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祸,却让陆观脱了死罪。
“你是周太傅的后人,本官相信你有一片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
宋虔之脸微微发红。
“陆大人。”柳知行眼睛看不见,循声转过去的方向,正是陆观坐的地方,只是陆观拿背对着他。
“侯爷在麟台多年,你们又是并肩作战过来的,他什么武功底子,你最清楚。何况我听人说,那时季宏已经被药倒,这一刀插下去当不费什么力气。以侯爷的身手,自然可以全身而退。陆大人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陆观还未答话。
柳知行竖起手掌,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说了下去:“况且那时征南军已经进城,陆大人如果担心侯爷,便尽快率领征南军,扫清贼寇,也好接应侯爷脱身。”
宋虔之:“一旦得手,我立刻放烟火为号,绝不恋战。”
“不行就是不行。”陆观猛然起身。
众人都吓了一跳,柳平文刚好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贺然。
陆观一看就知道了,柳知行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动,暗杀季宏是绝密,贺然跟在柳平文身边笑嘻嘻地说话,明显是走进来才闭了嘴。这小猴子估计把什么都卖给柳平文了,这阵子柳知行吃了那么多苦,柳平文再也不像之前那般任性,对柳知行知无不言。
“贺然,你过来。”
贺然脸上笑容消失,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宋虔之。
宋虔之在贺然经过身前的时候把人拖到身后,看陆观:“柳大人足智多谋,比你我有见识,阅历丰富,也比你我更了解季宏,再说,柳大人就算知道我们的计划,也绝不会说出去。不过你们几个怎么突然就进来了,门外没人守着吗?”
许瑞云嘿嘿笑道:“我让他们去休息了。”
宋虔之:“……”内鬼一箩筐。
“那许瑞云跟我一块去,给他贴一把胡子,把脸涂黑。”宋虔之无奈作出了让步。
陆观还是不同意。
“我去。”
陆观话一出口,换宋虔之坚决不同意了,他不是没考虑过让陆观去,陆观的身手比他更漂亮,但上次行动最后惊动过循州军,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哪怕是身形。有万一的风险,宋虔之也不想让陆观去。
听到贺然说陆观试毒的事之后,宋虔之就决定,不会让他再冒不必要的风险。
“你去了谁带兵?”宋虔之想了想,不能说自己的顾虑和担心,否则更无法说服陆观。
“有屈肆封,没有他还有几员老将,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
宋虔之:“你我受皇上钦点,都是代天子出征,必须有一个人坐镇。”
“那你坐镇。”
“出征以来,所有重要战役都不是我打的,与孙逸一战我就受伤了,你让我继续去冲锋陷阵?”
陆观:“……”
宋虔之放缓语气,握住陆观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斩杀敌首向来计头功,难道说,你也要跟我抢功?”
午饭后,征南军派出训练好的百余人,俱是宋虔之一路收编的农户商户,他们都有过循州城做买卖的经历,各自带着货物,朝循州出发。
竹介镇的酒也都上了路。
下午出发,要到第二天天亮前才能到城门口,之后排队进城,起码要折腾到翌日午后,才能将各自的任务完成。宋州城已经被征南军占领,断绝与循州往来,而循州附近的小村镇,向来易货都是人挑。除了送酒的,所有人都是挑货去,以免留下马蹄印,让季宏派出侦查的斥候察觉。
宋虔之是随竹介镇的酒一起进城,拉酒的有牛车,且季宏每次都要人送三车酒去。
“到时候我随便在哪辆睡会,等到天亮进城之后,胡崇天会带我去找人换岗。”宋虔之解下铠甲,脱得只剩下雪白的里衣,他脖子总是被汗浸湿,但他贴身穿的衣裤每日都会换,他和陆观谁洗衣的时候,看见对方的衣服没洗就顺手洗了,倒是不愁没衣服可换。
宋虔之看了看榻上的几件衣服,从里到外都有,最外面是一条墨青色的对襟褂子,还有褡裢。
“里面这个我也换了吧?不然领子或者袖子露出来一点让别人看出什么来……”宋虔之嘀咕道,听见陆观在他身后嗯了一声,便松开里衣,脱下来叠在一旁。
磨剑的声音停了下来。
宋虔之吹着口哨,弯下腰双手撑在榻上往里去够短打。循州的白天很热,这么裸着身子能感觉到温热的空气在皮肤上滑动,舒服得很。
短打捞在手里,宋虔之简直不想穿了。
陆观什么时候到的身后,宋虔之压根不知道,突然从手臂下面伸出来的一双手让宋虔之动也不敢动了。
陆观依恋地把头在宋虔之肩窝里蹭了蹭。
宋虔之没有说话。
温软的嘴唇贴着宋虔之的肩窝,一路吻上他的脖子,继而轻轻吸吮,甚至露出了牙齿,齿尖刮擦宋虔之的颈动脉,令他心脏突然加速搏动,侧低下头。
陆观作势咬了他一口。
宋虔之浑身一抖,皮肤炸开一层寒粒,想推开陆观,终有些不忍,只有拿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声音很轻,但很稳地说:“如果季宏没有被药倒,我绝不动手。”
陆观收起牙齿,唇离开宋虔之的脖子,那里留下一朵花开的印记。
宋虔之自己看不见,但看陆观一直盯着他脖子看,心里就知道不好,偏偏这里没镜子可照,心想算了算了由他去吧。不能既忽悠人还不给人占便宜。
陆观帮宋虔之把衣服穿好,替他整理完毕,蹲下身去时,宋虔之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他不用。
陆观一巴掌拍上宋虔之的腿。
宋虔之倒吸一口气,怒从心头起,这一巴掌下手也太黑了,特别疼!
然而他的视线落在陆观宽阔的肩头,看着他给自己穿鞋袜,一时间宋虔之有些走神。
“喂。”
陆观抬起头,扬眉询问地看宋虔之。
于日落之前最后一片灿金色的日光里,宋虔之低下头去,捏起陆观的下巴,亲了他的鼻梁和嘴唇。
“等回南州,我有件事要办,到时候你听我的。”
在陆观的视线里,宋虔之弯起了唇角,笑容让陆观看得呆了,鬼使神差的,竟点下了这个头。
☆、和光同尘(捌)
傍晚干燥甜美的微风挟着竹介土酒淡淡的香气,与牛车前行的方向对冲。
车后方酒坛围成的小小一方空间里,铺满干燥的稻草,有个男人翘着腿,躺在稻草上,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草帽盖在他的脸上遮阳。
那就是宋虔之了。
他其实没有睡着,耳朵里清晰听见牛车上挂的铜铃清脆的叮当声,鼻端萦绕着令人陶醉的酒味,随着腰部以下直接与他身体接触的木板震动,他脊椎微微发麻,渐渐觉得腰背有点疼,把草帽从脸上拿开,猛地坐起来。
恰好夕阳从天边沉落,天色蒙蒙一片青里带白。
宋虔之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天色既像日头刚落,又像朝阳将出。
星夜赶路,宋虔之跟竹介镇派的一名壮汉轮番赶车,到后半夜,两人已轮着睡了好几趟,都不觉得困了,索性一起坐在车辕上。
壮汉赶车,宋虔之掰开冷掉的烤红薯,分给他一半。夹道生满野草和阔叶矮树,馥郁的香气独属于南方。在京城时,宋虔之每年要抽空两三趟去巡视家里的庄子,查抄重要官员的家宅也都在夜里行动,但他从未享受过这样星光灿烂,空气湿热发甜的夜晚。
一时间宋虔之忍不住想,大楚共有州城四十二座,大小县镇不计其数,他真有太多地方没有去过。
等回了南州,跟陆观把事情办了,就先告假一段时日,带着他一起去走访名川,领略四海风光。
宋虔之咀嚼红薯的嘴停了下来。
可是北方已经沦陷,能去的地方似乎也不多了。
“侯爷叹什么气?”漫天繁星洒落的细碎光芒照出身边男人黢黑的脸,他一脸的油光像从来没有洗净过。
“没有,你还吃吗?我还带了些。”陆观给宋虔之的褡裢里装满了吃食,带上车时宋虔之嫌得恨不得扔他脸上,他是去踏春吗?
结果一晚上醒着的时候不知怎地,嘴就是停不下来。
现在褡裢里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两块红薯一把肉干。
“不吃了。”
宋虔之听出男人的答话带着笑音,大窘,只得自我安慰,笑吧笑吧,你想吃还没人给你带呢!
“侯爷,南州离咱们这里远吗?”那汉子问。
“还好,比京城里这里近多了。”宋虔之顿了顿,问他,“你想去?”
“我自己不怎么想去,只是想带我老爹去南州转转,从前听说南州有个行宫,地界也繁华,想带我爹去逛逛,吃茶看戏,过三五日净享清福的日子,也带孩子们去开开眼。”鞭子在空中打出一个漂亮的圈,伴随一声清响,击在牛股上。
“要是驾着牛车去,走一个月官道就能到,马车就更快了,二十天,快的话十七八天也能到。”宋虔之道,“你多大年纪了?”
“虚岁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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