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华语塞,冰儿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接口道:“连衣和阡陌他们都是因为被那岳擎追逼才没有了下落,甚至于他们是否还活着我们都不知道。还有,公子不是说过在军中的时候还有一位相认的大哥的吗?那位大哥不也是被岳擎击落江中,下落不明的吗?我要是公子,肯定也会恨的,公子,你说是不是?”
凡华抿了抿唇,想开口反驳,可又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只是他的心里,却是茫然的。
恨吗?对于那个人?
凡华承认,刚进王府的时候,他是恨岳擎的,因为岳擎带走了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人,让那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可如今被月儿和冰儿说起,自己心里为什么却有着想要否认的冲动?
看着沉思的凡华,月儿好奇道:“公子,你怎么了?”说罢她看了冰儿一眼,埋怨道:“你看看你,害公子变得这般失落。”
冰儿一脸无辜:“我不是实话实说而已吗?你这死丫头,你私底下不也是和我这么说过的?”
“好了好了,你俩就别争了,这些也和你俩无关。我饿了,帮我下碗面呗?”
“哦……”冰儿月儿异口同声地应了一下,目光扫到彼此的时候又不约而同地鼻子朝天“哼”了一声,这才出了屋子。
凡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目光扫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块月牙坠饰的时候,在山上猎户家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一生有你,至死不渝。”
那如同是对于自己人生另一半所道出的誓约,不像他两世以来所道听途说的那般脉脉深情绕指柔,而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没有任何多想的成分,只有必须如此的始终肯定!
当时的岳擎,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凡华不愿多想,亦不敢多想。只是手掌落在坠饰上,想要把它摘下放在床头的时候,他的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把吊饰放进了衣裳里,让它紧贴着自己的肌肤,一分微凉随之而来。
叹了一口气,他坐到了古琴旁,悠悠地弹奏起来。
而在明王谢明宗的府里,盛业坤正在大厅内烦躁地来回踱步着,时而还朝着身边的下人怒问道:“你们王爷怎么还没来?”
那些人吓得“噗通”一声全跪在了地上,冷汗湿背,却都不知如何回话,所幸的是这时他们的主子终于回来了。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个时候来我这儿了?”谢明宗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
一听到他的声音,一直背对着门口的盛业坤立即便转了过来,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派了人对凡华动手了?”
谢明宗虽然未曾见过如此失态的太子,对他今天的突然到来惊诧之余亦是先抓住重点,问道:“殿下口中的凡华是何人?”
盛业坤怒声回道:“就是庆王寿辰当天与岳擎一同前去的人!”说罢他才反应过来,双眼狐疑地看着对方,“你不认识他?”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啊……”谢明宗苦笑道,“殿下突然来访,却是和我争论一个我不曾认识的人,这件事情,我是万万不能让自己蒙了冤的。”
盛业坤依旧不相信:“你果真不识得他?”
谢明宗朝天竖起两指:“我以自己的名誉发誓,我真的不认识一个叫做凡华的人。”
看到谢明宗似乎不像撒谎的样子,盛业坤深呼吸了一阵,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失常的举止。看向谢明宗,在看到对方一脸无辜的神情的时候,他咳了咳,重新回到了以往那个拒人千里的稳重太子。
只是如果这件事真的和眼前这人无关的话,那到底是谁会带着如此针对性的目标去岳王府劫走那人呢?莫非是他的两个丫鬟在撒谎,故意引他上钩?
谢明宗看着沉思的人,想了想,便轻咳了一下,把对方唤醒来后,说道:“不知殿下为何对那凡华如此挂心,莫非他和陛下的大事有关?”
盛业坤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毕竟他已经是一个存在于过去的人了,和我们的事情没有什么干系。”
说完他舒了一口气,旋即两眼盯着谢明宗,每一个字都极其清晰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去动他,明白吗?”
谢明宗挑了挑眉,双手一揖道:“臣遵旨。”
盛业坤挥了挥手,径直离开了。还维持着弯腰动作的谢明宗抬起头来,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他离开的背影。
“看来,你也不是毫无弱点的……”
第55章 第五十二章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天气也逐渐有了些许的热意,凡华倚靠着窗栏,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只剩下一颗药丸的药瓶。那药瓶,自然便是那裹着披风的黑衣人所留给他的。
里面本是有三颗药丸的,其中一颗他给了一个人,而另一颗则是在黑衣人走后的那晚他便服下了,而在服下那颗药、睡了一夜之后他的身体便完全恢复了,而不是像以往一样虚弱地在床上躺上好几天。而且,纵是他这样从小见过无数珍贵药材的人,亦是说不出其中的药材成分。
见到那黑衣人的时候他没有时间多想,过后又被突然来访的盛业坤给打断了思路,如今想来,那黑衣人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世,确切地来说,是他五岁以前、还没有被祖父祖母收养的那段时间。
突然门外传来擎铭的声音,是聂倩和李奎来了。
关于这两人,凡华亦是不解,岳擎既已知道了他们本是青梅竹马,聂倩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李奎的,在庆王寿辰之后却依旧让聂倩住在府里,而李奎那厮居然也答应了。
把药瓶放好,凡华转过身,笑意盈盈的聂倩和一脸紧张的李奎在他眼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心里一笑,而后他起身迎道:“你们两个怎么来我这儿了,你腹中可是有着胎儿,马虎不得。”
听到他的话,李奎立即应和道:“可不是,我就说我来请凡大夫过去便行,可她却非要自己过来。”
聂倩撅了撅嘴,不满道:“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我都快成猪了,再不出来走走我就成了老太婆了。凡大夫,女子怀孕不是过了头两三个月便是适应了吗,多活动活动对胎儿也有好处的不是?”
凡华笑道:“这方面的知识我知道的也是不多的,伤残疾病我倒是比较擅长,不过以前听别人说,孕妇确实是应该适量地活动,这样分娩的时候可以减轻一点痛苦。”
聂倩向李奎扬了扬头:“你看,凡大夫都这样说了,你就别拿那一双紧张兮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
“是是是,我的娘子大人。”
凡华无奈地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李奎答道:“以往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请温太医给倩儿把把脉、做做检查之类的,只是如今他不在府里,我就只好带倩儿来找你了。”
“这个倒是不为难……”凡华答道,向候在一旁的冰儿示意了一下,冰儿立刻会意地拿了脉枕过来。
静心望闻问切了一番,凡华对双目瞪得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李奎说道:“一切正常,不过最近的饮食有点油腻,这段时间还是以清淡的食物为主比较好。”
聂倩看着李奎,嗔道:“我就说吧,整天就知道让我喝那么多鸡汤,我都快喝吐了……”
李奎挠了挠后脑勺,凡华笑了笑,继续说道:“鸡汤还是要喝的,不过你可以让膳房的人做的清淡点,熬汤的时候撇去油脂便行。”
话一说完,李奎立刻便揽住聂倩,献宝似的说道:“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撇油脂。”
“离我远点,我可是有身孕的,别老是碰我。”聂倩给他翻了个白眼,李奎则是光顾着笑了。
凡华亦是跟着笑着,看着两个相爱的人,似乎连他都被这满满的幸福感给感染了。
李奎笑着笑着,突然又看向凡华,颇为正经地问道:“凡大夫,今年你便二十有一,按理说也早该娶亲了,怎么一直拖到现在呢?”
话音刚落,聂倩便接口道:“是啊,凡大夫你要长相有长相,要才能有才能,应该有很多姑娘想要嫁于你吧?”
凡华无语地看着两个八卦的人,没好气地道:“你们两口子快活去吧,别人的事你们管那么多干嘛?”
李奎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当然要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妻儿的救命恩人,恩人的终身大事,我们自然是能帮则帮了!”
聂倩附和道:“就是就是,凡大夫你就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不好开口的,告诉我们,我们帮你去说媒。”
想到自己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凡华便答道:“我没有心仪的姑娘,我也不打算娶亲,行了吧,擎铭擎平,送客!”
见凡华下了逐客令,李奎自觉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牵起聂倩的手想离去,但是聂倩却是松开了他的手,和他说了一句“你先出去等我”,待李奎和冰儿月儿出去之后,她便走到凡华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凡华皱了皱眉:“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聂倩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想和你说一下岳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