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走吧。”
擎壮眼里闪现出了然的眼神,拉了拉擎重,说道:“咱们就听王爷的吧。”
擎军得令,便立即跳上马,带着岳擎几人朝着前方行进。
第52章 第四十九章
岳擎走了已经有几天了,凡华几人也在王府周边找了一番,派出去的人也不少,只是依旧没有连衣等人的下落,让凡华颇为担忧。
墨色入夜,冰儿月儿都去歇着了,擎铭擎平吹过了烛火,退到了门外。凡华躺在床榻上,困意极深却又无法安然入眠,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连衣和阡陌的身影,闭上眼后,便只得在迷迷糊糊间等着天亮。
然而悄无声息的小院里,一个浑身隐没在夜色中的人浮现在了月光之下,他轻飘飘地踩在屋檐的瓦片上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驻足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始动手了。
屋内昏昏沉沉的凡华是被门外的打斗声所吵醒的,惊诧之余,他赶忙简单披上衣裳便向门边走去。透过窗棂子,他没有看到往常都会靠着门柱子站着的擎铭两人,心下大惊,便快步走了过去。
推开了门,外面两个人正在院中央交着手,而擎平擎铭早已倒在了门边。
他赶紧低下身去,伸指在擎平和擎铭的鼻间停留了一会儿,又试着掐了一下他们的人中,发现他们只是单纯地晕过去后,他终于放下心来,把目光移向了那两个深夜来访的人。
起初他以为对方是一同而来,毕竟他们穿着的服饰相差无几,一样的黑色装束,一样蒙了脸,只是其中一样多披了一件一件披风而已。
他还以为是两人起了内讧,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应该不是同伙。
那披着披风的人一道掌风逼退了对方之后便停下了进攻,一道犹如枯树皮般风干晦涩的嗓音从他口里传了出来:“你这个小娃子,还不错,有几分功夫,看来岳擎那小子没有小看他。”
凡华皱了皱眉,看向离他较近的黑衣人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更盛了,因为这人的身影看起来,居然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过正背对着他的人却没空理会他,此时此刻他握剑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刚刚对方轻飘飘的一掌,却是直接把自己逼成了这样,他知道,对方若是全力以赴,不出三招,自己便会成为他的掌下亡魂。
咬紧了牙关,对于多年以来未曾被人压迫到无能为力的他而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站他面前的人却是把目光移到了他身后的凡华上,几乎是一瞬间,他仅露出来的双眼便红了红:“你这小屁孩,一言不发地就出来了这么久,莫不是要让老夫给担心死了你才肯回来?”
这个人是来找他的?凡华心中万分疑惑,听那人的声音,自己确实没有认识过这么一个人,而且对方亦不愿露出真面目来,又是为何呢?
于是他回道:“这位老先生,您认识我?”
那人继续用他那枯槁的声音说道,只是语气中却是带了一点怀念:“太子殿下,我可是认识你好久的了!”
凡华实在想不清了:“您是宫里的人?”
那老人扭了扭脖子,似乎是在想着事情,半晌他答道:“是,也不算是。”
凡华抿了抿唇,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敷衍?
“老先生,我已不是太子,况且我本身就不是太子,与皇族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这件事,皇宫里的大臣都应该知道的才对。”
“谁说你不是太子的!”那老人突然激动了起来,直接让他的对手重新举起了长剑,不过好在他还控制得住自己,“你是他的儿子,自然就是太子,真正的太子!”
对方的话让凡华心里的疑惑一重又一重,只是对方说的话,他是真的不知道答案。
“老先生,我不是当今皇上的儿子,我只不过是他在一次出巡的时候捡回去的孩子,被他立了太子,只是为了替真正的太子当挡箭牌罢了。”
“我说你是就是!”那老人终于按耐不住了,飞身直接朝着凡华冲来。
挡在他前面的黑衣人立刻也扬剑迎了上去,只是剑未劈出,他就整个人被一股劲道给推了出去。
“小娃子,我没空和你玩了!”丢下这一句话,他揽住了凡华,然后直接点了凡华的睡穴,带着他飞上了屋顶,倏然间便没有了踪影。
昏睡过去的最后意识里,凡华似乎听到了屋下的黑衣人在大喊着:“不要!”那声音就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响,勾起了他那根思虑的弦。
只是很快,他就没有了意识,任由着对方挟持着自己在夜空中穿梭。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自己那个熟悉的院落了,而是一张无限放大的脸庞。
那是一张颇为诡异的脸,高高扬起的眉峰下是一双狭长的双目,中间高挺如鹰钩的鼻翼显得尤为突兀,最令人不适的,是他那如树皮般干枯的皮肤;而最令人望而怯步的,是他那一头绿得发油的长发。
此时此刻他犀利的目光正定定地射向与他相隔不到一寸的凡华脸上,令得凡华颇为胆怯。
好在那老人没有盯太久,便坐回到了座椅上。凡华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应是在一间客栈中了,想来这人是早已到来,毕竟在这三更半夜之时找到一件客房还是比较不合常理的。
不过他却可以感受得到对方虽然长得吓人,却对他没有恶意,便开口道:“老先生,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不能找你?”
凡华抿了抿唇,答道:“若是有事,您可以白天来找我,现在夜深了,不回去的话我的同伴会担心我的。”
那老头却是不依:“我不管!我辛辛苦苦找了你这么久,怎么也得和我待上个一会半会!”
凡华撇了撇嘴,若不是刚刚目睹了他与别人交手中所展现出来的功力,他肯定会觉得这老头只是一个和大人讨糖吃的小孩子。
想了想,他还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便问道:“老先生,您真的认识我?我的记忆中,真的没有像您这样子的人。”
“我这样子是怎样?”老头没好气地答道。
也许是受对方不合年纪的脾气的影响,凡华笑了笑,便把心里的想法吐了出来:“就像是讨不到糖的小孩子一般,不依不饶地缠着别人。”
被人调侃,那老头立马便跳了起来:“你这小娃娃,居然敢这样说老夫,老夫我……啊!”
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躺在地上打起了滚来,嘴里不停地响起痛苦的□□声。
凡华见状大惊,赶忙跑上去,想把他扶起来:“老先生,您怎么了?”
对方却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拼命地把自己蜷在了一起,他这才想起,今天,正好是月末……
是他大意了,光顾着找这小家伙,倒把自己的事给忘了。
凡华无措地站在老头身边,想要帮助他却无从下手。好一会儿,也许是稍微缓了缓,老头指了指床边,气若游丝地说道:“药……药……”
凡华赶忙跑到床边,四处翻找了一番,终于在床上的一个小角落找到了一个小药瓶。拿着药瓶,他快步地走回到了老头身旁,然后打开了瓶盖,顿时一股极其腥臭的气味从瓶子里弥漫而出,直接让凡华恶心到呕吐了起来。
“老先生,这、这可是剧毒的复合型药丸?”满头大汗的凡华疑惑道。
那老头的眼睛亮了亮,惊奇道:“你这小娃娃,怎么会知道这是剧毒之物?”
凡华苦笑道:“前辈,我好歹也是一介大夫,寻常药理我还是懂的。”
“你……呃啊!”老头张了张嘴,却又被爬满全身的疼痛给折磨得眉头纠结。
凡华想了想,把人靠在门边:“前辈,您等我一下。”
已经痛得意识模糊的人勉强睁了睁眼,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他脑海里已经沉寂了二十年的人,嘴边蓦然地浮现了一丝和他那枯槁的脸庞颇为不谐的柔和。
“阿鬼,你别睡过去,和我说说话,哈?”
“你靠着我,就不疼了,不疼了……”
“你这个无赖,我这一生,算是栽在你这里了……”
……
“阿鬼,我撑不下去了,我的孩子,就、就拜托你了……”
“我走了之后,你就把我……忘了吧……”
过去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在他心中,那令人畏怯的外表下所隐藏的最柔软一处蓦然绽开,那人走的时候万箭穿心、痛得令人没有知觉的似曾相识的哀伤也伴随而来。
恍惚中,一颗略带血腥的东西被放进了他的嘴里,伴随着那颗东西的顺流而下,身体里针扎般的痛楚渐渐消弭而去,他也慢慢地苏醒了过来。
看着那张恍如隔世的脸庞,与之前乖张暴戾的神情截然相反的情绪浮现在他脸上,那双看尽了世间沧桑的眼睛倏然落下了滚烫的泪,突然他张开了双臂,狠狠地把凡华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天行,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们说好了,都要好好活在世上,无论我们应该承受多大的痛苦,但是至少我们还拥有彼此啊!天行,你为何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当初就不应该继续活着……”