得惨,脖子上勒了好几道印,死的时候肯定很疼,诶,其实他为人谨慎,可不像是会收受贿赂的人啊。”他和苏禹做了好多年的同僚,关系不错,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宋谦把帕子递给他道:“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谢谢公子。”他接过去道:“小人倒是不打紧,只是他死了,可怜了那春芳。”
  李衍抬眸:“春芳是谁?”
  “哦,春芳是乡下来京城做事的,苏禹的老乡,她死了丈夫,本来苏禹都打算娶她了,可谁曾想出了这遭事,命不好啊。”
  他走后宋谦挑眉道:“看来我们得去见见那个春芳。”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马上天黑了,还是明日去吧。”李衍叹了声气说着。
  宋谦笑道:“看不出来李侍郎还挺洁身自好的。”
  “那是自然。”李衍起身,目光浅浅的投向他:“我就住宋公子隔壁,我们往后可要相互照应。”
  他没说话款步而出。
  翌日他们去了城外,春芳住在一间搭起的茅草房里,身上穿的也都是粗布衣衫,日子勉强过得下去,苏禹若是收了贿赂,那些钱搭补了相好的,现在她不该还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
  “刑部查案。”李衍露出腰牌。
  她把手中装满衣裳的木盆放在地上,用粗糙的手指把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低声道:“官爷。”
  “你认识苏禹吧?”
  春芳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你可知他收取贿赂之事?”李衍放缓了语气。
  春芳像是忽然有了力气一般看着他道:“官爷,苏禹是个好人,他曾经跟我说过,就算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升官发财,也绝不会做伤害百姓的事。”
  “我是个妇道人家,行兵打仗的事情我不懂,可他真的是个好人。”春芳停顿了一下之后道:“对了,他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留了封信,不过我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我去给两位官爷拿。”
  信足足写了三页,苏禹是读过书的,写的字很端坐,李衍越看脸色越沉。
  “写了什么?”宋谦问。
  李衍把信递给他:“是证据。”
  “有了这个能翻案么?”宋谦平静的看着信,若不是稍稍颤抖的指尖,只怕人们都以为他是个绝情绝义之人。
  李衍摇头:“还不行。”
  “从你们宋氏府中搜出的是你父亲和胡鞨人来往的密信,那才是被灭门的关键,现在最主要的是弄清楚那些密信究竟从何而来,上面为何会是你父亲的字迹。”李衍也不知从何时起便下意识的相信了宋谦的话,或许是当这些疑点慢慢浮出水面之时,又或许是他那双幽幽泛光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动摇了他的立场。
  宋谦沉着眸不说话,半晌之后才抬头,语气阴冷:“等事情真相大白,在这案子中推波助澜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何止是你,那十万人的冤屈我也要用他们的血来洗刷。”
  他们才刚回城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我的马也敢拦?”李衍猛地一拉缰绳怒喝。
  那人跪在地上道:“小人不敢,只是江侍郎叫我来与宋书令史说句话。”
  “辛苦了,请说。”宋谦下了马。
  “江侍郎说,请宋书令史记好自己的身份,在其位,谋其政,户部不收闲人。”那人伏低了身子。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进了李衍的耳中,他动了动脖子冷笑道:“去跟那江弈尘说,人是我带走的,叫他亲自来跟我要!”
  “不用,我这就跟你回去。”宋谦自顾自的说着,语气极为谦卑:“此事是我的疏忽,一定当面跟江侍郎道声不是。”
  李衍见状怒火中烧,猛地一夹马肚策马而出,溅起了一地尘土。
  江弈尘今年二十四已经做到了侍郎,虽说有他父亲,当今户部尚书江远游的缘故,可此人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在位的这几年里,也确实做了不少利民的好事。
  “江侍郎。”宋谦站在帘外恭敬的作揖。
  里面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进来。”
  “宋谦不该撂下正务去办私事,特来跟侍郎赔个不是。”他弯着腰,语气诚恳。
  江弈尘站起身来看着他道:“宋公子,既然进了户部,无论官职大小都是为皇上效劳,凡事还是应当谨言慎行,以免给人落了口实,被人诟病,你与户部荣损与共,不是吗?”
  “江侍郎说得在理。”
  他指了指墙角案上的一摞案牍道:“先把那些妥善安置了,后续的事情会有人跟你说。”
  “好。”宋谦颔首,挽起袖子把这些案牍搬了出去。
  这些案牍全理完已经夜深了,宋谦一整天都未进食,身子疲软得很,眉角压着疲意。
  他拖着身子回到府中已经子时,零碎稀疏的星光泼洒在地上,树枝斑驳的影子在地上摇曳。
  “豫之。”李衍的声音忽然从墙角传出。
  宋谦偏过头去,看到李衍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半个身子被月光照的发亮,手里拿着大氅,看到他走出来给他披在身上:“又要病了?”
  “大半夜你这样会吓死人的。”他看着李衍眉眼含笑的模样出声。
  李衍和他并肩往府里走,一长一短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溅起了一地柔情。
  “怎么现在才回来?”李衍瞧着他疲惫发红的眸子问。
  宋谦伸手掐了掐眉心道:“旧案牍太多了。”
  “江弈尘极其排斥外人,何况你身份特殊,他为难你也在情理当中。”李衍了解那人,他也就表面上看着和气,权势这东西,他看的可是比性命都重。
  这次他奉旨入户部,虽然官职不大,可谁不知道皇上已经动了户部易主的心思,就冲这个江弈尘都会想尽办法防着他上位。
  “好了,你回去吧。”宋谦看他还跟着自己,顿住脚步提醒他自己已经到了。
  李衍望向他,语气深情绵长:“豫之,那屋子里太冷了。”
  

  ☆、翰林

  宋谦的心微颤,像是被猫挠了胸口,又酥又麻。
  “我叫人给你屋里多送两床被子。”半刻后他出声:“你明日该上朝了,堤坝的事情查的如何?”
  李衍笑道:“豫之去查啊,我是个聪明人,替人做嫁衣的事情我没兴趣。”
  宋谦以为他还在为朝堂上皇上把疏散难民的功劳给了自己的事情生气,也没有出声解释,直接转过身要进屋。
  “豫之,此事牵连到翰林院。”李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语气低沉:“可那翰林院都是学生,将来朝廷的顶梁柱,该查下去么?”
  他沉默片刻才转过身来,眸光清明:“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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